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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长,黄昏时分,色不见阴沉,只是斜晖脉脉。
芙蓉湖笼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轻纱。
权策搀扶着武后在长堤上徐徐行来。
徐慧候了将近两个时辰,双腿发麻,见状勉力打起了精神。
“咦……”
徐慧轻叫了一声,使劲儿闭了闭眼睛,方才她竟然看见武后搂着权策的胳膊晃了晃,像是撒娇一样。
“定是站久了,损了心神,眼力不济”徐慧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迎面而来的一对君臣男女,已经是一派雍容端庄,贵气洋溢,行走在莲叶烟波之中,仿若神仙中人,武后曲着手臂,靠在权策的臂膀上。
徐慧又是满腹狐疑,以往搀扶武后,都是虚扶而已,武后从来不曾真个借力,但眼下的倚靠,却是实打实的,武后几乎是挤在权策身上,肌肤相亲。
却不知,那对神仙男女,口中的喁喁细语,要是让她听了,怕不是要晕厥过去。
“狠心贼,疯魔了不成,青白日,就如此放浪”
武后也不愿表现出异样来,但两腿发软,不良于行,不靠着权策,实在难以动弹。
权策神清气爽,半是戏谑半是挑逗的吟道,“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陛下恕罪”
武后红润脸颊上笑意盈盈,心头也是熨帖,却强作不满,翻了个俏生生的白眼,“你呀,仗着几分才气,惯会花言巧语哄人,还情不自禁,到底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权策呵呵一笑,凑在武后耳边,轻声道,“美色迷人眼,此事,臣却不敢否认”
鼻息入耳,武后心颤不已,骨头都酥了几分,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了棉花堆上,将他的手臂搂得更紧。
两人来到湖边,武后仍旧没有保持距离的动作,就这么半搂半抱地出现在宫人面前。
“奴婢拜见陛下,见过权相爷”
徐慧屈膝蹲身行礼,悄悄皱了皱鼻子,面上飞起一丝得意,对自己挑选靠山的眼力颇为满意。
她未经人事,也不识得情爱风月,自是分辨不得武后行止动作间的异样,只以为是武后刻意以亲近笼络权策,岂不是明权策的根基愈发稳固?
“起来吧,安排一下晚膳,就朕要宴请咱家权相爷”武后心情颇佳,言语间带着玩笑之意。
“是,奴婢这就去,权相爷的餐食,御膳房定是有数的”徐慧一板一眼地应下,离去之前,隐蔽地看了权策一眼,却没有与权策的视线对上头。
“唔,朕今日与他用一样的,也体味一番权相爷的低调奢华”武后瞟了权策一眼,笑语盈盈,眸中似有万种柔情。
权策的衣食习性,出了名的与众不同,膳食上头,不挑食材,不爱珍奇,但口味却刁得很,有不合之处,也不多言,只是半点不肯食用,服饰上头,不喜锦缎丝绸,尤其不喜欢各色彩衣和繁复的刺绣,喜爱素淡舒适的衣物,以一己之力,让西域的白叠子弄成了商道上最抢手的货物。
为迎合他的偏好,高安公主在吃食上头煞费苦心,终弄出了最合权策口味的香料调料配方,而太平公主则首开先河,将锦绣与白叠子混纺,制成新布料,解决了他堂堂公主之子,常穿粗布麻衣的窘境。
随着权策权势鼎盛,地位扶摇直上,亲近的皇族和勋贵人家,都往高安公主府和太平公主府中走动,打探权策的衣食偏好。
就连宫中的御膳房和尚衣局也不例外,常年备着权策的专用的食料和布料,以备武后赐宴和赐衣之用。
徐慧应命而去,权策和武后两人则沿着湖边漫步大半圈,返回芙蓉楼。
已到传膳时分,不片刻,两人面前就摆满了各式菜肴。
“唔……少用糖油香料,滋味稍稍寡淡,然而咸鲜之味浓郁,口感清爽,食材本味也充足,确有独到之处,为了你,高安也是有心了”
武后一边用膳,一边点评,频频点头,胃口和兴致都很好。
权策的胃口更好,毕竟才做过剧烈运动,一通狼吞虎咽,敷衍地点点头,聊作回应,嘴巴却是不得空。
“哼,孔子,食色性也,在你身上印证的最是明白,在膳食和女色上头,你这凶狠本性,便暴露出来了”武后看了他好一会儿,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口中却是不忘打趣他。
权策呵呵一笑而过,毫不在意。
旁边的徐慧,却是听得一头雾水,看了权策一眼,心头大不以为然,权策贪慕女色,怕是没有多少服力。
用膳完毕,武后自去芙蓉楼中的汤沐阁沐浴更衣,权策相机告退。
武后瞪了他一眼,了句颇有内涵的话,“所谓饱食远扬,便是你这样的吧”
权策微微尴尬,插科打诨,“陛下今日言语,颇有哲理”
武后忍俊不禁,翻了个白眼,连连摆手,“要走就快些走,没得惹人生气”
权策呵呵一笑,洒然而去。
武后目视他的背影远去,心绪漂浮,空空落落,没个归处。
“哎,女人真真麻烦……”武后幽幽感慨了一声,款款褪去衣衫,迈步到香气馥郁的浴池之郑
“陛下,上官昭容求见”
“陛下,奴婢告退”
一如往常,上官婉儿来了,徐慧便立即退下,生硬仍旧生硬,还有些急切,权策才离去不久,她还可设法与他会个面。
“陛下,有朝臣上奏,弹劾冬官尚书张柬之,罪状有三,一者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二者公器私用、徇私枉法,三者纵容奴仆、在冬官衙门颐指气使……”
上官婉儿站在浴池边,朗声禀奏,“三罪都有证据,但似是而非,可解读为罪状,也可认为只是规则之内从权行事,臣妾以为,无伤大雅”
武后的双手在身子上搓洗,双眸有些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
权策才提议给张柬之挪窝,弹劾便来了,是你迫不及待了么?
“弹劾之人,可与权策有关联?”
“臣妾梳理过,弹劾之人,有春官衙门、有洛阳府、也有翰林院,不似权相爷习惯,当是兴庆宫手笔”上官婉儿言语笃定。
“兴庆宫?李重俊?”武后念叨了一声,有些诧异,如释重负。
她面前浮起权策的脸颊,若即若离,时冷时热,一旦涉及政务公事,两人便是咫尺涯,即便两人水乳交融,她似乎仍旧从未真正拥有过。
“暂且压下不理,朕要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