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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最重要的判断依依据是裴云刻意引导他的谎话,而她的脉象又一直是气虚体弱,旧疾未愈。
就算再仔细地号脉,也号不出她是在装病来,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再开一些安神定志的药让她喝着。
大夫都看不出来,陆凌昊自然就更不会怀疑了。
坐在裴云床边,看着她虚弱无力的模样,有些心疼。
“你这么担心陆棠清?”
“他是我孩子的爹,你说我担不担心他?”裴云没好气地说道。
“我也可以把糖包当我的亲生女儿。”陆凌昊说得毫不犹豫。
“不需要,糖包的亲爹比你帅多了!”
“何谓帅?”
“就是长得好看!”
“……”陆凌昊一时语结。
“你就这么在意男人长得好看不好看?”他很是无奈。
自古从来都是男人介意妇人的长相,头一次见一个女人如此介意男人的长相。
他承认,陆棠清的确长得相貌堂堂,颇为英俊,可他也不差啊,自小到大被他的皮相吸引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偏偏到了裴云这里,就只知道他不及陆棠清好看。
“身为男儿,当胸怀天地,你为何偏偏只着眼于相貌?你难道就不想想,你嫁给我之后,就能成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我站在一起,受百官来朝,岂不风光?”
“你说的这些,我站在陆棠清身边也一样啊!不,他不会舍得我站着,他会让我坐着。”
“可你跟着他,永远只能是一个清王妃。”
“清王妃挺好啊,皇后才又苦又累,你都不知道,平日里皇嫂在我面前倒了多少苦水,就算把皇后的位置拱手让给我,我都不想坐!”裴云很是不屑地说道。
陆凌昊气结,分不清裴云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气他。
这时,阿青断了药进来。
她还没到床边,裴云就闻到了药味,苦得脸都皱了起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药,一盘子糖渍梅子。
陆凌昊一手端着药送到裴云嘴边,一手拿起一颗糖渍梅子。
“来,先吃一口药,再吃一颗梅子。”
裴云皱紧着眉,从他手里把药碗端了过来。
“我自己来。”
端着药碗放到嘴边,下定了决心张开嘴来,可一闻到那苦涩的药味,又闭上嘴别过脸去,一脸不情愿。
“芸娘,听话,把药给喝了。”
裴云用另一只手捏着鼻子,忍下了苦涩的气味,张开口小小地抿了一口。
然后,飞快地从盘子里拿起一颗梅子往嘴里一塞,用力地嚼着。
吃完一颗梅子之后,嘴里的苦叶就散去了,她又喝了一口药,觉得这一口更苦。
刚吃了甜的,再吃苦的,只会觉得苦涩地难以下咽。
裴云好不容易带自己咽下去,又往嘴里塞了一大颗地糖渍梅子。
就这么一口药,一口梅子地把药喝完,裴云也苦得眉心紧锁,舒展不开,还觉得胃里苦得直翻腾,随时可能把刚才吃的药都吐出来。
尤其是眼前还有一个看不顺眼的人赖着,她胃里就更难受了。
“好了,药也喝完了,你可以先走了吧?”
裴云都不爽地直接赶人了,陆凌昊也识趣地没有再呆下去,嘱咐了她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之后,就回去忙去了。
这几日他都在忙着登基的事宜,事物也越来越繁琐,越来越忙乱。
裴云赶他离开,他也没有多耽搁,赶去忙别的事了。
阿青收拾了药碗之后,就要一旁候着。
裴云有事吩咐时,她就闷头去做;裴云没有吩咐时,她就一声不响地站在地里,像一根木桩子似的,似乎连一动也不动。
有阿青在旁边盯着,裴云觉得不自在地很。
装病本就是一件难受的事情。只有自己人在场的话,她还能歇上一歇,现在这个阿青是敌多过是友,裴云自然不敢把她当成是自己人。
她既不是圣母白莲又不是恶毒绿婊,既没办法用玛丽苏的BUFF让她彻底叛变,也没法对她落井下石,把人给弄死了。
熬了大半天,心力交瘁地不止一次地想要开掉阿青。
可阿青是陆凌昊送来的,她不能说退回去就退回去。况且那次她还跟自己说了,如果把她送回去,可能连陆凌昊都不会再要她了。
她看出来,阿青也是被当作过杀手来培养的。
虽然与影儿杀人无眼相比,阿青的经历显然没有她这么残酷,不过也必定轻松不到哪里去?
至少,影儿刚到她身边的时候,除了杀人,连端茶倒水叠被这些基本的事表都做不好。
反观阿青,伺候起人来还挺熟练妥帖的,说明她至少在伺候人的功夫上,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磨练。
裴云其实早就饿了,她本打算等陆凌昊走了,再寻什理由把阿青支开,然后屋里就是她和影儿的天下了。
有影儿的轻功在,去厨房里顺点好吃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府里哪里都有御林军在巡视,可影儿的本事,偷个菜还不在话下。
可偏偏,阿青哪儿也不去,只垂首站在那处。
裴云悄悄地给影儿使了眼色,想让她寻个借口把阿青谴出去。
影儿想了想,便对阿青道:
“小姐不舒服的时候就喜欢看些杂书来分散心思,你去给小姐找几本杂书来吧,去市面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出的话本子。”
“是。”
阿青应了一声,就出去找书去了。
影儿目送她走远,又回到裴云身边道:
“我差她出去找书去了,没半个时辰,她回不来。”
“那就好,快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来,我饿死了。”
“是,小姐。”影儿笑应道。
“诶,等等,陆凌昊在灶上热着的粥不要动啊,动了就穿帮了。”
“知道,影儿明白。”
影儿飞快地回屋里换了身利落又不起眼的衣裳,悄悄闪出房门,几个残影在空中一闪而逝,就悄然地往厨房而去。
等裴云吃饱喝足,影儿也把残局收拾干净了,阿青才带着话本回来。
这些话本,裴云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并非故意刁难阿青,而是已经入了戏,进入了自己的角色里。
原本,这些民间话本裴云是挺喜欢看的,尤其是闲着无聊的时候一目十行地看着打发时间,最让人心情舒畅了。
但她这么会可是在装病,还是那种心病,不可以表现得太过开心,自然,也就不能哈哈大笑地看话本了,只能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下午的时候,裴云在影儿的劝说下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很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到傍晚了。
夜里,裴云开始装梦魇。
梦魇是什么样的,裴云只在电视里看过,她就凭着记忆装,故意喊出梦话声来,惊动影儿和阿青。
影儿披着衣服走出隔间来看,睡在外头小榻上的阿青也跟了过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快醒醒!”
影儿一边抓着她的手,一边给她说一些安慰的话。
终于,裴云醒了,却是一脸惊骇,心有余悸。
“影儿,我梦见棠清他在被人追杀,好多人,好多人要杀他!”
“小姐,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是小姐您想多了。定是小姐日日担心王爷,才会连做梦都胡思乱想。”
裴云慌乱无措地道:
“影儿,我现在心里慌乱地厉害。我连续两天都梦到棠清遭了大难,生死未卜,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预兆啊?”
“小姐,不过是做梦而已,不是什么预兆。”
“可我就是不安心。影儿,你来陪我睡吧。”
“好,那我陪小姐睡。”
影儿说着,脱了外衣披在屏风上,然后自己躺在裴云身坐睡下了。
阿青见没她什么事,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外衣,有些落寞地回了外间。
在裴云身边呆得越久,她就越羡慕裴云与影儿主仆情深。
她甚至还忍不住想,如果裴云是个男子,那影儿会不会也像她一样苦恼,为情所困,却又不敢言。
一想到这些烦心事,阿青就又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又听到了裴云慌乱的梦呓声。
紧接着,影儿劝慰裴云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姐,没事,只是做梦,王爷没事的。”
阿青起身起到一半,又停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
因为以自己的身份,小姐受了梦魇,她是应该去上前照顾的。
可是,有影儿在,她又插不上手去,只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根本融入不进她们主仆二人之间。
阿青很是颓然,觉得自己既照顾不好公子,也伺候不好裴云。
她从前自视甚高,看不起影儿,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连影儿都不如。
至少,影儿的主子真心疼爱她,处处为她着想,可她的主子,却平白将她送给别人。
屋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听声音,像是影儿又把裴云哄睡下了。
阿青便又睡了回去,只是,仍是失眠。
裴云这一次睡得很熟,直到日上三杆也还没醒。
陆凌昊来过一回,探望她的病情,还想和她一同吃早饭。见裴云没醒,又听了阿青说她昨夜梦靥惊醒了两回,便嘱咐不要叫醒她,让她好好歇息。
这一切,都被影儿默默地看在了眼里,趁房里没人的时候,就悄悄地告诉了裴云。
“很好,只要他们相信了我是得了梦魇之症,事情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我得继续装的精神不济,甚至连精神都开始要出问题了,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把皇姑母叫来陪我。影儿,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
这一次,她们其实是在利用阿青。
阿青是陆凌昊身边最信任的人,裴云一直都在怀疑,陆凌昊把阿青送给她,是为了监视她。
而现在,她要利用的就是这份监视——把她们伪装出来的梦魇整传到陆凌昊的耳朵里,从而让他相信裴云是真的得了梦魇整,面不是什么胡编乱造出来的。
从今天的效果来看,阿青是真的相信她们了,陆凌昊也信了阿青的话。
白天,裴云整个人就表现得昏昏沉沉的,有气无力,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这些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半夜装梦魇得醒着演,所以,她昨天晚上是生生熬了大半夜,熬到天都快亮才累极地睡着。
晚上缺了睡,白天不管睡多少,都是弥补不回来的,依旧会觉得万分疲惫。
裴云这样子落入阿青和陆凌昊的眼里,自然就变成了她在担心陆棠清,担心地吃不下也睡不着,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发呆,活像是得了相思病。
当天晚上,裴云再次梦魇,而且比之前还更严重,不仅是阿青,连外头看守的御林军都惊动了。
她害怕地抱着影儿瑟瑟发抖,影儿抬起一只手,挡住了想要靠前的阿青。
“别过来,小姐吓得不轻,你别过来惊着她。”
阿青清楚地看到在影儿怀里的裴云正不停地颤抖着,她忍不住担心地问:
“要不要再找个大夫来看一看?”
影儿点了点头,道:“也好。这两天小姐天天吃这神药,却越吃越严重,定是之前那大夫功夫没到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阿青跑去请大夫了,裴云这才趴在影儿怀里送了口气。
装发抖很累人,要表现出那种像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全身的肌肉都得用力,比打架还来,阿青再不走,她都要坚持不住了。
这件事情也惊动了陆凌昊,半夜亲自带了大夫来给她看病。
大夫这次要慎重得多,把脉的时间都比之前的时间长了两倍不止。
把完脉之后,战战兢兢地擦了把汗,道:
“这位姑娘久虚体弱,最不能胡思乱想。她脾胃曾有过大损,忧思伤脾,更容易让姑娘在睡梦中不安稳,频频被梦魇所扰。”
“可有什么办法医治?”陆凌昊问道。
大夫捋着胡子想了半天,道:“只能继续吃安神药,要想调理她的身子,得让她放宽心才可用药,不然脾胃不调,多少药下肚都是白喝,于身子无益。”
这番话总算是在陆凌昊面前过了关。
不是他医术不行,而是裴云脾胃太弱,加上忧思过重,不宜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