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债务纠纷

“班杰管家，我这里有个理由，”楚浚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瞪，一股当角斗士时养成的杀气从身上散发出来，虽然隔着茶几，但愣是把班杰瞪得险些平躺在沙发上，“你要不要听一听？”

“你是谁？”班杰连拱带扭往旁边挪了好几米才敢站起来，跑到门口，一副准备逃走的模样。

“亚瑟，”金伯纶夫人秀眉微皱，“班杰管家是尊贵的客人，你别失了礼数。”

见金伯纶夫人反过来维护班杰管家，楚浚不禁有些感慨，他在红酒庄园呆了这么久，已经很了解这位美妇，就和菲雅一样，是个天性温婉善良的女人，而且以己度人，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善良，极少设防。

楚浚以前很少懂得为别人着想，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金伯纶夫人和菲雅的性格让他很想去保护。

或许是因为他太了解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美丽得像天堂，但看不见的脓血在四处流淌，它仿佛一个大冰窖，穿上再暖的衣服也会被冻得瑟瑟发抖，因为直接从心里开始结冰。

他不想让金伯纶夫人和菲雅的心结冰，也有这个能力。

楚浚向班杰走了两步，微微一笑，“班杰管家，你听说过剑齿狮这种动物么？那是种很凶猛的野兽，只要咬你一口，就会在你身上留下两个大窟窿，血像水一样往外淌，如果你侥幸没死掉，还会留下两个大伤疤，就像这个。”

楚浚把袖子撸起来，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和一个伤疤，“我就被咬过一次，但后来我敲碎了那头剑齿狮的头盖骨，把它的脑浆抓了出来，你可能没见过脑浆，是白色的，和血混在一起，热呼呼的，味道就像一滩臭鼻涕。那些脑浆就在我这只手上冒热气，再一滴滴落到地上。”

楚浚举起另一只手，在空中抓了抓，班杰一脸恶心地盯着那只手，喉节耸动。

“人的脑浆和剑齿虎的一样，也那么脏，那么臭，但人的头盖骨比剑齿虎软多了，一敲就破！”

楚浚忽然做了一个呲牙的动作，班杰“啊”的一声，连茶几上的协议都顾不上拿，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楚浚满意一笑，就算派八抬大轿去请班杰，这家伙也不敢再来打金伯纶夫人的主意。

“亚瑟，你……你那只手真的抓过……抓过脑浆么？”金伯纶夫人似乎也被吓到了，看着楚浚，脸色有些发白。

“当然没有，”楚浚一笑，指着胳膊上的伤疤，“这个伤我也忘了是怎么来的，可能小时候被狗咬过。”

“亚瑟，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恐吓客人都不是金伯纶家族的待客之道，”金伯纶夫人说着眼圈儿一红，把脸扭开了，“其实也无所谓了，这个家就要没了，待客之道就是个笑话。”

金伯纶夫人扭脸时，楚浚看到两滴泪水甩了出来，同情心一阵泛滥，温和地说：“夫人，我想了解一下那笔债务纠纷是怎么回事，或许能想到一些办法。”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金伯纶夫人起身向楼梯走去，“别告诉菲雅今天的事，她晚知道一天，就多一天快乐。”

“夫人，”提到菲雅，楚浚更是心软，声音柔和得像父亲宽慰女儿，“其实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平时也没个说说话的人，有很多事又不想告诉菲雅，你可以对我说出来，也许会发现我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可能还会发现我懂的东西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楚浚柔和的话音似乎触动了金伯纶夫人的衷肠，她忽然站在那里抽泣起来，要是菲雅在这里哭，楚浚还能把肩膀凑过去让她依着哭，但换成菲雅她妈，怎么做都不太合适，只能站在那里听她哭。

过了一阵，金伯纶夫人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又坐回到沙发上，开始讲述这笔债务纠纷的始末，一席话听完，楚浚发现这件事有些复杂。

据金伯纶夫人所说，这笔债务和当年伯纳德·金伯纶牵扯进的那宗商业欺诈案有关，当时伯纳德受好友卡拉克·莫伊，也就是现在的城矿场主莫伊男爵邀请，共同投资一批魔能配件生意，结果这批配件的质量出现问题，被人告发。

但主要投资人莫伊男爵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脱了罪，被邀请人伯纳德却背了黑锅，当时金伯纶家族被处以巨额罚款，大部分资金又投入到那批魔能配件中，无法回拢，只能变卖家产凑钱，但赔偿期限快到时，离赔偿金额还差1900金币。

如果赔偿超期，按照律法，家里的产业会被强制拍卖，损失更加惨重。好在莫伊男爵掏腰包把这1900金币凑上了，后来金伯纶家族的境况一落千丈，就一直没往回要。

但前阵子，莫伊男爵的独生爱子迪拜伦·莫伊缠上了菲雅，可数次追求都被金伯纶夫人棒打鸳鸯，期间双方还发生过几次争执，闹得很不愉快，不久莫伊家族就旧事重提，要求金伯纶夫人归还这笔钱。

所以这笔债务纠纷，看起来是钱的事，实际上是人的事。

“夫人，我有个问题问了你不要生气，”楚浚循着措辞说，“以小姐的年龄其实也该婚配了，莫伊少爷是位矿场主的独生爱子，家境只好不差，莫伊家族和金伯纶家族以前的关系也不错，为什么闹这么僵？”

“菲雅年龄确实不小了，但受家里的声名拖累，没人敢上门联姻，”金伯纶夫人叹了口气，“说起来，迪拜伦其实是奥特兰克城难得一见的人才，无论相貌还是家境都是上上之选，唯独心术不正。他接近菲雅只是想占有她，怎么可能真把她娶回家，就算他真愿意，莫伊一家是达拉斯族，菲雅嫁过去后不知道要遭什么样的罪。”

“原来是这样，”楚浚原本还担心金伯纶夫人会因为家里的情况，降低标准让菲雅草草嫁人，现在看来倒是他瞎担心，“我想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可以卖的东西，不是珠宝首饰，是可以卖的商品。”

“值钱的都卖掉还债了，”金伯纶夫人微微苦笑，接着问：“亚瑟，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主意。”楚浚简单回答，这件事虽然是因人而起，但想解决还得从钱上入手，1900金币不是小数目，一个年轻精壮的大活人才卖100金币，这笔钱能买近20个，大斗技场最好位置的门票才50银币，这笔钱足以把整个斗技场的观众席都包下来，不想卖房产，只能卖商品。

“亚瑟，你是个好孩子，”金伯纶夫人显然不觉得楚浚能想出什么主意，“但这件事真不是你能解决的。”

“试试也无妨，万一我能想出办法呢？”楚浚一脸诚恳，“我再问一次，家里还有没有能卖的商品？”

金伯纶夫人看了楚浚一阵，似乎被他的神情打动，“跟我去地窖看看吧，金伯纶家族出事后，有近百桶金伯纶红酒一直没出去，就存放在地窖里，或许还有些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