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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喜欢这儿的食物,”半身人忙着用稍后部位的臼齿咀嚼着坚果,因此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噢,还有天气。”
“我竟然觉得我无法反驳你的意见。”沙弥扬人感受着微凉的风在身周梭巡,而阳光却是暖的,不是会晒得人脊背发烫,而是会让猫和狗,还有孩子想要打盹的,让人发懒的,暖洋洋的温度,或许粗心大意的人永远不会发现,但那些灌木——在之后几个月会结出美味的浆果——的确悄悄开放了花朵,它们实在太小,连蜜蜂与蝴蝶也不会光顾,但总还有勤快的蚂蚁愿意带走微薄却甜蜜的花粉。
法师拒绝在一大早就离开房间——前一个晚上他耗费了太多时间在某卷古老的(属于他的文献里很少有年轻的部分)羊皮卷,因此夏仲认为比起清晨去做城市游览,他应该值得更好的对待:比如呆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好好睡一觉。当他们再度踏上旅途时,可就没有这好事儿了。
贝纳德很担心他——法师这几天的脾气变得更坏,或许有人会说他平常的表现也算不上好,但只要你有一双还算管用的眼睛,你就能发现法师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如果说之前“仅仅”是面无表情,那现在时时刻刻纠结的眉头和死死往下撇的嘴角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虽然他并不折腾人(不多的优点之一),但并不意味着旁人不会受到夏仲坏情绪的影响,比如旅馆老板帕德斯托不再试图和他聊天,这个好奇心过度的中年男人如何可和半身人相谈甚欢(“他就像个大号的半身人!”),偶尔他也能和沙弥扬人聊上两句,只有夏仲——“不不不,聪明人不会去试图撩拨愤怒却克制的巨兽,”尽管柜台已经被他擦得能让苍蝇摔断腿,但旅馆老板还是习惯没事就用手里的抹布擦两下,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本正经地对半身人说道:“我可算不上聪明,不过也不傻哇!”
因此,最终决定在清晨出门的人只有沙弥扬人和半身人。
他们听从帕德斯托的建议,来到了一条古老狭窄而曲折的巷子——“我们管那儿叫旧街,原本属于贫民区的一部分,不过后来某位可敬的执政官干了件好事儿——他用城卫军赶走了盘踞在那儿的盗贼工会,将那条原本肮脏的街道变成了城卫军的产业。”旅馆老板告诉他们:“然后商人看中了那里,现在旧街是波尔加斯城最大的市场啦——应有尽有。”
的确如此。他们之前为这座城市竟然仅有两个商会而感到吃惊,现在才发现原来和旅行者熟悉的不同,波尔加斯城里更多的是那些小型商人——他们大多由父子或者夫妻组成,能贩卖的东西也摆不满一按卡尺的木板,不过里边却有很多非常使用的东西。
“噢!看这个!”半身人拉住沙弥扬人的衣角,他动作尽量小地指着某个小贩手中绿色的石头:“我可真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也能发现绿柱石!”
沙弥扬人朝那边瞥了几眼,然后她微笑着告诉快活的,正在计算将要到手的金币多少的商人:“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那可不是绿柱石——这是尤米扬大陆特产的一种叫碧水的石头,”贝纳德高兴地看到正沉浸在发财美梦中的古德姆瞬间僵硬,她继续快乐地说道:“这样的石头,只要乐意到河边去,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商人因为这个消息有些沮丧,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眼神炯炯地,就像那些课堂上最积极的学生那样看着贝纳德:“你说这是非常常见的石头?尤米扬到处都有?”他求证道:“这玩意儿在尤米扬之外找到过吗?”
晨星有些迷惑——商业活动和沙弥扬人从来扯不上什么关系。“至少我从没在安卡斯或者是西萨迪斯看到过。”她有点儿迟疑地说,“不过在尤米扬大陆,碧水石向来是只给孝子玩的东西——颜色漂亮并且足够廉价,偶尔也有穷人家的女孩儿买来做首饰——不过人们会嘲笑这个家庭穷得只能给女儿买玩具作为装饰。”
刚才的沮丧似乎已经完全从商人的身上离开,现在他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并且不断地搓着拇指和食指——“大生意,绝对的大买卖!”半身人嘀嘀咕咕,几乎要乐得满地打滚:“果然跟着奥玛斯是正确的!现在萨苏斯可冲我打了一个又臭又长的酒嗝儿。”他高兴得差点唱起歌,跳起舞——就算这样,古德姆的脚步也忍不住踢踢踏踏。
贝纳德则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个如果没有视金钱如粪土,那么也至少是能够对黄金视而不见的强悍战士完全无法理解商人的兴奋点。她摇摇头,朝某个摊位走过去,那儿放着几把灰扑扑的匕首,晨星希望能从中找到几把不错的——佣兵生涯的丰富经验告诉她,小刀和匕首什么时候都不嫌多。
就连阳光似乎也不能为这里制造出更多的光明,原因之一也许是行走在旧街的人们更愿意在比较昏暗的环境中交易,他们在巷子的空地上空用油布或者草席遮住天空,那些格外幽深的店面甚至不得不在白天点起蜡烛照明,但也因此,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在黑暗和微光的衬托下,或者浓郁或者清淡的颜色看起来一粒粒静止的水珠,熠熠生辉。
“真遗憾奥玛斯没到这儿来。”半身人用了许多力气才让自己把黏在某个小贩手上的宝石眼睛收回来——他敢发誓,那是一块上好的火山宝石,在安卡斯大陆上,无论哪个王国的贵妇们都情愿付出无数的椴树金币来得到它,但现在,被岩石包裹了一半的宝石黯淡无光,被人在摊位上随意挑选。
“我敢发誓他一定会喜欢这地方——我不是没瞧见他的收藏品。”商人咂咂嘴,遗憾地看着那块火山宝石被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买走,他舔了舔嘴唇,暗自决定自己必须得打开钱包,“但他却宁愿呆在床上呼呼大睡!”
“休息对法师来说很重要。他们借此冥想并且放松,”沙弥扬人挑到了两把不错的匕首和一小袋被磨得很薄的锋利刀片,金手指们喜爱这些小东西夹在指缝间,无论是划破钱袋的工具还是作为自保的武器都是不错的选择,贝纳德则有自己的用法,佣兵习惯将它们藏在衣袖或者裤脚里,必要的时候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觉得不止如此。”半身人精明地说道,同时侧身让过一个扛着大包的仆役,商人喋喋不休:“我认为他不太喜欢这儿,可是真奇怪,”他摸摸下巴,表情有些微妙:“我觉得一定和那位利伯维尔教授有关。”
“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贝纳德没好气地说,“不用特意强调这一点。”沙弥扬人尽量以最若无其事的姿态说道:“没人能在没睡好觉时还有好脸色,而他拒绝和我们一起出门逛街而已。”
他们一边小声争论着,一边随着人流不断向前移动,各种各样的宝石在小贩的手掌中跳跃,珍贵的晶石被随意放置,人们谈论它就像孩子兴致勃勃地谈论那些廉价却美丽的玻璃珠——前者的价值是后者千百倍以上。除了这些昂贵的石头之外,人们也能在这里找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知用途的器皿,灰扑扑的水晶球,破旧的羊皮卷,神秘恐怖的骨头——你不会想要知道它的材质。
“真吓人——不过也真有趣。”古德姆看着一个用斗篷遮掩全身的人买走了某个老婆婆手中的骨头,他打了个哆嗦,告诉自己最好不要去猜测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动物的什么部分,不过很快他就用不着担心这个问题,商人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宝石,他决定用一个“适当”的价格买下全部。
沙弥扬人把半身人留在了那儿——她可忍受不了两个嘀嘀咕咕说着外行人完全不懂的词语的商人,她认为自己一个人也能找到一些不错的东西——为法师准备的。
“你最好一直呆在原地。”贝纳德告诉古德姆,“我一会儿就回来,听着,小个子,我们一起出门,就得一起回旅馆,不然下次你休想我或者是米拉伊迪尔答应你任何事!”沙弥扬人死死地盯着商人,直到他咽了口唾沫,拼命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你的确记住我说的话,一个卡比之后见。”
当半身人沉浸在讨价还价口沫横飞的兴奋中时,当沙弥扬人挤在人群中在不同的摊位前驻足流连时,夏仲终于从深沉的睡眠中清醒了过来——哪怕法师睡前拉上了窗帘,但逐渐升高的温度和自缝隙中漏出的光线都告诉他:你应该起床了。
在挣扎了好几个卡尔的时间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真正的,而不是只有一条缝的那一种。崔亚斯的宴会正在渐渐远离他,尘世的喧嚣,街道的喧哗,音乐声——法师听到了短笛和小鼓的声音,鲁特琴琴声淙淙,伴随着吟游诗人的长吟;人们的声音,孩子和少女的笑声,清脆并且娇嫩,男人们的声音则更低沉些,但无论如何,哪怕透过厚厚的外墙也能感受到那别样的快活。
“噢……今天是春之日。”法师暗自嘀咕了一句,他随便披上了外袍,赤脚踩上了地板,然后走到窗边——夏仲拉开了窗帘,阳光立刻扑面而来,他不得不稍微侧脸躲开对他来说过于强烈的光线。
喧闹以比刚才强烈无数倍的姿态瞬间占据了夏仲所有的感觉器官,不管是视觉还是听觉,甚至包括嗅觉,节日的一切,美食和杂耍,歌声和笑声甚至让他有点儿后悔没有跟着同伴一起出门,不过很快这样情绪就像泡泡一样破裂开,看着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法师开始庆幸自己果然做了正确的选择。
“那么说,我有一整天的时间无人打扰。”他几乎要欢呼出声,夏仲兴致勃勃地做着计划:“我能把写到一半的论文写完,噢9能抄上几张卷轴,午饭后我甚至还能再睡上一觉!在他们回来之前看完最近的论文!”
“抱歉——”旅馆老板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打破了法师的美梦,“请问您起来了么?”中年男人的嗓门响亮极了,法师恼怒地瞪着门,不敢相信自己的美梦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卡尔就彻底消失——这让他失去理智,以至于不管不顾地开口:“见鬼!他不在!”
门外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帕德斯托的声音:“噢!您已经醒了!真是太好了!午饭马上就能准备好——今天的食物值得您万分期待!维尔斯酒庄的白葡萄酒和最上等的烟熏鲑鱼!没有能比这更好的食物!”
“如果您不喜欢这个——没关系!托马老爷的农庄送来了上好的火腿!我们能让厨师做上一份生切火腿配奶酪!然后还有酸黄瓜和香肠!总之应有尽有!”
夏仲发出无声的哀鸣,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开门——法师相信哪怕自己发出明确的拒绝,今天的帕德斯托也一定会发誓讲自己拖到餐桌前,今天是春之日,在传说中时春天正式开始的日子,人们在这一天尽情吃喝,那些经营旅馆的商人将尽可能地邀请自己的客人参加宴会,人越多越能博得萨苏斯的欢心。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现在绝不想看到的脸。
利伯维尔笑眯眯地对旅馆老板帕德斯托致谢:“噢!真是感谢您!这孩子恐怕不愿意见我——但我不可能就让他一个人在今天独个儿呆着!”
“您是个好人!安博先生今天的确是一个人——他的同伴一大早就出门啦!恐怕不到晚上不会回来,我真为他感到伤心!”帕德斯托咧开嘴,迅速向法师瞥来的一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不过在他看着教授时则变成了满满的敬意:“现在可好啦!一个可靠的长辈——安博先生现在绝对需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