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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夏夜,烟雾笼着漫天寒星,月色凄然如同薄纱。
脚下是潺潺不息的江水,她立在洲头,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出神。
“嬴儿在看什么?”
温怜安谧的声音响起。
她敛了远眺的眼神。
“无事,兄长没休息吗?”
“嬴儿不是也没睡。”
“不知道襄阳如何了……”
她始终还是担忧着荆州的安危。
“相信有谢大人在,定会安然无恙的。”
他注视着她,好像是说出了她的心声。
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转了身,似有几分躲着他的意思。
“我,回去了。”
“是什么时候,他走进你心里的呢?”
他轻声发问。
她脚步戛然止住,眼神复杂。
“告诉我吧,是什么时候嬴儿的心里有了那个人的呢?”
他浅浅地笑着,却带着分明的苦涩。
她的眼底晃了晃。
是什么时候呢。
她一时竟也不知,情是从何处起。
也许是在他固执地说要为她除尽身后奸恶,一生只甘做她的下属。
也许是在他身为宰相,却执意要为她荡平世间流言蜚语。
也或许是在他为了给她一个承诺,傻傻地在朱雀桥上放了一千多盏孔明灯。
甚至可能,要更早一些。
他说,一定要记得与他白马墨车,合卺同牢。
总之他就那样堂而皇之地闯进她的眼,入主了她的心。
“看来,嬴儿是很喜欢谢大人了。”
他总是能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回过神来注视着他。
“嬴儿,我要对你道声抱歉。”
他垂眉道。
“兄长?”
她有些不解。
随后,他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那枚沾染过谢沉檠鲜血的夕雾玉佩。
望着他手中的玉佩,她脸上表情一瞬有了惊讶的变化。
“这个……”
“那日你醒来,其实那人就来过了,不过我也未见到他人,只是在你帐中的案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温怜将玉佩递到她手中。
她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玉佩,听他继续道
“是我还心存侥幸,毕竟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以为你心中也许还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我错了。”
他苦笑着,语气平淡而哀伤。
“兄长,我很抱歉。”
终究还是她负了他的意。
“你不必对我说抱歉,当初是我太过自私,说要等你的是我,却不知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所以你也不必心里有愧。”
叹了口气,他继续道
“当日将玉佩藏起来,也是我的过错,让你错失了与谢大人解开误会的时机,如今物归原主,我心里也不会那么自责了。”
“多谢兄长的成全。”
她似也松了口气。
他却摇了摇头。
“我看得出,谢大人对你来说很特别,你从未如此信任过一个人,他是唯一的一个。”
她听得有些发怔。
“所以,并不是我成全了你们,而是你们,让我认清了事实而已,你我终究无缘。”
如今他的温柔里面,倒带着些释然的安逸。
可是,谢沉檠,他对自己,真的特别吗?
大抵是有那么一些不同的吧。
在他面前她总是感觉很安心,甚至不用一直做坚强的伪装。
她可以剥离一身的枷锁,轻松自得地面对他。
而自己一直以来的冰冷的外壳,也会因为他给予的温暖而不再漠然。
甚至那颗沉寂已久,不曾深刻感受过情爱为何物的心脏,也会因他的眼神而怦怦颤动。
“这玉佩……”
“这枚玉佩,谢大人曾骗过我,让我以为是嬴儿你赠予他的,为的就是可以让我们之间生出间隙。”
温怜回想起自己中招的那一幕,竟觉得有几分滑稽。
“他大概从那时起就很喜欢嬴儿了吧,不然一个正人君子又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闻言,她心里竟有些想笑。
他何时有过一个君子该有的坦荡样子。
反倒是那般地诡计多端,又无赖至极。
“不过,为了心爱之人能屈能伸敢爱敢恨的心,倒是我所不及的。”
温怜也自叹不如。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人能与她心意相通,而他却是失败者的原因吧。
“唉,想来不属于我的,也终不会是我的。”
他幽幽叹道。
她一时该说些什么。
“无妨了,这夕雾玉佩本就意义非凡,如今就由嬴儿真心地送他一次吧。”
他的眼里却是深深的羡艳。
“兄长,你……”
她真的是不擅长宽慰别人,不过也许什么都不说,也会让他心里有些许的安慰吧。
末了,他换了副神情。
“嬴儿,夜深了,你身子刚刚好一些,眼下还是要照顾好自己,毕竟与前秦的对抗才正开始。”
“兄长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说着,她将玉佩收于袖中。
他还是有些担忧。
“嬴儿……”
“怎么?”
“你先前下令大军来到硖石,可是真的被秦人的气势所逼,还是有十分的把握能将寿阳再夺回来?”
她浅浅一笑。
“兄长可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他点点头。
“我派人打探过眼下寿阳建康等城中的情况,大家都认为是你真的被秦人的八十万大军震慑住了。”
她知他说地轻描淡写,不过是怕她心中多想。
但她又哪里不知,眼下这世人对她的评判的言语会有多么不齿于耳。
“兄长不必在意,任他们说去便是。”
见她如此轻松,看来答案是后者了。
“嬴儿,对于夺回寿阳,你有几分的把握?”
她想了一想,道
“五分”
他一瞬诧然。
“这……嬴儿,若是失了寿阳你知道后果,不是你我能负担得起的。”
“扶嬴当然知晓。”
“那你还为何这样?”
他愈发不解,她从来也没做过如此没有把握之事,眼下又是怎么了。
“只是,剩下的五分不在扶嬴手中握着而已。”
她补充道。
他想着,便是于雀芜送出的那封信有关。
“如此,你心中有了万全的对策就好。”
他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下来。
“那接下来,我们可是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他问
“是”
她微颔首,向远处绵亘的路上望去。
“要等到何时?”
他心中有些急迫,生怕夜长梦多。
“很快了”
她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