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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前唯一的木桩子上,坐了个干瘦的老头,手中拿着个旱烟杆子。这就是姚瑶的便宜爷爷,人称姚老头,大名叫做姚大鹏。
姚大海和朱氏带着姚二郎就在旁边儿站着,姚玫手中举着一把缺口的菜刀站在屋门口,姚珊被吓得躲在她身后哭。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看到宋氏回来,朱氏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宋氏,大声说:“二弟妹啊!你快管管大丫!之前就是她以死相逼,硬逼得爹娘让你们分家!但爹娘还在,怎么舍得让你们住这地方啊?你们总不会不愿意回爹娘跟前尽孝吧?今日爹想着大丫气性过了,不跟她一个孩子计较,就亲自来接你们回家去!可大丫又举着菜刀喊打喊杀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这姚家二房真不懂事,爹娘还在,不想尽孝,逼着爹娘分家,硬要出来单过。”
“那姚大丫泼辣成这样,以后谁敢娶她?在她爷爷面前都敢舞菜刀,就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姚家一直好好的,二房闹什么闹?连个儿子都没有的绝户,还非要分家,真是一家傻子!”
……
宋氏脸色都白了,这个世界孝道大过天,宋氏没想到才分出来两天,姚老头就带着人过来,要接他们回去,说之前分家都是被姚玫逼迫的!现在姚大江一家要不跟着回去,继续给老宅的人当牛做马,那就是不孝!
“分都分了,你们还想反悔?没门儿!”姚玫气得脸都红了,“以前在家里,外面的活儿都是我爹干,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娘干,我们一家人累死累活,就没吃上过一顿饱饭,还要天天被你们打骂!你们别装好心了,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想找我们回去,继续给你们当奴才当丫鬟吗?!你们做梦!”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你爷爷在这儿坐着呢,你说的那是什么胡话?”姚大海说着就要过去拽姚玫,“过来跪下!给你爷爷赔罪!”
姚玫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菜刀,差点砍到姚大海的耳朵!
姚大海连忙躲开,捂着耳朵大声吆喝:“大家都看看啊,这臭丫头反了天了,连大伯都要砍!”
虽然某些了解内情的人知道姚玫说的是事实,但这世界都要求女子要顺从,要贞静,姚玫这样的就是个异类,不是好姑娘,找婆家都没人要的。
看着宋氏急得都快哭了,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姚瑶叹了一口气,上前叫了一声:“爷爷。”
姚老头这才抬眼,看了看姚瑶,常年抽旱烟导致他嗓子有些沙哑:“二丫啊,听说你脑子清醒了?”
“是。”姚瑶点头,“托二堂哥的福气,他说要给我医治,拿块石头给我头上砸了个窟窿,我从鬼门关走一遭,就好了。”
姚二郎比姚瑶大一岁,听到这话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傻子要买肉买糖感谢我!要不是我拿石头砸你脑袋,你怎么会好?”
周围不少人都听说姚瑶受伤之后脑子好了,倒是不知道个中内情。
姚家大房还对外宣称是姚瑶自己撞的,结果现在姚二郎当众亲口承认,是他拿石头给姚瑶头上砸了个窟窿……
朱氏猛地扯了一下姚二郎,狠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姚瑶说:“二丫啊,你这是记恨你二郎哥,连带着都不想让你爹娘回去尽孝了?”
“怎么会?”姚瑶笑了,“孝道大过天,我懂的。”
“二丫真是懂事!那你就赶紧劝劝大丫,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朱氏连忙开口说,生怕姚瑶反悔。
姚玫看着姚瑶,神色有些气恼,真怕姚瑶要跟着回老宅。在老宅长大那些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们是想回去的,毕竟分家只给我们分了这么一个屋子,都住不了人,也没有钱,今日吃的饭还是我姥姥家送来的粮食。”姚瑶依旧在笑,说话也不疾不徐的,听在周围人耳中,都觉得姚家分家不公平,对二房太狠了些。
姚老头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事实胜于雄辩。多的是分家还在一座宅子里面住着,等盖了新房再让搬出去的。可姚家大宅明明有空房子住,却非要把二房赶到这边来,什么都没有,大家都看在眼中。
“二丫啊,你说这些做什么?既然愿意回去,赶紧收拾了,走!”姚老头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姚瑶叹了一口气说:“可是这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分了家再合回去的。当时里正和几位德高望重的爷爷做了见证,也都在分家文书上面签了名,现在爷爷却说这是我们家闹着玩儿的。前天分,今天就要合,分家文书也要作废了,这……里正和那些做了证的爷爷,会怎么想我们姚家?以后我们姚家在村子里,怕是再没诚信了吧!”
姚老头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姚大海指着姚瑶的鼻子怒骂:“臭丫头你胡说什么呢?好心好意过来接你们回去,你还不乐意?你算老几?没大没小的!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搬出里正来又怎么样?你以为里正会向着你这个小傻子?”
姚大海话落,姚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里正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姚瑶给了宋氏一个安心的眼神,就看到一个跟姚老头差不多年纪的老者走了过来。
“你真的好了?”里正看着姚瑶问。他来有一会儿了,刚刚就站在人群外面,姚瑶说的话他都听在耳中,心中诧异不已,没想到这姚家的痴儿竟真开了窍,还能说出那样绵里藏针的话来。
“里正爷爷,我是好了,阎王爷给我开的窍呢。”姚瑶笑得一脸乖巧。
伸手不打笑脸人,姚瑶长得也讨喜,里正呵呵一笑说:“那就好,这也是个好事。”
“里正爷爷,我爷爷和大伯大伯母来接我们回去,我们心中是万分感激的。可是也不能因为我们,坏了咱们祖宗传承下来的分家规矩。如果今天我们姚家让里正爷爷签名的分家文书做了废,明天别家也都有样学样,不合就分,过两天又撕了文书一起过,不想一起过的时候就再分……那分家文书,岂不是成了毫无效力的废纸一张?”姚瑶看着青山村的里正神色认真地问。
里正神色一正,深深地看了姚瑶一眼,心中更惊奇了。因为这些话,怕是姚大江和宋氏都说不出来,这村里没几个人能把话讲得这么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这个小丫头,当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了大造化?
看到里正沉默,姚老头心道不好!刚刚姚瑶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他也很意外,现在不光是他们一家分分合合的事儿了,事关里正和村里几位长者的颜面和威信,姚瑶还上升到了以后村里分家的规矩!
里正要是真顺了姚老头的意,自己把那分家文书作废,让姚家二房回去,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不仅不能让姚家二房回去,还必须要警告姚家老宅这些人,不准再提接二房回去的话!分家就各过各的,不然就是藐视规矩,不把里正和村里的长者放在眼里!
不等姚老头开口找补,里正清了清嗓子说:“这分家的规矩,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文书一立,便板上钉了钉子,哪能容你今日分明日合的?当初姚家的分家文书我是签了字的,姚大鹏做主,只给二房大江家分了这一座废宅,两亩下等田,一把锄头,一把镰刀,一口锅,一把缺口的菜刀,一床旧被褥,没有银钱,没有粮食。当时二房的二丫还被大房二郎打得差点没了命,就被赶了出来。现在你们还来这里作甚?”
里正不大不小也是个村官儿,看姚家老宅的人前天才分家,今天就要把文书撕了作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然不高兴,说话也不给姚老头面子,直接把分家详细内情都抖搂了出来。
围观的人只听说姚家二房被赶到了这边,没想到竟然一文钱都没有,一粒粮食都不给,这也太狠绝了些!是要逼着这一家大小去要饭吗?
“昨天姚大江问我家借了两斤玉米面,不然现在孩子怕是都饿死了!”人群中有个汉子吆喝了一声。这是跟姚大江一起做过工的人,算有交情,实在看不下去了。
姚老头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也不说话。
姚大海跳出来说:“那老二家也不能不尽孝!不尽孝就是大罪!”
姚瑶又笑了:“大伯的意思是,村里但凡分家出去过的,都是不孝顺?”
姚大海神色一僵:“你这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这样说!”
“就当大伯没说吧!但我爹娘说,虽然爷爷奶奶没给我们全家一文钱一粒粮食,但分家文书上面却写了,每个月我爹娘要给爷爷奶奶一吊钱的孝敬银子,我爹娘都签字画押了,这还不是孝顺吗?”姚瑶说。
姚瑶话落,人群中有人倒吸冷气,惊呼道:“一个月给一吊钱?姚老头这真的是要逼死姚大江啊!”
“姚大江就是傻,缺心眼儿!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我看那姚家大丫说得也没错,姚家老宅的人就是看没人给他们当牛做马了,想让二房的人回去继续伺候他们!”
……
姚老头猛地站起来,黑沉着脸说:“回去!”然后带着姚家大房的人灰溜溜地走了,走出老远,还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他们心太黑。
“爷爷慢走啊。”姚瑶笑着送客,笑意不达眼底。
看在别人眼里,姚家的傻子二丫不只是开窍了,简直是开了七窍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