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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戎装侍从瞬间冲入厅堂,为首的便是那日在山脚下盘问庾遥的那个人。
他边冲进来边喊道:“老爷!老爷!”
这时大家方才从晕倒的温夫人处挪出目光,看向温举凡。
不看则已,这一看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只见温举凡圆睁着双眼,喉咙里却插着一柄短刃,早已气绝身亡!
为首的侍从扑倒在阶前,因眼见温举凡已死,便语音颤抖着对温苍哭喊道:“少庄主!朝廷军队突然大举进攻玲珑山庄!”
温苍只得回过神来应付道:“现攻到何处?”
那人回禀道:“小的们拼死抵抗,如今仍在山脚。”
温苍道:“传令下去,火速以偃月阵迎敌!”
那人领命而去。
温苍又道:“庾家妹妹,有劳你先扶我母亲回房医治。黛儿,父亲尸骨未寒,此处还须有人留守,你便守在厅里,不需任何人妄动。庾兄,你远道而来,我却照顾不周。如今玲珑山庄遭逢大劫,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庾遥道:“当为温兄驱驰!”
温苍用力拍了一拍庾遥的肩,说道:“好兄弟!今日我们便杀个痛快!”
才说罢,二人均施展轻功,拈花拂叶一般跃出厅堂而去。
幼薇此时早已被连番变故吓得花容失色。
温黛涕泪涟涟,对幼薇道:“有劳姐姐扶我母亲回房。”
幼薇细声说道:“妹妹节哀。”余下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安慰之语,只得默默同温夫人的两名青衣侍女一起伺候着温夫人回了房。
温夫人的卧房窗纸、帷幔等物一应是淡青色。淡青色的墙壁上面挂着柄长弓和一把长剑,连剑鞘都是青色的。
幼薇瞧着温夫人面色灰暗,昏睡不醒,一定是中了剧毒。
便在这时,一个悲戚的女声由远及近。
“夫人!夫人!”
幼薇本来以小辈的身份跪在温夫人病榻前,被这声音一惊,不觉站了起来。
来者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妇人,虽然穿着不算光鲜,脸上俱是病态,但仍可看出是一个中年美妇。
她身子一落力,旁若无人地扑倒在温夫人身上大哭起来。跟随而来的几名侍婢只管站在一旁,并未上前拦阻或搀扶。
幼薇只得劝道:“这位想必就是二夫人吧,请二夫人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二夫人这才椅着站起身来,拿帕子拭了泪,说道:“庾小姐见笑了,只是我与夫人从小一同长大,眼见她如此,我这心里……”
幼薇再劝道:“今日山庄蒙难,二夫人是唯一能拿主意的长辈了,莫要因纵情而误事才好啊。”
二夫人闻听此言,哭得更厉害了,又扑倒在床沿上,哀嚎道:“我只是个奴婢,又能做得了谁的主?如今老爷被奸人所害,夫人也一病不起,我还好端端地活着做什么?不如随你们一同去了罢!”
幼薇再三劝道:“玲珑山庄遭逢大劫,又遇朝廷围攻,少庄主与我兄长此去御敌也是九死一生,万望二夫人振作起来,守好后庭,一切以庄中众人的安危为先啊。”
二夫人由得她说,自己仍旧哭声不衰,最终竟然力竭晕了过去。
幼薇连忙扶起二夫人,交与随行的侍女带回房,然后又向青衣侍女询问道:“听说棠叔下山去请大夫来看诊,不知回来没有?”
二位青衣侍女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幼薇心想,看来是没回来,依如今山下的形势,恐怕是难以回庄了。如今山庄内外交困,可如何是好呢?
天色已晚,两名青衣侍女熄掉房中大半灯烛,只剩下零星的两只,然后静静候在一旁。
幼薇一手托着腮,一手搁在床沿上,看着昏迷不醒的温夫人。
鸳帏罗幌麝烟销,烛光摇。
更闻帘外雨潇潇,滴芭蕉。
是夜不知有多少人难以成眠。
幼薇睁开眼,原来已是黎明。昨夜不知何时体力不支竟然睡去了。
再瞧瞧温夫人,仍然昏迷不醒。
幼薇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片刻之后,一位青衫侍女从外面走近她,说道:“少庄主和庾公子已经回来了,现正在晓仙谣,请庾小姐回房梳洗休息片刻之后便去晓仙谣相见。”
幼薇点了点头,由青衫侍女扶起身来,双脚酥麻,疼痛不已。
幼薇问道:“红染在何处?”
门外的红染听闻召唤连忙走进来,扶起幼薇。
幼薇对红染说道:“有劳你了。”又问道:“朝廷的人可都被打退了么?”
青衫女子道:“听说朝廷已然退兵,围困暂解,少庄主这才回来。”
幼薇再问道:“我兄长与少庄主可受了伤?”
青衫女子道:“并未听闻少庄主和庾公子负伤,庾小姐莫急,等下相见便知。”
幼薇点点头,由红染扶着回了房中梳洗。
方才收拾停当来不及休息便迫不及待地赶往晓仙谣。
步入晓仙谣,只见温苍兄妹与庾遥正在说些什么。
三人见到幼薇都不由得暂停了话语。
庾遥急匆匆地走下台阶,幼薇也边走边说:“兄长平安无恙,真是祖宗保佑。恭喜少庄主击退朝廷兵勇,玲珑山庄渡过大劫。”
庾遥道:“本来朝廷人数众多,数倍于我们,可就在最为焦灼之际,那为首的将领像是收到军令,突然便退兵了。我与少庄主至今不知他们如此行事是为何。”
温苍道:“不错,此番朝廷突然来犯,不知是为何,竟然连退兵也神鬼莫测。”
温黛道:“只怕又是哪位贵人得了救不活的症候,想要那无中生有的玲珑骰子了。”
幼薇与庾遥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
温苍道:“即便是如此,又怎么会半途而废?而且这次山庄内外接连出现大的变故,不像是巧合。”
幼薇道:“不知老庄主怎么样了?”
温苍道:“家父早已气绝身亡,却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
温黛挽起幼薇的手,说道:“姐姐冰雪聪明,此番请姐姐前来便是一同参详一二。”
幼薇道:“我最是愚笨不堪的,哪里懂得这些,不如还是去照拂夫人吧。”
庾遥也道:“听闻老夫人常年卧病,如今温夫人也中了毒,二夫人早前也病倒了,不如由幼薇前去照顾,她此前常年闭锁在闺阁之内,不懂武艺,又不知经纶,留在此处也实在是无用。”
温黛紧紧锁住幼薇的手,说道:“姐姐便留下罢,权当是与我作伴。棠叔已然回庄,病中诸事他自会料理。”
幼薇见状只得留下。
温黛正色道:“仵作方才已来查验过,父亲乃是被人趁乱一击毙命。”
温苍道:“晓仙谣乃是庄中专设的宴饮之所。此间的仆从舞姬都是平日里不做杂务,只在宴饮之时方才来伏侍,如今我已着人将他们全部扣下,一一查问。”
幼薇站在一旁,不敢插话。
庾遥道:“想来也快有结果了。”
温苍点点头,说道:“酒杯酒樽我刚刚也已亲自查验过,下的毒是近水含烟。”
庾遥道:“近水含烟?传闻此毒无解,中毒深者面容枯槁,一夜白头,昏睡不起,水米不进,直到殒命。是谁有如此仇怨要下毒手?”
温黛道:“母亲自从嫁入温家,生下我们兄妹,再也不曾踏足江湖,也从未听闻她与人结怨。此次大劫不像是私怨,倒像是冲着玲珑山庄来的。”
温苍道:“不错。庄内有人暗施毒手,庄外便有大军压境,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便在此时,那侍卫首领步入厅堂,上前禀报道:“少庄主,晓仙谣的仆从侍女舞姬均一一盘问过,无甚可疑。”
温苍道:“白喜,可是你亲自盘问的?绝无错漏?”
温黛道:“不可能!难道有人会飞天遁地不成?定是贼人买通了庄里的人才能暗中下手。”
白喜道:“小的思来想去,的确有几人漏掉了。”
温黛道:“可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二婢?”
白喜道:“不错。”
温黛道:“她二人着实可疑,那酒就是她们备下的。而且事发之时她们就在父亲、母亲身边,想来下手也是最方便的。庾家姐姐,昨夜你也在我母亲身边,可曾见到她们有什么异动?”
幼薇道:“当时我全部心思都在中毒的伯母身上,不曾见到什么。”
温苍向白喜道:“将青绘、青描二婢带过来。”
白喜得了令,转身下去了。
庾遥道:“若是贴身侍婢,想来不会做如此悖逆害主之事。”
温黛道:“那也难说。那俩人原不是自幼伏侍在母亲身边的,乃是父亲纳了小娘之后才去伏侍的,这情义上就浅了一层。”
未及片刻,白喜匆匆回报道:“少庄主,那二婢见有人要去拿她们,急急地触柱身亡了。”
温黛道:“竟然如此?还不是心中有鬼?”
温苍道:“死前可说了些什么?”
白喜看了庾家兄妹一眼,低头说道:“小的不敢说。”
温黛怒喝道:“事关生死,有什么不敢说的?忘掉一个字仔细你的皮!”
白喜道:“青绘、青描二人死前说看见庾小姐敬酒时仿佛暗暗做了手脚。”
温黛道:“放肆!这样的贱奴合该撕烂了嘴!死之前还要随意攀咬不相干的人。”
白喜道:“小的也觉得是无稽之谈。”
此时,庾遥和幼薇正要分辩,忽然听见一阵喧闹的声响,仿佛是有无数双脚摩擦着石板路发出的声音。
门外的小厮禀报道:“少庄主,老夫人突然转醒,听闻庄主和夫人蒙难,强撑着往晓仙谣来了。”
庾遥心中震惊不已。早听闻老夫人身子骨不大健朗,十日中有八九日都是昏睡不起,其余时间也只是容人喂些汤药勉强度日,全靠温家藏有的无数灵丹妙药续着命,如今怎地突然能起身了?
此时幼薇早已挣脱了温黛的手,悄悄贴近庾遥低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自从我们进入玲珑山庄,便全是咄咄怪事。”
庾遥望向她,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