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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朱红玉看着占鳌,颤抖着声音问道:“占鳌,姥姥呢?”
“姥姥……已经,跟我进去吧。”
朱红玉知道事情不妙,跟在占鳌的身后穿过层层院落,过眼的富贵和奢华让朱红玉新生恐惧,她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变得这样有钱。
在庭院的深处,有一处繁花锦簇的院子。
从门外到门内站满了人,都是一色的服饰,她们的年纪有大有小。整个庭院之中哀嚎彻天。
朱红玉已经意料到这是发生什么了,她一股脑的上了楼,冲入了上面的卧房。
整个屋子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樟脑味道,床上躺着的老太太脸上蒙着白布。
仿佛这个老太太已经睡着了,朱红玉出于私心是想要解开白布看看,但她无比清楚的知道老太太已经故去了。
从整个屋子的摆设来看姥姥在去世之前并没有受什么苦,这么多小丫鬟伺候着,彼此又是彼此的监督,这宅院中好吃的好玩的估计都供给给老太太了。
“姐姐,姥姥是过世了之后我才去找你的,我怕你不来所以说不行了。姥姥最后整个人都糊涂了,谁也分不清楚,总是把我认成了你,还问琥珀去哪里了。姥姥还问你什么时候和小道士成婚呢?”
听到这里,朱红玉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不是被关在朝云观里面,就是要悲伤的面对丧事。
上一次是崔鹤岳,崔鹤岳和她一起相处了四个月,这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崔鹤岳离开的时候她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两年期间,她看了无数本关于玄门的书,几乎将整个《正统道藏》翻阅完,因为整个朝云观没有别的闲书可以借阅。
本以为她应该被放出来了,结果又要遇到这种事。
是啊,说的好听,天命到了。
天命到了……天命到了……
谁又愿意认命呢?
朱红玉跪在姥姥的床边,知道那白布的下面睡着一个安详的老人,那个老人曾经险些在家中被饿死,但是被润夜拽回来救了一命。
这是一个享福的老太太,年老的时候将一辈子没有享过的福都享受了。
在赣州的时候,家庭不缺吃不缺穿,到了汴京之后的这两年时间里,更是富贵荣华到不可一世。
他们家在汴京这样的宅邸,吃穿用度更是不凡。
至少在这个老人最后的时光之中,是快乐的。
朱红玉想着这些,泪如雨下,从哽咽变成嚎啕大哭。
她从无数个小细节开始想起,找理由证明她并没有亏待老人家。
结果想着想着,这些理由渐渐的又好像在打她的脸,因为她并没有陪伴在老人身边,伴随着老人的逝去。
哎……
琥珀和占鳌在后面站着看也是泣不成声,他们想要拉开朱红玉,可是朱红玉却执拗的守在床边,跪在那里。
可能是生前没有尽孝,所以死后就要尽孝吧。
亲人这样一个个亡故,又有谁能受得住。
“道长。”占鳌到底长大了,对待朱红玉也生分了很多,“您这样不好,老太太受不起您的跪的,还请您赶紧起来吧。”
朱红玉一愣,随即被人给拉了起来。
她无助的站在屋檐之下,她知道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位道长。
可是她也曾经是朱家的大小姐,应该跪在姥姥的灵位之前尽孝的。
“封崇乐。”朱红玉悲伤的转过身去,从屋外叫来了封崇乐,她知道自己虽然被软禁了,但是这封崇乐还是任由她调配的。
封崇乐走上前来,两年没见还是一如往日的长得与润夜有八分相似。
朱红玉冷冷的说道:“把润夜给我叫过来,若是他不过来,就给他说那个经由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老太太已经走了,要入轮回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朱红玉的一席话无疑带着对润夜的迁怒,封崇乐是润夜的侍者,当然照着朱红玉说的做。
很简单,润夜叫朱红玉跟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传达消息的。
如今朱红玉让他叫润夜过来,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推辞的。
当然,话不能这样说,意思带到就好了。
“请朱道长节哀顺变。”
“我不是道长,我只是一个被囚禁的人而已。”
朱红玉第一次,对自己的这个称呼发出了反抗,封崇乐没有多说什么,赶紧离开了朱府去找润夜。
留在朱府的朱红玉有别人“照看着”。
朱红玉觉得讽刺,自己来到家中的第一天竟然是处理这样的事情。
“别哭了都,布置灵堂吧。”
朱红玉没有太过悲哀,至少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
下人们的悲伤也是假的,他们手底下没有躲懒,赶紧帮着置办灵堂。
朱红玉看着这些人将白绸子挂在屋舍之中,偌大的早就备好的奠仪被摆放到应该摆放的位置,沈瀚洋领着家里的下人处置丧事。
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了。
朱红玉觉得自己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外人。
“道长,请随我来休息吧。”
朱红玉的思绪突然间被打断,她看着说话的那个小丫鬟,此时已经是哭红了眼睛的。
样貌还真的有点熟悉,这个小姑娘是谁来着?
朱红玉想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
“五月,是你吗?”
五月看着朱红玉,眼中有泪,但是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了。
“道长这些年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老太太在的时候总是念叨着,念叨着您……”
“你妹妹呢?”
朱红玉知道,七月在赣州是主要负责老太太饮食起居的,来了这边怕是老太太不习惯别人贴身伺候,所以让五月伺候。
赣州的小姑娘们现在都已经成了大姑娘了。
世事无常,生死如常啊。
“不用了,我不想休息,快给老夫人擦洗了,擦洗了以后换上寿衣啊。”
朱红玉有气无力的说道,众人这才动手。
悲伤的情绪太过了,朱红玉知道也不好,去了的人已经无法挽回了,她本不应该再哭泣的。
一时之间,朱红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当朱红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她躺在一床香罗软玉的罗汉床上,耳朵边摆放着一些茶水和糕点。
睁眼的第一刻就看见了润夜。
这让朱红玉真的是浑身一颤,赶紧坐起身来。
润夜坐在罗汉床上,为朱红玉号脉。原本是号脉的,谁知道朱红玉醒了,一时之间两个人很是尴尬。
朱红玉这两年已经养成了那种宠辱不惊的性格,在看到润夜之后也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欢欣鼓舞,当然也没有多么的惧怕,这两年应该受的苦楚都已经受过了,她也不介意在现在再和润夜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朱红玉问道,不过声音很缓慢很虚弱。
润夜看着朱红玉有点愧疚,这是他两年来的第一次愧疚。
朱红玉看着润夜的表情,又想着刚才他在给自己号脉,知道情况可能不太好。
“润道长,我是不是脉象不好啊?”
润夜点了点头,看着朱红玉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老夫人去了,你这边……你这边也不好呀。”
朱红玉当然知道不好,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是能够影响她的存活状态的,她在极度的阴郁和憋屈的环境中待了两年,突然间又来了个晴空霹雳一般的事情,换做是谁也经受不住呀。
“你把我关了两年,难道我现在的撞他还要一如往日吗?我叫你过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想让我的姥姥风风光光的走,不知道你能做到吗?”
润夜听着朱红玉的想法,欣然点头,只是他看着朱红玉的眼睛并没有挪开。
“你这两年到底怎么了?你身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朱红玉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她是个大夫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变成什么样子了。
润夜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我倒是想问你,当初那么憎恶我,现在走出来了吗?”
润夜看着朱红玉,轻轻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如果他说自己走出来了,那绝对是骗人,但是朱红玉现在这个情况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我还是放不下你,我想着我怎么都有机会的,哪怕是和金元景分享你我也愿意。但是我实在不能接受你离开我。当然。现在……现在……我不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朱红玉知道,润夜的这句话意味着他很快就会叫朝云观的道士来为姥姥超度了。
“三年以前,姥姥在你的庙宇之中,看过病。如今物是人非。这两年来你怎么样啊?”
朱红玉的声音很轻,其实她想要说出声音更大的话语来让润夜听清楚,但是她实在是气虚血瘀,没有办法说出更大声音来。
润夜看着朱红玉,本不应哭泣的他,哽咽的说道:“红玉,我这边是一切都好,皇帝对我很重视,大家对我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了。”
朱红玉没有担心润夜的意思。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没有什么不好的……”朱红玉看着自己的手腕。
“红玉,我放你出来,你好好在家养着好不好?”
润夜此时看着朱红玉,早就没有了当时的先声夺人。朱红玉心想这两年他都不管,把自己也关在小屋子里面,到底不要在现在装好人了吧。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算了,先处理姥姥的事情。你替我办好了,我……我感觉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