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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夜晚,朗月皎皎,星辰点点,慢慢有一团乌云移动过来,渐渐地,云越聚越多,不消一刻,浩瀚星空就忽然变了颜色,月黑风高,阴惨惨地惊起一身战栗。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平地一声惊雷,连这边都问的到一点淡淡的焦味。
孩子在梦中,吧唧吧唧着嘴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宓如站在廊檐下,雨水顺着屋檐哗啦落下。桂花的清香换成了泥土青草的味道。
雨中,白衣男人撑着一把银白色伞走来,脚下掀起一滴一滴泥浆,落下又挑起,男人的白衣依旧不染一丝尘埃。
青衣女人接过他的伞,沥在屋外,挽着男人的胳膊进了屋子。男人瞧过一眼躺在婴儿摇篮中的孩子。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
宓如心下开始哀叹起来,这孩子也颇为可怜,一出生没了父母不说,就连家族也眼小云散了。
“惊凌,替孩子取个名字吧!”
惊凌想了想,道:“不如叫乐乐……”
宓如只觉得他取名字相当的随意。佯装不开心的模样。
“若是我们的孩子,你打算取个什么名字。”
他低头,又想了想,这会子想的比刚才要稍微长了一些,“福宝……”
宓如一口老血恨不得将惊凌淹死算了,见他想了这么久,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名字。宓如发誓,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叫这么一个名字。
“乐乐哦,乐乐乖……”
宓如压根儿还没承认他给‘乐乐’取的名字,小丫头被他抱起来,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刚才在摇篮里哭丧着脸的模样,宓如心叹道,“这年头,一副好皮囊真是太重要了。”
缓缓挥动着手,在惊凌的脸上摸来摸去。
“明日就把你送到六师兄那里去。”
宓如有些不悦,一边整理摇篮,一边抱怨。惊凌放下孩子到摇篮里面。嘴角藏着一抹笑意。
“忽然觉得苍旼挺可怜的……”
“嗯。”
“鸟族灭族,我觉得挺可惜的,我看那世子也算的好人,没有半点世家公子的纨绔气息,这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真是可惜了。”
乐乐好想听懂了宓如的话,瘪嘴嘴巴哭了起来,宓如摇了摇摇篮,她可怜巴巴地忍住哭声,抽泣着,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过了半晌,惊凌的《佛理》翻到了最后一页,蓝玄来了,他的目光一瞬间就落到了摇篮里乐乐的身上,他的目光中含着疼惜,含着痛苦,终于,他嘶哑地问了一句,“她人呢?”
宓如知道他在问谁,惊凌已经放下了《佛理》,抬起头,蓝玄的目光一直落在乐乐的身上。
“她叫乐乐。跟她长得很像呢,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把乐乐让六先生带,你就过来了。”
伤心的事情就不要在提起来了,宓如是这样想的,所以可以避开了他问明珠的事情。
“乐乐……”
“嗯嗯,乐乐,惊凌取得名字。”
“示意安乐、幸福。”
惊凌淡淡地开口,已经走了过来。蓝玄这才记起来行礼。
“让我带她吧!”
“可以。”
宓如开口,就见蓝玄将孩子抱了起来。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蓝玄抱着孩子出门去了,宓如看着两个人背影消失的方向,看向惊凌时,发现他的目光也落在同一个方向。
“别看了,你的孩子在这里。”
惊凌猛地转头,目光里面带着疑惑。宓如点了点头,含着羞涩的笑容。
“应该不会错的,不妨再让灵医来看看。”宓如继续道。
她自己就是医师,那还需要其他的医师呢。男人眼睛里流光溢彩,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惊喜,藏着幸福,他抱起宓如放在自己腿上,脸颊挨近宓如的肚子,一颗生命的种子正在慢慢发芽。
“太好。”
“能不能换个词,加两个字也行啊!”
“……”
迷人的微笑,唇附了上来。屋内的烛光摇曳,身影落在身后的屏风上面,是一辈子……
……
九州的平衡终究不在了,天族收复了九州四海两百多家世族,陆续降的,如今已经到了三百。
天族好像也渐渐放下了开启神境的。宓如一心在灵族安胎。惊凌故意封锁了外面的一切消息,她听不见,不代表猜不到。
魔族与天族大战于弱水时,惊凌消失了许多日,宓如不知道他站在了哪一边,时常胆战心惊地望着天空,五彩祥云出现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一袭白衣,不再如往日一般干净,身上沾满了血迹,有他的也有别人的。她一直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替他清理伤口,手指却不知绝地颤抖了起来。
她开始担忧青离君子的预言。
“明日还要去吗?”
因为怀孕,她的脸色有些惨白,唇色惨白,本就小巧的一张脸,眼睛尽凹进去了,惊凌有些心疼,拥过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面,又怕伤到孩子,所有的心疼都表现在脸上了。
“没事儿,我没事儿的,哪个女人怀孩子不是这幅样子的。辛苦你了。”
“没有,不辛苦。我并未到战场上去,灵族的人都在后面治疗伤员。”
宓如有些感动,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到,“我爱你。”
“我也爱你。”
“惊凌,我有点困,你抱着我睡一会儿,好吗?”
“好。”
男人的怀抱里藏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血腥味几乎将桂花的清香覆盖了,靠在他怀里,她就异常的安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我便逆天。
宓如猛地睁开眼睛,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块石头,上面刻了许多人的名字,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在另外一边看到了惊凌的名字,批预是有缘无分,情深缘浅,天生一对。她握着一把尺子,想要抹去有缘无分和情深缘浅两个字,平地一声惊雷,她醒了。藏着血腥味的桂花香的怀抱不知所踪,她下床来,立刻就有人来伺候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灵主去了弱水,她抱怨着天帝雷厉风行,不顾天下死活,一边惋惜这些年真是她们看走了眼。当年哪里是蚩尤为了天下至尊的位置,强行炼化了昆仑鼎,明明是他为了救天下用自己的身子去承受昆仑鼎,事与愿违才导致了昆仑鼎不受控制,这才有了这三万年的囚禁。
从她的口中宓如听出来了惋惜,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堆,恐怕不知道她正在伺候的女人就是当年将蚩尤封印的女子。而且她曾经还想过杀了蚩尤。她苦笑,眼底一片荒凉。
“娘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娘娘啊!灵族的王后。”
“还有呢?”
少女想了想不确定要不要将宓如鬼差这一层身份说出来,宓如见她思考,莞尔一笑道,“我是冥府的鬼差宓如……”少年冷静地,没有作声,宓如又道,“三万年前封印蚩尤的女蜗之女谣乐。”
小丫鬟吓得趴在地上,悄悄地扫了一眼宓如,发现她在笑,立刻道歉。宓如淡淡地说了一声起来,小丫鬟连忙跑了出去。
宓如眯着眼睛,觉得这姑娘真的很幸福。不知道就太幸福了,她活在自己的喜怒哀乐之中,对九州四海的悲欢离合看得淡,这样才活的幸福嘛!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玉兰花的香气从月休院飘过来,宓如闻着气息过去,挺着一个八月的大肚子,她行动十分不便。身子渐渐沉重之后,她很少出门,时常也就围着长息阁走走,今日鬼使神差,十分想多走走,到了月休院前,发现门没开,她便直接进去了,距离上次来到月休院,已经过去了百年有余了,那次是来月休院借仙蜜,那时芊芊和苍旼都在。
蓝玄一抬头,看到了宓如,吓了一跳,扫到她的肚子,连忙请她坐下,取来了蜂蜜水给了一万宓如,又给乐乐喝了些许,孝子精神太好,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宓如逗着她玩着,到了下午,惊凌回来了,叫她回去,她才依依不舍。
今日他回来的挺早,宓如有一种习惯,若是惊凌不回来,宓如就一直不愿意睡觉,所以即使是在战场上,到了某一个点,惊凌都会消失一段时间,等宓如睡着了惊凌再走。
战场上或许有人窃窃私语,但是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情,那个白衣男子身份如此尊贵,也是他们能在背后议论的。
他神色疲惫,无精打采的模样,宓如道了一盏茶,他一饮而尽,姿态优雅,多了一份豪气。
“今日回来得早,我让人去做饭吧!”
宓如站起来,正准备出门去,惊凌突然拉着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拽到怀抱里面,她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吓了一跳恼怒道,“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还这般不知轻重。”
惊凌将脸埋进宓如的脖子里面,痒痒地,她越是挣扎他就埋得越深,恨不得钻到她衣服里面去。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雪落没了……”
“哦,蚩尤怎么样?”
“不知道。”
宓如任由他抱着,身心疲倦,肚子猛地一阵疼痛起来,屋外想起阵阵脚步声,立刻有人前来禀告,“魔族败了。”
“怎么会……蚩尤呢,蚩尤,无名长老……唔……”她忍住疼痛,额头上冒出滴滴汗珠,惊凌的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立刻问道,“你怎么了。”
女子一副苍白到了极致的脸庞道,“他们人呢?”
“魔君等人已经退到了魔界,除了妖族的雪落公主以外,潇湘君子受了重伤,断了一只手臂。”
“我、知道了。”
战场是什么样,宓如一直都知道,她的心里承受能力并不弱,但是听到那些熟悉的名字时,心脏依旧会触动。
“叫灵医,快,叫灵医……”
长息阁回荡着灵族呼喊的声音,女人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弱,宓如只觉得自己全身酸软,酸到疼痛,她恨不得就这样睡过去,一双手握着自己,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气息,宓如强睁着眼睛,耳边嗡嗡地,根本听不见任何完整的声音。
“三师兄,快请三师兄。”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婴儿的哭声划破了天际。成群的喜鹊在灵族领地上头盘旋着,招来了西天世界的大鹏鸟。又有神出世了,这是神出世的征兆啊。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之后,弱水河旁的大姐仿佛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因为,菀之鸟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唱歌,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打了三个月的杖,突然停了,弱水上的尸体顺着河流飘到了忘川,奈何桥上年幼的女子有条不紊地递给每一个痛哭流涕的鬼魂一碗孟婆汤,他们饮过之后,脸上皆是两袖清风之色,他们瞧过三生石,悲悯从心中升起,不知为何,随着红衣男人消失在迷雾之处。
夜明珠的光辉渐渐暗淡下来,渡船人起身,打量周围一番,背着包袱往草屋的方向走去,女子在身后叫了一声,“渡爷爷,您要不要也来一碗孟婆汤。”
“不要,你留着自己喝罢!”
“孟婆临走前说,你要是想喝了,就跟我要,我会给你的。”
“谢了,我不要。”
望乡台上,一身玄色衣服的男子正面对百里彼岸花,眉眼之间仿佛结下来了万年玄冰,如何也化不开。另一间茅草屋前,红衣女子望着望乡台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百里彼岸花丛中夜明珠的灯光渐渐熄灭,代表着人间的夜晚来临了,冥府瞬间安静了下来,最近九州四海不怎么太平,冥府的集市收得也早,修罗走在街道上,少数有人跟他打招呼。
新一代的孟婆经过红衣女子的身边时,扬起头,问道,“姐姐,今日还多了一碗孟婆汤,你要喝吗?”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小女孩十分不解,摇了摇头,顺着红衣女子目光所致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她愈越发不明白情爱是什么东西了。这些人一个一个心中藏着无限的感情,明明难受得要死,却又不肯饮下孟婆汤,忘记一切。
“渡爷爷,您休息了吗?”
“没呢,丫头,怎么啦!”
“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忘记了就不痛苦了,你们为何不愿意喝孟婆汤呢?”
“丫头,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明白了。”
她似懂非懂地回到了茅草屋中,倒掉这碗孟婆汤真是有些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