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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被自己这个猜测给震惊了。
哪怕她不曾生育过,但也知道若要出现这等反应至少得有三个月上身孕。
万舜卿是等孝期过后七月中旬入的宁王府,今日八月十五——这才过了短短一个月。
程曦错愕看着万舜卿远去的背影,心忖兴许是自己多心,万舜卿也许只是身子不适或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堂堂阁老府上正经的嫡出小姐,如何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程曦想不出万舜卿有什么理由要这样作践自己——前世她入宫为太子良娣时,不也等了一年有余吗?
程曦收回目光,转头却见绿珠也盯着水面若有所思。
绿珠察觉到程曦望过来,便立时露出笑容,仿若浑然不察一般,道:
“程小姐,咱们继续走罢?”
程曦点点头,两人好像不曾遇见万舜卿般,谁也没有提及此事。
她们沿太液池穿过御花园,程曦目光略过远处荣福宫露出的一角宫殿,心中忽然一动。
她指了指荣福宫方向,面上状似一派无意,问道:
“绿珠姐姐,那里是何处宫殿?怎得在这般偏僻之处呀?”
绿珠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待看清楼宇雕塑后忽然神色一变,凝神低声道:
“那是宫中禁地,万万不得提及的!”她顿了顿,提醒道,“您今日好在问的奴婢,日后却万万不要同他人说起了。”
程曦目光微闪,随即露出惊讶惶惶之色,道:
“禁地?那是冷宫吗?里头住着谁呀?”
绿珠吓得不行,连连摆手示意她莫再问了。
程曦缄口不再多言,心中微微失望。
……绿珠是不知情的。
她问过容潜与童安的关系,得知童安也是城阳王的人。可说到绿珠时容潜却不清楚了,可见这宫中之人都是童安单线负责的。
若要绿珠帮忙做什么,必然得经过童安才行。
她又看了荣福宫一眼。
那里住着容潜生人永隔的母亲,程曦至今脑中仍清晰记得那张清冷绝丽的脸,以及漆黑如墨的眼眸。
苏夫人容氏……倘若自己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程曦暗忖此事须得仔细打算,回头同容潜好好商量过才行。
她收起心神不再想这些。
待到程曦回到赏花台时,那里已三五成群坐在一处说开了,不似先前那般拘束。
梁王妃与原先凑在一处说话的女眷宫妃们此刻都围在了苏皇后身边,淳明也在那里。
程曦悄然走过去寻了个角落坐下,不离她们太远却也没有凑上去一道说话,只安静听着。
苏皇后看了她一眼,面上挂着端庄温和的笑容,却没有特意点了程曦让她过来。
程曦坐在旁边听了一阵,除了今日所展各色菊花外,众人谈及最多的便是苏皇后这几月整肃后宫之事。
大家纷纷捧赞苏皇后治理有方。
只其中临安大长公主提了一嘴云南匪乱之事,道是今年南方贡菊里头少了云南那里的,颇有些惋惜。
程曦皱眉。
她记忆中第一次听到云南匪乱之事,是她做了太子妃入宫后的那年中秋,也就是明年中秋。
那时也是有人提到匪乱导致封了道,朝廷派不出人围剿,拖了几个月结果中秋时云南的贡菊没法送到京城来。
这是匪乱提前了一年?亦或是匪乱将一直持续到明年?
程曦无从得知,而临安大长公主提了此事后,大家关心的也不过是今年少了几样稀少花品罢了。
无人在意远在天边的匪乱如何,大家的话题又回到了苏皇后与淳明公主、梁王妃身上。
程曦看着眼前这些大越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们,不由就生出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感慨,却怎么也无法同情她们。
这世间太多苦难,而这些人不值得自己同情。
她便再没有心思去听她们捧赞阿谀之话,目光不由自主朝万舜卿那边飘去。
万舜卿与刘琼英跟在万贤妃身旁,两人均默然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刘琼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面上有极力掩饰的怯懦与紧张。
万舜卿却不同——她明显看上去不太舒服,气色比方才遇见时更差了。
程曦发现万贤妃时不时的便会往万舜卿处看一眼,目光中没有关心与和善,瞧着倒有些凌厉之色。
万舜卿显得很是小心翼翼。
这种怪异的气氛直到蟹宴端上来后愈发明显了。
万舜卿瞧见丰膏厚腴的肥美螃蟹后神色大变,捂着胸口便要推拒,被万贤妃一个凌厉眼风扫过去,生生忍了下来。
她恍若服鸩酒一般小口吞咽螃蟹,却差点吐出来。
程曦若至此还看不出是怎么一回事,那就当真枉活两世了。
她没料到万舜卿竟真的在孝期中干出了这种事——还是无媒苟合。
此事若传出风声,万蔚与章泽都要受到牵累。
就算万舜卿是被鬼迷了心窍,难道章泽也是色胆包天不管不顾了?
他就不怕自己名声毁于一旦,多年苦心经营白费?
一个德行有污的皇子如何配得大宝。
程曦想到了端午观龙舟那日,万舜卿带着丫鬟悄悄从酒楼角门离开的身影……还有袁莘拉着她低声耳语的样子。
袁莘……程曦微微皱眉,看着万舜卿满脸纠结痛苦之色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谁知万舜卿忽然抬眼,与程曦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程曦一愣,继而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万舜卿却心下一沉。
她曾许多次幻想过与程曦再见面的场景——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宁王妃,而程曦不得不对她恭敬屈膝行礼。
谁知天意弄人,她成了章泽的侧妃,程曦却要做正正经经的承恩侯世子夫人了。
侧妃虽好听,却到底不是正妻。
除非章泽一朝得势,否则她这个宁王侧妃在程曦面前便抬不起头来。
万舜卿指尖掐进手心,食不知味地由身边人伺候着,浑浑噩噩捱过了这场备受煎熬的中秋宴。
她一回到宁王府立即让人给袁莘下帖子。
袁莘第二日便精心打扮去了宁王府。
刘琼英听管事妈妈告知后只幽幽叹了口气,却不敢置喙什么——论理侧妃要请人入府,需得先由王妃准了才行。
这道理万舜卿不是不知道,可袁莘婉转说起时她却冷笑道:
“……王爷连她的房门都不肯踏进一步,她何来底气管我?”
在万舜卿眼中,刘家始终都是她祖父门下的依附者,说弃就弃了。
可万舜卿却忽略了一点,刘琼英如今成了宁王妃,章泽也好万蔚也罢,却已经不能轻易同刘敞划清界限,更不能将刘敞苗人的身份爆出去。
袁莘看着万舜卿一脸轻视的神色,没有提醒她这点,只笑着转移话题道:
“你这般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经她一问,万舜卿便想起自己找她来的原因。
“阿莘,我昨日入宫遇见程曦了。”
袁莘目光微闪,笑了笑,道:
“……是吗?她也受邀去了中秋宴?”
万舜卿点点头,抓着袁莘的手,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我担心,程曦她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