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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瀚北赤阿是盘古墟第一大国。
那时九墟相连,天族、灵族、人族,三足鼎立。古往今来,文明从来伴随着野蛮,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
九墟混战的始作俑者应该说是天族,天族人资质聪颖掌驭法之门,盘古墟的人族在他们看来只是一群不开化的野兽,而区区一群野兽竟独占了盘古墟整整一个墟,是以,天族对盘古这块沃土虎视眈眈。
那时大部分灵族人,还聚居在云归墟的高山密林中,天族与灵族开战后,灵族八大长老担心盘古墟的统治权一旦掌握在天族人手中,那么下一个倒霉的,便会是灵族。
因此,九墟混战的战线拉开,至尊之争的腥风血雨吹遍了九墟大陆。
混战核心,盘古,三百六十国,上万城池。那时,盘古墟西南与无间墟相接,北邻灵台墟,东南方向毗邻四合墟,蛮荒之地还没有那么强烈的蛮煞之气。
天族无数宵小,执兵戴甲,将这片沃土践踏成了一块泥泞的血肉沼泽。
盘古大地生灵涂炭,饿殍遍野,瀚河中血浪滔天,浮尸成群。
第一轮血的反抗,是从瀚北赤阿开始的。
赫仑王,是赤阿墨家之尊,三百六十国之统,掌上万城池,百家兵马。从第一世赫仑王开始,三百六十国便举起日月旗跨上汗血马,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浴血奋战。
直到第九世赫仑王墨钟的出现。
墨家先祖,曾留下一份传家之书,内载治国运兵之策,册子有上下两本,上册为《上阳奇算》,下册书封上倒也笔走游龙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却是谁也认不得。
墨家之书代代相传,作为赫仑王之子的掌国教习,可历来这两本册子能发挥妙用的只有上册《上阳奇算》,至于下册,里面的文字谁也看不懂,甚而最后几页干脆是一片空白。
墨忠三子一女,老大墨尧,老二墨舜,老三是个女儿家,名叫墨如雪,老幺便是墨魁。
人族立储,从来是立长不立幼,可墨钟的这四个子女中,唯有墨如雪和墨魁天资最盛。
这二人不仅参的透《上阳奇算》,甚而能悟的透那不知名的下册。
墨尧被立作储王那日,墨魁刚好从北境班师回朝。面见父王时他意气风发,墨钟授了他北境王,一个谁都瞧得明白是被打发出墨家的藩王,直到朝堂下听到百官议论纷纷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新的赫仑王,将是大哥墨尧,一个身无长物有勇无谋的废物。
那日家宴,交杯换盏,热热闹闹,所有人都在庆贺储王加冕。只有墨魁酩酊大醉,早早退去。他眼眶中那根本掩饰不住的杀气,被三公主墨如雪统统瞧在眼中。
是夜,宴饮散去,赫仑王墨钟在书房与几员大将商讨军情。北境告急,南沼告急,整个盘古,危在旦夕。
墨如雪站在雪中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皇宫那样大,那样冷。巡逻的士兵一列又一列从身后跑过,战甲夸夸作响,好似跑过去的只有一个人。
书房门开了,墨如雪已成了一个雪人。
“如雪,为何不让侍卫通秉?”
墨钟双眼无神,透着精疲力尽。
“父王,可否进去说话?”
“父王老糊涂了,快进来,别冻坏了。”
墨如雪拍掉身上的落雪,跟着墨钟进了书房,书房门吱呀合上,万籁俱静。
“这么晚来找我?是有心事?”墨钟瞧着她面色郁郁,如是说道。
墨如雪撩袍,端跪,“恳请父王,毁去墨家家书下册。”
“缘何?”墨钟不解,打量着她冻的苍白的脸颊。
“此册所载之术极为阴邪,留着,祸患无穷。”
“你和魁儿,是唯一能看懂此书的墨家后裔,如今三百六十国危在旦夕,运兵之策,怎能说毁就毁?”
“父王,下册所载之术,并非寻常兵术,乃是尸人炼化之术,生死轮回乃是人族天道,此道若破,大不吉。四弟天资聪颖,又是老幺,心胸远没有大哥二哥宽厚,倘若堕入此道,女儿担心……”
墨钟颔首微笑,“雪儿,你的担心父王了解,是以父王让魁儿永守北境,赤阿有尧儿主事,内外兼顾,才是长久之计。”
说罢,挥挥衣袖,“起来罢,坐下来,让父王好好看看你。”
“是,女儿刚才所说之事,还请父王再三斟酌。”
父女二人闲话家常,转眼子夜。
离开书房回到寝宫之中,墨如雪辗转难眠,四弟眼中的杀意,如同一把烧的通红的铁钩,不时在脑海中闪过。
灼烧和心悸,让她觉得窒息。
窗外,鹅毛大雪棉絮似的飘飘洒洒,没有风,只有落雪的声音。不时有一队侍卫,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踩着雪夸夸而去。
窗扇吱呀推开,寒意涌了满脸,雪落进房门,落在墨如雪脸上。
她趴在窗沿上,沐着那雪,瞧着极北寒石铺出的那条石子路,路也是白的,落满了雪。
路的尽头,是大哥的寝宫。张灯结彩,不时有宫女挑着灯笼走过,粉红宫服,被雪夜洗的嫩如新梅。
今日,是大哥的加冕之日,侍卫众多……
墨如雪叹口气,默默道,四弟虽说一向自命不凡,可大哥的储王之位已板上钉钉,即便这储王不是大哥来当,也是二哥,他不会做傻事。
墨如雪收回目光,掸掉胸前的雪,手搭上那窗,打算合上。
黑与白的对比,一向至为激烈。
便在这宫闱之上,一团稠如墨汁般的黑雾,点着屋瓦掠向路尽头的宫殿。
她当自己是眼花了,揉揉眼睛,果真再不见那黑雾的影子。寒石路尽头的灯火倏然熄灭,整座宫殿,像极了一块被凉水泼灭的炭火。
死一般的沉寂。
墨如雪赤着脚跑出来,深深浅浅踩在冰凉的雪地里,最先闹起来的是另一头二哥的寝宫,一队侍卫散开,大呼小叫,接着御林军赶来,将寝宫团团围住。
“二殿下暴毙了!”
“你说什么?!”墨如雪忍着眼前的阵阵发黑,对那路过的侍卫高声喝道。
那侍卫仓皇一跪,雪天地滑,腿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印子,“三公主!二殿下暴毙了,御医前来看过,是惊吓致死。”
“快!快去看麓王!”
那侍卫见墨如雪一副疯魔形状,忙不迭的从地上弹起,跌跌撞撞往石子路尽头跑。
墨如雪跟在侍卫后头,深一脚浅一脚。
麓王宫静的像块死地,宫门口的侍卫和宫女尽都绝地不起,一丝光也没有,连门口的两个大灯笼都熄了。
趴在宫门正中的小宫女墨如雪认得,那是大哥身旁的贴身伺候名叫稚儿。几步狂奔上去,歪在雪里,抱着那宫女的身子,哭也似的叫喊,“稚儿!发生了什么事!”
稚儿的嘴唇蠕动,开口,便涌出一大团黑血,开开合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可那口型,墨如雪看懂了,“鬼……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