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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尤和谢矢都被人铐住了手,幽娘好一些,只是用绳子捆住了。三个人都被押在山寨的院子里,众目睽睽,绑在一根柱子上。
今天是个大晴天,谢尤的脸被太阳烤着,她忍不住说。“山匪就不能把我们铐在房间里吗?”
谢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这铁铐子,不是寻常人能得来的。“
“什么?“谢尤不懂谢矢的意思。
谢矢道,“这铁和军中的一样,义军铁器,从两处得来,一是萧家在永州的铁矿,而是第五家在历风夹道的铁矿。“
“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谢尤望见山匪们在一旁等着锅里熬肉,她也饿了,又兼烈日炙烤,头昏眼花。
“从义军时起,就有人与太元山匪勾结。“谢矢咬牙切齿。
张师兄拍着手不知从哪走了出来,拿着一个空碗,蹲在谢尤谢矢兄妹二人的中间。“大师兄现在才知道?“
谢尤斜眼看着他。
张师兄一指远处屋檐之下,一个清瘦中年人,“那是我们山寨大当家,原本不过一伙夫,因为认得了贵人,提供兵器给山匪,一跃成为了二当家,沈帅殒命太元,大伙儿为保性命,就把从前的大当家砍了脑袋,交了出去。”他说的轻巧,谢尤直直的看着远处的山寨匪首。
大哥谢矢道,“知道什么?”
“我同你们的程将军也说过。”张师兄蹲着换了只腿,碗垂在手里。重剑挂在腰间,剑尖在地面上擦出一道痕迹。
谢尤现在看着他了。
谢矢又问。“什么时候?”
“那日程将军,程少将军,父子二人,入山剿匪,抓到了我。我就说了那件事。”张师兄说,“然后你们就不再进攻山寨了,我们逃到了这里,正巧下大雨,朝廷的官兵就追不上我们了。”
“那你们攻永州城做什么?”谢矢皱眉。
张师兄道,“大师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了山,又带了多少人,可是我想,你们这下山来,又住在山里,恐怕也是知道,出山的路,大雨滂沱,早就冲毁了,往年我们也没进过深山,还好存了些粮食,山里又有野货,撑到雨季过去,想想办法,也许才能出去。攻永州城,兄弟们个个都在这,我们能攻永州城吗?”
谢尤道。“是你告诉程侯爷,杀了沈帅的人是皇帝的意思。”
她的话平平淡淡,张师兄和谢矢都惊讶的看着她。
谢矢最是惊讶,他望着妹妹,没想到她居然知道如此惊天之秘。
谢尤一笑,她今日神思恍惚,虽然这会儿好一些,但她说出的话,似乎并不经过大脑。“大哥,我和陆成查了这件事,你说不要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当然不知!”谢矢一口否认。
谢尤道。“大哥,如何不知道?”她那天在萧固宜城外别庄,听到那一句,“天下未平,居然毒杀大将”,再想到第五何华天下皆知,是皇帝亲信,如同那日宫外甬道,第五领命设箭阵杀她,皇帝难道真的不知?至于大哥,皇帝对他说,他不知,大哥真的相信?
谢矢从妹妹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他说。“陛下,景大哥,和沈大哥,情同兄弟,沈大哥死讯传来,陛下急火攻心,吐血昏迷,这等情深义重,怎会是杀沈大哥主使!”
张师兄说,“大师兄,你当了将军,性子倒是没变,可景公做了皇帝,就不是从前的景公了。”
“你如何知晓?”谢矢横了他一眼。
“大师兄,不是也看出来了,太元山匪,兵器精良,我们,是奉旨为匪。”张师兄道。“只是天下太平,不需要我们了,皇帝出尔反尔,又来剿匪。”
他说着,忽然听到了一声喀嚓,似乎是人骨头脱节的声音。
谢尤扭了自己半天,终于把手从铐子里脱了出来,这一招是她从乔乔那里学的,刺客小妾花招多得很,练得时候谢尤手腕疼了好几天,这次卸下来,还是疼得要命,她右手腕上挂着铐子,用力一甩,打在张师兄颈后,又准有狠,这人身子一软,立刻倒在地上,谢尤夺过他腰间重剑,反手一劈谢矢身后木杆,木杆从中断裂,只留下比谢矢坐着高约半头的杆子。
谢尤向前一步,对着谢矢道。“大哥小心!”
谢矢一撞幽娘,两人倒在地上,谢尤高高跃起,自上而下,从中一剑把木杆劈成两半,谢矢双手往上一脱,整个人站了起来。
幽娘的手是绳子捆着,木杆一裂,绳子松了一圈,她趁机脱出手来。
谢尤解脱了大哥和幽娘,在地上一蹬,山匪们这时候注意到中间变故,齐齐摔碗,四处抽刀提枪的声音,向谢尤袭来。她冲到前面,第一个人提着刀冲了上来,谢尤提着重剑,左手手腕奇异的挂在胳膊上,她用手肘一击,打在对方的胸口上。
靖仓上有一路武功,排山手,推海掌,谢尤原本不会这个,她的剑以轻巧取胜,内功力气,都练的不好,这一肘击过去,若是萧结香,或是谢矢,必然对方胸骨断裂,气绝身亡,谢尤的力量,只够把人推倒在地,她又左右舞剑,让众人近不得身,自己冲到了那山匪头目的身前。
眼看再有五六步就到了,只见那头目不慌不忙的拉弓搭箭,箭尖对准了谢尤的脚下。
嗖的一声,箭离弦上。
谢尤猛地跃起,躲过了哪一剪,双臂高举,直直的朝那头目砍去。
头目站着,躲也不躲,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谢尤心道不好,耳边破空之声,居然同时从左右传来,她来不及查看,抱住双膝,整个人往下一滚,在地上滚了两圈,到了匪首的脚下,重剑一出,谢尤便觉臂力不足,只是刺到了腰间,便再也递不出去。
她半躺在地上,抬头一看,这人看着无比眼熟,眼下青黑,若是再年轻几岁……
“你是第五家的人?”谢尤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剑向前一送,刺进了匪首的胸膛。只堪堪没入半寸,就让匪首动也不敢动。
对方道。“你想来见过我那弟弟?”
谢尤手腕一翻,剑在匪首的胸膛里打了个旋。“你们家人都奇怪,怎么你好好的一个王公子弟,要要山里来。你叫什么?让他们都别动,伤了我大哥或者幽娘,要你的性命。”
“好,好,好。”连说了三声好,匪首一举右手,握成拳头,大喊一声。“兄弟们都别动!”
谢尤挑了挑眉,“让我大哥和幽娘过来。还有你那射箭的兄弟,让他们都出来。谁敢动一下,你弟弟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你这娘子,呵。“匪首一笑。照做了。
谢矢和幽娘相扶着走了过来,幽娘立刻来看谢尤的手腕,她蹲在地上,捧着谢尤的胳膊,说。“是脱臼了,正骨就好了。“
谢矢手还在背后反剪着,谢尤对匪首说,“叫人来,给我大哥把铁铐子解开。”
“谢大将军,失敬失敬。”匪首头一歪,对着谢矢点了点头。
谢矢皱眉。“你是第五家的大公子?你不是……”
“死了?我那弟弟心狠手辣,杀了爹娘,第五家上上下下,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他蛮不在意的说,而后看着谢尤。“我姓第五,名梁琛。我们第五家,都是单名,双姓,我娘姓梁,原是第五家家主的大夫人,我也是大公子。看你的年纪,见过的肯定是我家六弟。”他顿了顿,接着说。“谢将军的铐子,不能解,女侠你一个人就这么厉害,要是谢将军也脱了钳制,我们岂不是受你们摆布?”
谢尤气的说不出话,她又把剑往前递了一分。“你不放我大哥,难道你们就不受我摆布?你不想活着?”
第五梁琛笑道。“你要是杀了我,我那两个箭手兄弟,杀了你们三个,他们再拥立新主,咱们都是无辜枉死。”
谢尤被他顶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矢忽然问。“你们山匪看起来不过百人,如何,如何能顶住朝廷兵马这几个月?”
“我们就和程将军正面打过一次,听了沈帅的死因,他就再也没为难过我们,后来容王来了,不知道带着你们这些兵马围在山下,有什么意思,我们也纳闷呢。按理说我这弟弟,早知道太元这里的情况,当年我流落到这里,他进山来过。”第五梁琛自己向后靠了靠,还用手拨了一下谢尤的剑。“女侠,你是云家的斥候?这剑可以收起来了,我们说起来是山匪,其实很善良的,我掌管了山寨之后,这几年都没抢过……”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谢尤又把剑递了一寸。“解开我大哥的镣铐,不然我要你的命。听说是你和第五何华勾结,杀了沈帅的。”
“不是!”第五梁琛大叫道,从腰里摸出一把钥匙,扔在了地上。“我只不过是为何华引荐了当时的大当家,我也不知道他要杀沈帅。”
谢矢解开了镣铐,走过来,接过了谢尤手里的剑。
谢尤退到一边,让幽娘看她的手腕,咔哒一声,幽娘给她正骨就正好了。
第五梁琛皱着眉,谢矢提着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收了剑。他说,“让你的兄弟们把张师弟带过来。”
他不用剑来威胁,第五梁琛已经乖乖做了。
谢尤撇了撇嘴,她连一个打手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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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尤手里端了一碗肉汤,坐在一个木桶上,看着谢矢大马金刀的席地和第五梁琛坐着,两人都没有吃东西,他们坐在那里已经有一会儿了。
谢矢苦大仇深的看着第五梁琛,第五梁琛则是笑眯眯的看着外面的兄弟们。
“我教了他们种菜,种粮食,太元山土地肥沃,这两年收成特别好,有的时候我们下山去卖东西,还能挣一笔钱买酒买衣服,你看,我想着等上一二年,就在这里建个村子,或者寻我那弟弟,说说情,变成良民也不是不行。”第五梁琛说。
谢尤哼了一声,没听过山匪种地的。“听说第五何华从小就不睡觉,大当家,”她叫这个大当家,突然觉得她们几个也好像是山匪,坐在这里……“大当家,你也有这毛病?”
第五梁枨的一声,“我怎么会有?”
谢尤指着眼睛下面。
第五梁琛道,“你看看我们住什么地方?晚上能睡好吗?最近下雨下的山洞里潮的住不得。“
谢矢忽然截口道,“大当家,你同程叔叔说了那些之后,他没说什么?“
“没有。“第五梁琛摇摇头。
谢尤把汤喝的干干净净,她舔了舔嘴唇。又问。“你们这没有饼什么的吗?”
“都被雨水泡坏了。”第五梁琛说。
张师兄被他们扔在地上,这时候终于醒了。他捂着后颈,看到谢尤谢矢都坐在草棚下,一点也不惊吓,反而笑着坐了起来,对着第五梁琛道,“大哥,你把大师兄和谢师妹劝好了?”
谢尤手一抬,她的风鸣剑被山匪们送了回来,不送也不行,谢女侠看起来可比谢矢凶多了。
还有昨天跟张师兄去抓她们的山匪,亲眼见了她暴起杀人,这会儿没有铐子拷着她,一个一个都躲好远才敢吃饭说话。
张师兄立刻道,“不敢不敢,谢师妹,你这剑很厉害,比大师兄还要厉害,还有这剑,真是好剑,你们青云峰的就是待遇好。“
谢尤哼了一声,“别叫我师妹,我们靖仓弟子,可没有做山匪的。”
“做山匪怎么了!”张师兄不平道,“我们又没杀人,如今山匪可跟从前不一样了,我爹就是太元山匪,我回来扫墓,碰见大当家,看他们种地种挺好的,就留下来了。要不是朝廷忽然来打我们,我们还在那种地呢。”
谢尤到现在还是不很习惯山匪种地的事。她见张师兄醒了,就问他。“幽娘的爹爹,不是被你们杀了!”
谢矢的目光也落了过来,张师兄连连摆手。“我是说着吓你们的!那个男人,见到我们就没命的跑,自己摔了一跤,头磕在石头上,我们兄弟过去想把他拉起来看看人还有气没有,这娘子就窜出来了,估计以为是我们把她爹撞到石头上了。突然就开始大叫大喊,又说要让什么大哥来报仇,这到后面一看,听见大师兄的声音,我有心开个玩笑,这不,谢师妹,你这就把我们两个兄弟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