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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太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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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尤是被幽娘唤醒的,她们昨回了她的家,安葬了无涯先生,谢尤和张师兄,还有几个山匪,挖好了坟茔,谢矢和第五梁柰剩余的山匪们砍了几棵树,又做好了一副薄棺,等到中午日分,就已经一群人跪在一个山坡上。

幽娘并未哭,只是站在父亲的坟茔前好一阵子,而后对谢尤。“爹爹是个好人,可惜谢你未能见到他。”

“见到你,就能想象出无涯先生的样子了。“谢尤轻轻拍了拍幽娘的肩膀。

张师兄用竹筒端着雨水,对着无涯先生的坟茔鞠了一躬,道。“无涯先生,一场误会,害你断送性命,张某真是悔之不及。”他把雨水洒在坟前,然后对幽娘。“这位姑娘,若有差遣,只管使唤我。”

谢矢这时候也上来磕头,无涯先生是他救命恩人,他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拍了拍裤子。

谢尤也上前跪了。

她磕第一个头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给皇帝磕头的那一次,她第一次进宫。

她磕第二个头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给萧书仪第一次磕头的时候,她刚刚成为皇后。

她磕第三个头的时候,什么也没想。

然后她也站了起来。

谢矢道。“我打算留在太元,不回去了。”

谢尤挑了挑眉,她看了一眼谢矢身后的第五梁琛,这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看就是大奸大恶之徒,“大哥此话从何起?“

“既然陛下收回了将军爵位,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原本该回桐州老家,或者是靖仓山,只是有幽娘要我照顾,我想着还是在太元再住一段时间。“谢矢道。”尤儿,你呢?“

谢尤沉吟了片刻,她本在中州住的还算很好,有朋友,又和赵约好事将近,若不是担心谢矢,她断不会来到这里。如今看到谢矢安然无恙,她想了一想,自己一该出谷同赵约报个平安,二也应该向朋友们通报通报。

她这半没话,谢矢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当下一拍她的肩膀,对她。“这两日晴,张师弟山南边有一条路,也许能走,你在这里多留,恐怕让上面的龋心,不如今日就上去。”

谢尤急着,“这么着急做什么?”

谢矢摇摇头,道。“尤儿,你听我。”他左右一看见周围人多,带着谢尤走远了几步,只剩他兄妹两人,他才。“你昨日同大哥,担心你外面的朋友,这事大哥理解,何况你如今年纪也不,又订了亲,赵九郎,大哥原是不同意的,只觉得他这人做事有些偏激,但这次既然他陪你来了永州,要是你出谷去,他还在永州等你,大哥觉得,此人值得托付终身。”

谢尤点点头。

谢矢又道。“大哥一会儿写一封信,你回到中州后,交给陛下。“他见谢尤要话,一抬手,道。”大哥知道,你要景公不是可托付之人,尤儿,你不曾认识当年的景公和沈大哥,他们的感情再好不过了,我不能相信景公会让人杀了沈大哥。“

“大哥……”谢尤不知道什么了。

谢矢道。“陛下,景公看了信,应当不会为难你。你在中州,或者住在程家,或者住在沈家,程叔叔,沈三弟,都同咱们亲如一家,你尽管住是无妨的。”

谢尤再点头。

谢矢又。“大哥陪幽娘在这里守孝三年,之后便出去寻你,你若是到时候嫁了人,大哥还能投奔你。”

“我不嫁人。”谢尤眼眶已经红了。

谢矢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原本我想让你嫁给靖仓山上的师兄弟,可你看我们靖仓,一个一个的出不了好笋,也就算了。大哥早就知道你喜欢赵九郎,想来是因为大哥的话,不好同他来往,既然陛下赐婚,也好。你若是要完婚,不必等大哥回中州。”

谢尤眼泪掉了下来,砸在衣领上,还没茵开,另一滴又充满了眼眶。

“行了,这三年,你一个人照看好自己,多回靖仓山看一看。”谢矢心事重重,但是对着妹妹还是露出了个笑脸。“走吧,出去吃一顿饭,下午歇一歇,明日你就走吧。”

于是出去,山匪拎来两只山鸡,幽娘守孝,吃的是去年的干菜,谢矢也陪她。

谢尤原本也想陪着吃,但谢矢不必,她要出谷,山路难行,还是多吃些好。

一顿饭吃饱喝足,幽娘把洗好的衣服,就是谢尤跳下山崖的那一身给她放在床边。

她们如今回了幽娘家住,好歹有两张石床。

如今第五梁琛为首的山匪决意在这附近安寨,这两日,日日砍树,同谢矢在空地上又搭了几个草棚,里头干草铺了床,各人晚上胡乱睡了,早上去开地。

谢尤睡了一晚,早上换好衣服,张师兄带着两个山匪,年纪不大,谢尤拜别了谢矢,就跟着他们往山谷南边走了。

路倒是不大好走,但谢尤轻功不错,张师兄也还可以,后来两个跟班的山匪跟不上来了,只剩谢尤和张师兄,两个人一直攀爬到半山腰,眼瞅着一条路完好无损,这时谢尤来的方向已经辨别不出来了。

张师兄就道。“再送怕遇上官兵,谢师妹,咱们就在这里分手了。”

谢尤回身一拱手,对张师兄道。“多谢师兄。”

张师兄摆摆手,“还要请谢不要提起遇到我们一众兄弟的事。”

这件事谢尤也是知道,不好,谢矢早想好了辞,他在信里写了,又让谢尤同旁人,他摔断了腿,走不了山路,以后就打算归隐山林,做个猎户。

这话听起来荒诞,但谢家兄妹可不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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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约很平静,他在谢尤跳下山崖的当,就在山脚下的军营里住下了,每日早晚,必到山中走一圈。

容王听了消息,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他听一个女子跳了下去,心里估计回过味来,不可能是赵约的婢女。

谢矢大将军的妹妹武功盖世,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赵约只字未提。

他第一日的晚上就写信给了萧书仪,用了程家的信鸽。

炽每日来他帐子里坐一会儿,几句话,就是长长的沉默。知道第三日,晴了,赵约晚上站在山边,炽又过来了。

赵约开口道。“程少将军,有些话,不妨直言。”

炽问,“赵大人以为我要什么?”

“程少将军对程侯爷与容王结媚事,不是半信半疑吗?”赵约平平的。

炽手按在刀上,触碰到赵约的眼神,忽然又放下了手。

赵约道,“程少将军,不是已经看过我给皇后的鸽信了吗?”

炽沉声道,“赵大人万事皆知。”

赵约道,“不敢,不过是约了解程侯爷的脾气。”

“赵大人,此话怎讲?”炽向前走了一步。

赵约道。“程侯爷与谢将军,为人都重义气,但二人不同之处就在于,谢将军同陛下,沈帅都是过命的交情,但程侯爷只服沈帅一人。约看到邸报上,程侯爷围山不攻的消息,便知道,程侯爷知道帘年沈帅过世的秘密。要是知道这个秘密,还不倒戈,那就不是程侯爷了。”

炽道,“父亲对沈帅,比对什么人都看重。”他顿了顿,“但容王,并非明主。”

赵约道,“程少将军与容王不睦?”

炽颔首。

赵约道。“不妨先以容王之名起事,再另拥新主。”他的轻飘飘的。、

炽惊讶道,“我以为赵大人是后党,若是陛下被拉下马,皇后也不好做。”

赵约摇摇头。“帝后不合,表妹若是不做皇后,未尝不必现在差到哪里去。”他没否认自己是后党。

炽又问。“赵大饶兄长们,也是在太元一站里陨落的。“

赵约的云淡风轻,“因果报应,仇人会付出代价的。”

炽过了一会儿,才。“赵大人和容王,是什么关系?”他以为赵约不会回答,没想到赵约答了。

他。“同非盟。”

炽道,“同非盟?赵大人,属意新主?但陛下一脉,并无旁人……”

赵约淡淡一笑,“公主婍如何不是?”

炽惊道。“公主婍是女流之辈。”

赵约接着道。“未来驸马沈三,却是男子。”

炽当下一惊,“赵大人,定国公也……“

赵约摇摇头。“定国公并不知沈帅去世真相。“

炽翕然道,“此事如此浅显,居然少有人知,真是一叶障目。“

“的确。“赵约点点头。

二人着着,不觉月上三竿,又谈到许多不传之秘,经此一夜,二人互引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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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尤跳下山谷的地方,其实和她上山的地方并没有差多少,她因为不想碰到容王,或是炽,刻意掩藏自己行踪,一路踩着树冠顶部,跑到了军营附近,她打晕了一个士兵,套着外头的盔甲,挂着剑,摸进了军营。

她往炊事兵的方向走,走到了,猫在外头,摸了一块饼吃,然后听着里头人八卦。

听了没几句,就听到一个赵字,谢尤打足精神,听着里头的人。“中州来的赵大人,同咱们程少将军,这两日不知聚在一起什么,听容王来人,他们都不见,你程少将军这年纪不,也不娶妻,该不会是……”

另一个人连声。“胡什么,我听赵大人有未婚妻了。”

又有人问。“谁啊?”

“赵大人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个女子吗?后来跟程少将军,还有赵大人一起进山去了,回来那女子就不见了。我听人,她是谢将军的妹妹,为了找大哥的下落,自己从山崖上跳下去了。“

“跳下去了?那不死透了?“

“这姑娘是傻子吧。“

“你们不知道,谢姑娘的武功可不得了了,程少将军都比不上。“

“切,一个娘子,能有多厉害的武功。“

“那咱没见过,不过赵大人留在这,估计是等谢姑娘回来,不定能把谢大将军也带回来。“

谢尤点点头,这人的倒有些道理。

她继续听,又有人了。“要是等不回来,赵大人难道不走了?“

“容王整日派人来叫赵大人回城,过几日要是殿下亲自来了,你赵大人能不走吗?”

“行了都别了,赵大人和少将军都等着吃饭呢,麻溜乘好,那谁,你给送过去。”

谢尤就等这句话呢,她从石墙后探出头,看见厨子把几大碗菜往一个食盒里装,拎食盒的,正好是个瘦弱兵,她等他拎着食盒走出来,就悄悄跟了上去,走过一个没人处,谢女侠手在后面一敲,然后人还没倒下,她架着人往营帐后一脱,跟着过去,提了食盒,瞅着中军大账就去了。

也是谢尤运气好,赵约和炽本来是在赵约营帐吃饭,只是那会儿炽要让赵约看行军图,两人又去了中军大帐。

谢尤低着头进来,把饭往桌子上摆好了,见程、赵两人还在沙盘旁窃窃私语。

谢尤自己卸了头盔,又解了铠甲,声音叙叙缩缩的,终于把两饶注意给引了过来。

“谢!”

“阿尤!”

赵约冲了过来,又在谢尤的身前停住,用眼神上上下下的看了她好几遍。

炽也走了过来,“谢你怎么进来的?”

谢尤道。“走进来的。”

炽这就皱眉,似乎觉得自己军营管理太松,他本就心眼,一不注意就容易钻牛角尖。赵约见他脸色一沉,就。“少将军,阿尤闯过盛金宫,还上过红毛人战船,又跳下百丈悬崖,毫发无赡回来,这样的人,铜墙铁壁也拦不住她。”

谢尤没想到赵约这么夸她,脸都红了。

炽听了,倒是好转过来,恢复了笑容,招呼谢尤坐下。

一看桌子上只有两双筷子,他就要叫人来取,谢尤忙道。“少将军,别叫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回来了。”

炽皱眉,他问。“谢,谢大哥呢?”

谢矢没回来,只有谢尤一个人。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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