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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与囚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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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兴升第二天一大早就和卫人杰打道回府,先回了凉州府的所在地,武渡县。本来州主考官有护送学生的义务,但孔兴升却只在卫人杰身边打转,对其他考生置之不理。鲁濡礼虽然气恼,却是无可奈何。

鲁濡礼还有其他的学生需要照顾,所以这批通过县试的考生,一共十一个人,只好和押送囚犯的督统郝玉风一起,前往武渡。

能够通过县试,前往州府继续习武,都是欢喜雀跃之态,李小白的好友杨啸义也在其中。但李小白却是一副心灰意冷地样子。

鲁濡礼把这些学生送到城门,与等在那里的督统郝玉风会合。临行前,忍不住又对这些学生再三叮嘱,州府不同与这甘泉小县,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学生们一起答应,与老师道别。

李小白站在众人之中,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多和鲁濡礼说一句话。

没过多久,督统不耐烦地催促,学生们纷纷朝鲁濡礼行礼辞别,李小白也随众人淡淡一礼,转身朝城门外走去。

鲁濡礼望着李小白在人群中分外瘦削的身形,忍不住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

凉州地广人稀,从甘泉县走到州府所在的武渡县,若是骑马需要大半天,步行则需要两天的时间。这些学生都是穷家子弟,自然都没有马骑。一行人只有督统郝玉风骑着一匹马,另一匹马拉着一辆囚车,他的两个护军手下也都是步行。

囚车里用铁链栓着三个囚犯,两个看起来有些年纪,另一个却是个年纪和众学生差不多的少年。三个人都是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一脸麻木地坐在囚车里。

李小白心情低落,和其他学生拉开一段距离,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和那辆囚车并道而行。他的注意力忍不住被囚车里的囚犯所吸引。

那两个上了年纪的犯人,一看就是普通的农户,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上,一道道狭长的口子,显然是被鞭子抽打造成。两人都是一脸愁苦绝望,行尸走肉一样呆坐在囚车里。

那个少年却跟另外两人不太一样。虽然也是满身伤痕、神情黯淡,但牙却紧紧地咬着,虽然身在囚车之中,神情中竟还藏着一股傲然之气。

当时正是八月季节,凉州地处西北,天气炎热。到了快正午的时候,太阳已经十分毒辣。李小白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水。

那两个年老的囚犯看到李小白喝水,忍不住都望向李小白,露出渴求的眼神;那年轻人虽然头都不扭一下,却忍不住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唇。

李小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他朝前面望了望,督统和两个差役都无精打采地朝前走着,便悄悄把水壶递进了囚车里面。

李小白递水壶进去的地方靠近那年轻人,但那年轻人却硬着脖子,对李小白递来的水壶看也不看。旁边两个年老的囚犯挤过来抢走水壶,争先恐后地喝了起来。

两人前后猛喝了一气,把李小白的水壶喝光了大半,喝完之后,把水壶还给李小白,不敢说话,却对着他连连默默作揖。

这两人看起来都老实本分,却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要被押到州府去问罪,李小白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也喝一点吧。”李小白又把水壶递向那年轻人,悄声说道。

那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回头前面的督统看了看,终于忍不住接过水壶,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可能他喝水的声音太大,才刚喝了两口,队伍前面便传来一声爆喝:“大胆!”

督统郝玉风骑马飞奔过来,一鞭子抽在那少年手上,把水壶打落在囚车上。

“这是谁的水壶?”郝玉芬怒骂着问道。

“督统大人,是我的,”李小白忙解释道:“我看天气太热,怕他承受不住,就也给了他一点水喝……”

“好大的胆子!”郝玉风爆喝一声打断道:“小小年纪,就敢私通逆匪!”

这一顶好大的帽子扣下来,把李小白惊的不轻,他结结巴巴道:“逆……逆匪,学生只是于心不忍,实在不知道……”

“住嘴!”郝玉风突然挥起手子鞭子,猛一下抽在李小白脸上。

这一下猝不及防,“啪”的一声,李小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印,火辣辣地疼。

郝玉芬还不解气,又一鞭子朝李小白头上抽去。李小白顿时心头火起,伸手把鞭子抓在手中。

像李小白他们这样通过了县试的学生,到了州府便会被正式册封为武秀才,已经是有了正式身份的人。郝玉风却像对待囚犯一样,说打就打,其他学生也纷纷露出不满地神情。

“吗的小杂种,刚考得一个秀才,就翅膀硬了?”郝玉风猛一拉鞭子,李小白被拽的朝前一扑,险些摔倒在地上,却还不放手。

“放手!”郝玉风没想到这瘦弱的学生如此倔强,一张丑脸气的发红,又猛拽了一下,见李小白还不放手,突然身体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起一脚踢向李小白。

李小白慌忙想要躲闪,但郝玉风这一下来的太快,被正正踢在胸口上,手一松放开鞭子,身体直直飞出去老远,重重摔在了地上。

郝玉风虽然只是个八品的督统,但好歹也是个武进士,习武多年,这一下暴怒出手,顿时把李小白伤的不轻。

“督统大人息怒,息怒啊!”一个人跑过来拦在郝玉风和李小白中间,正是李小白的好友杨啸义,“大人,高抬贵手啊!”

郝玉风的怒火此时也发泄出去大半,狠狠朝地上唾了一口,扭头走了过去。

杨啸义忙回身把李小白扶了起来,在他头旁悄悄道:“你得罪这家伙干什么啊?咱们甘泉县谁敢招惹他啊?”

甘泉县里只有三个武进士,除了县令李福名和李小白他们的老师鲁儒礼,便是这督统郝玉风,平时作威作福,横行县里,谁见了都怕他三分。

李小白气的咬牙切齿,但是却无可奈何。

那郝玉风走到马前正要跨上去,却突然发现,囚车里那个年轻的囚犯,正双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吗的小杂碎,死到临头还这么横吗?”郝玉风冷笑一声,扬起鞭子猛抽向那年轻囚犯。

那年轻囚犯不躲不闪,鞭子抽在脸上,顿时皮开肉绽,但他的神情却无动于衷,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郝玉风。

郝玉风顿时再次暴怒起来,嘴里不停地骂着,鞭子雨点般落在那年轻囚犯的头脸上,那年轻囚犯被打的满脸是血,忍不住用手护住了脸。

但郝玉风的鞭子一停下,他马上又抬起头,继续狠狠盯着郝玉风。

郝玉风气的疯了一样,不停地挥鞭乱打,这时其中一个年长的护军走过来道:“督统大人,若是把这小逆匪打死了,只怕不好交代,还是赶快赶路吧!”

郝玉风听那手下这么说,才收住了手。

“也是,老子在一个快死的人身上,浪费这么多力气干什么?”郝玉风说完骑上马,回到了队伍前面。

那年长的护军叹了一口气,回头低声朝李小白问道:“你没事吧?”

李小白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前辈,这些人犯了什么罪啊?”杨啸义悄声问那老护军。因为轩朝的护军一职,多是由当地的武秀才担任,所以杨啸义才用前辈称呼。

“唉,那两个,私习武功,送到凉州府,只怕是要充军了。”老护军叹了一口气,指指那两个年长的囚犯道。

杨啸义和李小白对望一眼,都是即同情又无可奈何。经常有这些贫苦的农户猎户,为了打猎和防身的需要,稍微练一点武功,被人告到县令那里,就会被抓起来充军。

“那这个年轻人呢?”李小白接着问道。

“这个呐,可不是一般的犯人啊!”老护军卖了一个关子,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犯了谋反的重罪!”

“啊?”杨啸义和李小白都惊的张大了嘴。

“私习禁武,罪同谋反!只怕这小子的脑袋,是保不住了!”老护军叹息道。

“前辈,什么是禁武啊?”杨啸义傻乎乎地问道,声音不小心提高了点。

“小点声!”老护军慌忙低声喝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你也不要脑袋了吗?”

那囚车里的年轻人,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语调沙哑地说道:“武,乃是天下人之武,何来私习之罪?何来禁武之名?”

“唉,你说你年纪轻轻,这是何苦由来呢?”老护军叹了一口气,再不愿意跟他们说话,快步返回到队伍前面。

李小白望了望那囚车里的年轻人,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是为那年轻人叹息,还是为自己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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