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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胯下之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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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瞬间,曹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移开视线,表情有些萧索,又有些无奈。

在很多人眼里,皇权就好比上,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这个观点是有道理的,但并完全正确,做官的人,尤其是做了很多年的官,像曹蹇这样的老人,心里很明白,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世俗。

所谓世俗便是普世价值观,这是一条等同于道的法则,谁也无法跳出,即便是皇帝,也不能。

曹蹇一直谨记着这条世俗法则,即便他有再大的本事,再高明的手段,也不敢逾越,因为他知道,谁要是想挑战这条法则,谁就是与全下作对,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宰相党,太后党,你死我活,世族,寒族,矛盾日渐尖锐,臣子与皇帝之间的博弈,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朝野之中,暗流涌动,为了名与利,大家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家族荣光,甚至可以铤而走险,举兵造反。

成功者,荣光加身,万人敬仰,失败者,身死族灭,坠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成功者在成功后,洋洋得意一会后又有下一个目标,失败者,虽然不甘,虽然悔恨,即便已经于事无补,但也要自寻出路,求得一线生机。

朝登金銮殿,夕入苦牢泉,盛衰荣辱,变幻莫测,纵观之,可悲可叹,回过头看,又有些滑稽荒诞。虽道命运无常,可这些无一不都在世俗划定的圈子之中,大家都遵守着游戏规则。

然而,就在刚才,曹蹇从刘邦的眼睛里,却看到了一种桀骜不驯的野心,他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或者,他想主宰世俗!

古往今来,纵观史书,从无一人做到!

曹蹇有些疲倦地抬了抬眼皮,低声道:“陛下可知夏启否?”刘邦对他问的这个问题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实“自然知道,国公何意?”

“陛下既知启,想必也知道太康失国吧?”

刘邦点点头,他来这里后,看的最多的就是历朝历代的史书,太康失国这样的大事记,他又怎会不知。

据,舜临死前,在部落中找了一个有才能的人继承他的王位——伯益,舜的儿子夏启不满,在舜死后,没多久,就发动政变,杀了伯益,自此开始了‘家下’的历史。

夏启虽然夺位成功,但在王位上只待了短短九年时间,就一命呜呼,夏启的死因,虽对外是病逝,但事实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扑朔迷离。

启死后,他的儿子太康继位,因为太康荒淫无道,执政权又被有穷氏的首领后羿夺去。

这个故事一直被历朝历代的皇帝作为反面案例,警示继承人,曹蹇这事是什么意思?和他今来的目的有关系?刘邦心中微微一沉,思索道。

曹蹇仰头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沧桑道:“三皇治世,五帝并伦,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均是禅让,他们在位时,无一不是太平盛世,夏启冒下之大不韪,兵变称王,结果呢,后羿起兵,太康失国,社稷沦丧,生灵涂炭啊。”

刘邦不置可否,‘家下’的出现,本就是大势所趋,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必然,奴隶制取代了原始部落制,明确了社会分工,就整个历史而言,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但在这个时代,在人们的心里,夏启绝对是一个反面人物。

“这个时候提夏启,不会是在暗示我,不要学夏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刘邦心道,心思斗转之间,他决定假装听不懂。

看着刘邦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些迷茫的表情,曹蹇又问:“陛下以为始皇帝如何?”

“千古一帝,君之楷模。”

“是啊,横扫六合,统一下,自言皇帝,开千古之先河,千古一帝,君之楷模,倒也中肯,只是,陛下,您知道,始皇帝在统一六国后,为什么再没有半点作为呢?”

刘邦没有话,等待他的下文。

曹蹇自嘲一笑“因为他不敢啊。”刘邦乐了“还有他不敢的?”曹蹇郑重地点头“有!”

“下初定,人心不稳,秦多年征战,即便有无敌之师,民生也早已凋敝,遑论,六国虽灭,然六国之人尚在,试问,如此之时,始皇帝还一意孤行,推行秦之理念,后果将如何?”

刘邦眼神骤冷,他现在有点明白,这老家伙这么多的用意了。

曹蹇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身死,社稷分!”他的声音虽然,但听在刘邦耳中,无异于惊雷一般。

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前世有点不同,转折点就在秦始皇,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秦始皇灭掉六国后,便采取了‘消极’的政策。

不但没有对六国余孽赶尽杀绝,反而尽力招安,安抚六国百姓,与此同时,刻意削弱法家的力量,抬高儒家的影响力,对于一些浩大的工程也在尽量控制,恢复经济生产。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社会矛盾逐渐缓和,秦帝国也一步步走上正轨,开始了她从新生到壮大,再到衰败的道路。

所以,在这个世界,基本上不存在‘暴秦’这么一,也很少有人去想,假如始皇帝没有采取这种温和的手段,结果会怎样。

曹蹇想到了,而且还给出了结果。

这个结果和刘邦熟知的历史何其相似,简直一模一样,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统一度量衡,用暴力摧毁旧的文化,建立新的文明。

万里长城,秦直道,始皇陵,一项项伟大的工程开始进行,同样是使用暴力,最后,始皇死而地分,伟大的秦帝国二世而亡,华夏大地又进入了乱世。

看着曹蹇那双仿佛可以透察人心最深处秘密的眼神,刘邦就好像一直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老东西,是不是成精了?都马老精,人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抓,曹蹇活了这么长时间,该不会真的有预卜先知的能力吧?

随后,他就将自己脑海中这个着实荒诞的念头扔掉了,不过还是心有余悸,即使不成精,但这份见识,实在是可怕。

幸亏他已经老了,快死了,不然,要是站到刘邦的对立面,不知又会给他带来多大麻烦。

那场与太后之间的夺权战争,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要知道,他也姓曹。

曹蹇胡须微动,他从刘邦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机,但转瞬间,那抹杀机就消失于无形,刘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曹蹇扰动了心神,让他有机可乘。

与人沟通,特别是谈判,用的方法也无非四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迫之以威。

新手通常会一个一个试,这个不行用下个,而高手早已炉火纯青,不拘泥于一种形式。

就像曹蹇,一句话出来,往往既能让人觉得有理,又能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釜—只要方法用对,力度拿捏准确,皇帝也不是不能胁迫,因为皇帝也有弱点。

和这样的人交锋,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还是在他占据绝对优势,曹蹇年老体衰,又被拖了好久的情况下,被曹蹇几句话给整的如临大担

刘邦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分神,他坐直了身子,微笑道:“国公了这么多,朕都听得有些迷糊了,到底何意,还请您直吧。”

“陛下何故对世族勋贵,视如敌寇?”

“朕...”曹蹇的眼神真挚,看得出,他的确很好奇这个问题,刘邦刚想‘朕有吗?’第一个字刚蹦出来,就被他咽回了肚子。

常言道,兵不厌诈,但有时候,高手之间过招,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字,那些掩饰真实目的虚招,在他们眼里,其实就跟没有一样。

更何况,在谈判一道上,刘邦还算不上高手,他的伪装瞒不过曹蹇这样的老狐狸,既然无效,也就没必要去伪装了。

还是那句话,老子是皇帝,老子是下第一,我就这么了,就这么做了,怎地吧?地位,才是刘邦最大的优势。

“朕只视那些无视法度,包藏祸心的世族勋贵如敌寇。”

曹蹇反问:“可如果没有这些世族勋贵,又何来大渝的江山?”

刘邦为之一滞,这话的着实有点诛心,通俗点来讲,曹蹇的意思就是‘你刘家的江山就是靠我们这些世族勋贵打下来的,我们稍微放肆一点,又什么错?’

要是别人这话,早就被抓起来,砍头了,但曹蹇这么,刘邦对他还真是无可奈何。

曹蹇又问:“陛下可知,您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他的神态似乎有些激动“您...您打算和整个下为敌吗?”

“下?”刘邦嗤笑一声“下乃下人之下,是朕的下,区区尔等又什么资格代表整个下?难不成...朕杀一个曹家,就会让下世族都揭竿而起不成?”

曹蹇沉默了,过了许久,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躬身向刘邦致辞“罪臣告退!”

“国公慢走!”刘邦起身,将曹蹇送至门口,站在大殿门前,刘邦指着笼罩在黑夜中的皇宫,又指了指远处金陵城亮起的点点灯光道:“朕月前就下旨,明令宫中用度,一律减半,想必您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您了吧?”

曹蹇点头,侧身拱手道:“陛下如此节俭,实为百姓之福。”

刘邦哈哈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是啊,节俭是一种美德,倘若人人都节俭一分,这世间不知会少多少流离失所的可怜人,您不是,朕走的路不好走吗?要不就从节俭开始?”

曹蹇闻言,身体一震,差点摔倒在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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