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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跑了一时,杨眉见眼前荒草深长,知道自己已经远远离开朱宅,只是这草的长度却像是村旁朱岭河畔的芦苇,一时心中疑惑,陈览为什么带她往朱岭河走?朱岭河深流急,河面又十分宽大,差不多有一两里宽,河两岸村落自古老死不相往来,此时如何渡河?到了河边可是又该往哪里走?
那马又驰了一时,果然到了朱岭河畔,杨眉蹲下身摸了摸,河水冰寒刺骨,想来因为此时仍是初春,河水融冰时间不久。杨眉抬头看他,“为什么往这边?”
陈览把剑别在腰间,声音带着某种金属般的冷酷,“只有往河边方向顾三的人少,我们才能冲出来,其他方向有重弓埋伏,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杨眉道,“所以我们已经甩开他们了吗?”
“没有。”陈览也俯身去试那河水,摸了摸又皱眉道,“再有一时三刻就追过来了。”
杨眉发愁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陈览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龙眼大的白色药丸,递给她,“我们要泅水到对岸,你吃了这个就不冷了,否则必然会生病。”
居然有这种好药!杨眉忙接过,刚喂到嘴边又停住,问他,“你呢?”
“我之前吃过了。”陈览把空瓶子随手扔在地上,“你水性怎么样?”
“还不错。”杨眉笑道,“我是海边长大的。”嗯,那是上辈子的事,上辈子上辈子。
陈览点头,“那你跟着我,对岸有马,过去我们就脱困了。”
杨眉紧了紧腰间束带。
两人前后入水,杨眉初初涉水便感觉刚才那枚药丸实在神奇,原本冰寒刺骨的河水如今浸过皮肤居然只是略略冰冷,并不十分难捱,就好像在冰雪天里抱了个大炭炉一样……
虽然并不十分寒冷,但朱岭河水流湍急,杨眉只觉前行十分费力,稍不留意便有随波逐流的危险。
水中陈览的身影一直在她侧前方,仿佛察觉她的困境,陈览腾出一只手握住她右臂,携她一同前行。
杨眉略略尴尬,却也知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刻,便由着陈览拉她,自己也使出全身气力奋力往前。
两人不知潜了多久,杨眉渐渐看见脚下隐隐露出黑沉沉的陆地,心中不由大喜,看来他们终于还是游过来了。
此时陈览动作渐渐变得十分缓慢,杨眉知他一路潜来已经十分疲累,便在水中拍拍陈览,示意他放开她,此处水流已经和缓,她完全可以自己游过去
。
陈览却并无反应,杨眉正要再次示意,忽觉臂间一股大力拉她下坠,眼前陈览身体随着水流斜斜地往下方沉去,那手臂却仍然紧紧拽着她。水下光线昏暗,杨眉凑近才见他双目紧闭,竟然已经失去知觉。
杨眉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掰开他紧握她手臂的手,用力下潜,游到他身后托住他身子,双腿奋力击水,拼尽全力携他往岸边游去。
杨眉只觉时间十分难捱,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又或许其实只有一个刹那,她终于携着陈览到了河岸,双腿踩到河滩上时,她只觉自己仿佛从阎王殿走了一圈,终于是捡回一条命……
急忙俯身看陈览,只见他脸色青白,牙关紧咬,双目紧闭,探手摸他颈间,竟然已无搏动,杨眉知道他是暂时闭气,急忙用力按压胸口,双手掰开他口唇往内渡气,如此这般往复几次,陈览胸膛震动,虚弱地呛出几口水,恢复了呼吸。
杨眉停手,轻拍他面颊,“陈览,陈览?”
只见他眼珠在眼皮下转了几下,却无法张开,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十分急促。
杨眉跪在他身旁,托起他上半身枕在自己腿上,用力帮他顺气。
陈览挣扎得十分辛苦,好一会儿才奋力张开眼睛,目光却隐隐有些涣散。
杨眉终于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陈览靠在她怀里,虚虚一笑,“只是一时脱力而已,我没事。”
杨眉此时才见他左肩窝插着半枚断箭,从后肩入,透肩而出,箭尾却已不见,想来是方才突围时中了一箭,被他自行斩断长箭尾羽。
杨眉惊道,“你受伤了?”
陈览点头,“方才出来的时候中了一支流矢,没有大碍。追兵很快会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说着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强撑着站了起来。
杨眉见他身形椅,急忙扶他,“先给你疗伤再走。”
陈览摇头,“我们得先甩掉后面那些人,而且——”他侧首看了看杨眉,“你现在有药吗?”
杨眉一滞,竟无言以对,别说根本没带药,即使带了,朱岭河流湍急,也早被水冲走了。
两人便相携往河岸树林中去。
走进树林,陈览两指撮在唇边吹了个哨子,不多时便隐隐听到马蹄声急促接近,一匹神骏非常的白马从林中驰出,那马看见陈览便亲热地挨过来,陈览爱惜地摸摸马头,翻身上马,又伸手去拉杨眉。
杨眉看了看他受伤的手臂,退后一步道,“我自己来。”便踩着马镫爬上去,坐在陈览身前。
陈览用脚一磕马腹,“走吧!”
那马便疾驰而出,不多时便穿出树林,往村镇而去。
两人一路策马疾驰,不知跑了多久,眼见东方泛白,天快要亮了,杨眉算了一下时间,罗松午夜来袭,除去在水中的时间,他们此时已经跑了约摸二三个时辰,想来罗松已经追不上他们了。
杨眉见远处隐隐可见一个村落的轮廓,心中略略放心,陈览一路上沉默不语,问他话也没有回答,伤处不知怎么样
。而且他二人衣服已经湿透,虽然吃了药丸并不寒冷,但衣服湿答答的粘在身上也十分难受,还是先去村里休整一下才好。
这样想着,杨眉向陈览道,“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去那里吃些东西,换件衣服吧,你的伤也要赶紧处理。”
身后陈览低低应了一声。
杨眉听他声音低哑微弱,心中微感不安,“你没事吗?伤口——”话音戛然而止,杨眉只觉一人沉沉地靠在她身上,冰冷的脸颊贴着她脖颈,细微的呼吸就拂过她耳边。
杨眉大急,“你怎么了?”
身后的人并无声息,伏在她背上的身体却根本无法靠稳,斜斜地就要向一旁倒去,眼见陈览就要摔下马,杨眉急忙反手拉住他,急声唤他名字,却始终没有回应。
杨眉心知陈览已经昏迷,然而他们此时身处荒山野岭,既无药物,又无食水,只有到前方村镇才能为他寻找医生。伸手把腰间束带胡乱扯下来,绕过陈览身体,将他紧紧缚在自己身上,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轻声安慰道,“再坚持一下,到前面村里为你找大夫。”语毕轻叱一声,便策马疾行,一路上担心陈览从马上滑落,她一直单手持缰,另一手将他右臂紧紧环在自己身前,把身体伏得极低,让他能够趴伏在她背上。。
杨眉一路策马疾行,那村镇看着虽然不远,到达时天色已经大亮,杨眉一路心急如焚,只怕村中没有医生,待骑到近处见是一座颇具规模的镇子,才略略放心。
进城之后没走多远便见街道右手边一间客栈,杨眉见它外观还算精洁,便直接骑到门口,扬声道,“有人吗?”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小二跑出来,“客官住店”
“要一间上房。”杨眉道,“我大哥生茶迷了,拿担架来抬他进去,让人赶紧请大夫来!”杨眉急急说着,见那小二站着不动,喝道,“愣着做什么?快点!”
“我再去喊个人,担架店里却没有。”小二答应一声,又回头大声喊人,一时出来一个杂役,两人合力把陈览从马上解下。
杨眉翻身下马,此时才看见陈览脸色青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整个人无知无觉地被两个人架着,忙上前搀他,吩咐小二道,“去一个人请大夫,去一个人拴马,你与我扶我大哥去上房!”
陈览此时已经完全昏迷,两人只好架着他往院中去,跨过门槛时那小二脚下一绊摔了一跤,陈览半边身体便摔在地上,头磕在门槛上发出“碰”的一声。
杨眉忙上前托起他的头,陈览在昏迷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那额上已是红了一大块,想来十分疼痛,杨眉不由大怒,骂那小二道,“好蠢的东西!”
小二忙爬起来,与杨眉合力扶陈览到房中床上,杨眉道,“快些送热水进来,要滚水。熬滚热的姜汤进来,快!”
小二被她气势震慑,也不敢多说,答应着忙忙的去了。
杨眉一路只觉陈览手腕寒冷如冰,此时检视他伤处,才发现不只手腕,他整个身体都已冻得僵硬冰冷,身上的湿衣经过一路寒风吹拂,仍然在湿湿地滴着水,杨眉再不敢犹豫,忙松开他衣带,去解他身上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