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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眉睡了一夜起来,才想起头天为谢瑜老爹准备的寿礼被落在那个茶水铺子里了,本来还想着原身这个刺绣技术不是一般,给谢瑜老爹绣个屏风,勉强也算亲手制作,表表诚意还是可以的。如今这材料丢了,脚也扭了,杨眉便索性放弃了,反正谢府啥也不缺,她就腆着脸,空着手凑过去吃喝一顿拉倒吧。
靠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又感觉十分不好意思,毕竟谢瑜对她还是不错的……要不还是呆会儿等拓跋览过来,在他那儿拉点儿赞助?
正想着呢,门帘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却不是那拓跋览又是谁?
杨眉见他穿着月白色的锦袍,披着玉色披风,披风上雪白的风毛微微晃动,整个人秀雅如芝兰玉树一般。
杨眉眨眨眼睛,勉力抵御这种见缝插针的美色/诱惑。
拓跋览走到床边,微微一笑,“给你带了早饭。”
杨眉此时方见他手中提着一只食盒,揭开盖子,却是一笼小包子,并一碗热乎乎的粥,只那粥却透着碧绿的翠色,杨眉稀奇道,“这是什么?”
拓跋览把粥碗端出来,递到她手中,又给她塞了个勺子,“上贡的碧玉粳米熬的粥,这个是羊肉包子。”
杨眉笑眯眯地喝粥,口中道,“我正在等朱大哥过来做饭呢,你就来了。”
拓跋览手上停了停,皱眉道,“朱大还住这里?”
杨眉摇头,“大哥住在铺子那里,这几天会过来给我做饭
。”想了想,斜着眼睛瞟了瞟拓跋览,口中啧啧有声,“难怪朱大哥要去铺子里住……”
拓跋览低着头摆弄食盒,完全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吃过了饭,拓跋览又从食盒底层取出一物,杨眉大喜,“这个是桔子吗?”
拓跋览冲她笑了笑,伸手把桔子取出来,“要吃吗?”
杨眉很快点头,又赶紧摇头,“呆会吃,刚刚吃得好饱。”想了想又道,“有个事儿你能不能帮帮我?”
拓跋览手上蓦然停住,愣愣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脸上慢慢地红了,杨眉眼见他雪白的脸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宛如玉瓶生晕,越发好看得没有办法形容……一时回过神来,赶紧清清嗓子,心道得早点习惯,不然这智商本来就不高,再被这美色/诱惑一下彻底要负数了。
只是明明是她请他帮忙,她还没脸红,他脸红个什么劲儿?抬头见拓跋览仍然眼巴巴地看着她,方才醒悟啥事儿还没说,便道,“嗯,有个邻居过生辰,我想送点礼物,那个你知道我这个花钱的地方……嗯……很多啊……”
拓跋览没忍住笑了,那笑意从嘴角浮出便仿佛消不下去,直笑得连肩膀都抖了起来。
杨眉一时大囧,心道这个酒老板要不要这么八婆嘴啊,不就是榨了他一点……呃……有点多的钱嘛?居然把她是怎么榨他的都拿去告诉拓跋览,要不要这么耿直?
拓跋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柔声道,“让路春去给你办。”
杨眉囧囧地点头。
拓跋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敛了笑容,低声道,“我要去一趟涿州,今天就走,大概五天回来。”
杨眉点头,心道他这个公务员还是出差满频繁那种。
拓跋览低着头,定定地瞧着她,却不说话。
杨眉心道老是看我这是几个意思,又不好问,便伸手去推他脸颊,给他推得偏了过去,口中道,“别看了……”这特么脸皮三尺厚也耐不住这种盯法。
拓跋览笑着抬手拉下她的手,又把脸转了回来,还不及说话,只觉掌中她的手翻了过来,反握住他,耳边听她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杨眉把掌中这只手翻来覆去仔细打量,那十指修长仿佛玉雕,只是着实太冷,握在手中简直遍体生寒,一想起那日在法场上他都抱了个手炉,不由越发忧心,“难道那时候在江陵,真的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么?”
拓跋览深感懊恼,不动声色地去抽回,杨眉察觉,便把两只手一起伸出来握住他,一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拓跋览叹了口气,柔和道,“的确还没完全恢复……再养养也就没事了……”
杨眉道,“那你还去什么涿州?在家好好休养啊,路上风吹雨淋的,再生病了怎么办……”
拓跋览很无奈地说,“有马车啊……”
杨眉蛮横道,“马车也很冷啊,而且一匹小马拉着,特别颠屁股。”
拓跋览抿着嘴唇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八匹马……”
杨眉一时语塞,看来以后还是少说几句,不然处处都透出一股子土鳖气息
。
此时外间门响,路春和路秋并肩进来,双双跪下行礼,路秋道,“府督,仪仗在外等了好久了,再不出城只怕又要引来物议。”
拓跋览皱眉,“再等等。”
杨眉心道也不知道您那仪仗有多大,老在路上堵着不走可不得招骂吗?便推他道,“你走吧。”
拓跋览回头看她,脸上神气十分郁闷,杨眉无语,低头看了看路春和路秋,便豁出去顶着三尺厚的脸皮,鼓足勇气道,“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拓跋览眼中波光一动,停了一时才缓缓起身,杨眉见他要走,正打算与他道别,忽觉一股大力袭来,自己整个上半身已被他揽入怀中,她此时正靠坐在床上,脸颊便刚好贴在他胸腹之间,顿时只觉脸上燥热,耳边听他有力的声音道,“等我回来。”
拓跋览说完便松开她,头也不回地去了,速度快得仿佛生怕自己下一秒便会后悔似的。
地下路春和路秋也急忙爬起来往外走。
杨眉摸了摸脸颊,只觉热得离谱,只怕立时便能点着火燃起来,急忙拿了手捂在脸上,遮住眼睛,只盼能快点降温。
一时感觉好些了,便放开两手,一睁眼见桌边椅上竟然坐了一人,杨眉皱眉道,“你这个人走路都没声音么?”
路春翘足而坐,一手托腮,歪着脑袋不住打量她。
杨眉尴尬道,“看什么看?快出去。”
“现在胆子大多了啊!”路秋瞟了她一眼。
杨眉心道可不是胆子大多了么?有能耐你也来给我一刀子呀,咱们现在也是有后台的人了,哼哼……口中问道,“你不用跟着去么?”
路春撇撇嘴,“府督让我留下来伺候您……”一只翘着的脚上下晃荡,吊儿郎当地问,“您要个什么样的寿礼呀?”
杨眉看他一副十分不靠谱的样子,伸出一只手道,“不敢劳动,把银子给我,我自己买吧!”
路春上下打量她一番,点头道,“府督吩咐,您需要啥只管说,只是不许给您银子。”
杨眉大是窘迫,顿时只觉脸上烧得比早先还厉害——拓跋览你可真有一套,不就是跑了一次吗?至于这么防贼似的么?
第三日上谢瑜来了一趟,一进门见路春正坐着与杨眉闲聊,震惊莫名,“拓跋府督不是去涿州了么?路府使怎么还在燕京?”
路春要笑不笑地看他,“我们府督去涿州我就要去么?”
谢瑜无语,“并无此意。”又道,“烦请路府使暂避,我与阿眉有话要说。”
路春一副老子就是钉子户你能奈我何的样子,翘足而坐,“怎么小爷不能陪二位聊聊天么?”
杨眉十分无语,起身向谢瑜道,“谢大哥,我们出去说吧
。”
谢瑜对着路春冷笑一声,便与杨眉一同到了院子里,递给她一个包袱,杨眉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谢瑜笑道,“为你量身做的衣服。”
杨眉急着往回推,“谢大哥,不用了,衣服我这里都有。”路春这几日跟疯了似的,也不知道往这个小破屋子里塞了多少衣服,搞得她塞都找不到地方塞,只好乱七八糟一大堆扔在朱大哥原来住的厢房里。
谢瑜却不收回,道,“是套男装,我看你也不愿意与府中内眷一块儿,明天过来与我一处才好,只是穿着女装,着实不便……”
杨眉立刻被说服,她还正在琢磨呢,她一个女的,肯定给安排着跟夫人小姐一块儿——还不如不要去。想不到谢瑜如此心细如发,便伸手接了,笑道,“谢大哥想得真周到。”
第二日便是谢瑜老爹寿辰,杨眉早早地梳洗了,穿上谢瑜送来的衣服,揽镜自照,镜内一个年齿尚轻的俊俏小公子,杨眉左右看看,感觉比平常穿裙子还靠谱,果然我大天/朝死宅的婉约气质稀缺,还是扮个汉子比较给力。
寿宴设在谢府花园,中间左中右三个座儿,都设着锦垫手炉,并鲜花鲜果等物,一看就是主人和最要紧的宾客坐的,两边一水儿的矮几矮凳,谢瑜坐在右手下方第一席,杨眉的座儿就设在他手边。
杨眉十分满意,毕竟这乌压压一花园的人,她也勉强就只认识谢瑜一个,要坐别处,聊个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各路宾客都坐定,当中三个座儿却才只坐了两个,中间那个有点年纪满威严的老人正是谢瑜亲爹——当今谢氏家主——谢中轩,旁边那个谢瑜介绍了一大堆职位却也没听明白,总之就是一个姓宇文的大官。
谢中轩右手边的位置却一直空着,一直到第一道菜端上来,仍然没有人坐,杨眉一时好奇,便凑过去问谢瑜,“谢大哥,上面那里是谁的位置,怎么没有人来?”
谢瑜偏过头看了看她,“你不知道么?”
杨眉愣了,她为什么会知道?还不及问他,花园门口有人拖长了嗓子高声报名:“羽翎府拓跋府督到——”
杨眉大惊失色,不是说五天回吗?
所以那个空着的地方——是拓跋览的位置?杨眉不由大为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了一种捉奸在床的心虚感,一时又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陪谢瑜来给他爹贺个寿吗?什么跟什么就吓成这样?
此时所有宾客纷纷起身相迎,偌大个场子,只有谢中轩仍然坐在原地,垂着眼皮用筷子夹菜吃。
不多时一个穿着杏色衣袍,披着白色貂裘的人影便到了场中,立在席前向谢中轩弯腰行礼,“拓跋览给中书大人贺寿。”
谢中轩眼皮都不见抬一抬,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饮了,又用筷子夹菜。
拓跋览仍在躬身行礼,谢中轩不发话,他也不便起身,两个就这么僵持着,杨眉心中不愤,正待想个什么办法,谢中轩已经把筷子放下,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老夫只知谢览,不知拓跋览。”
拓跋览脸上血色立时褪尽,他本来就生得极白,这样一来整个人看着白得仿佛要凭空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