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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白少川可以说是最了解白晓的人,然而现在的韶川却并非是最了解兆澈的人,反而最了解他的……是御星。
倒并非感情或是相处久了的缘故,只因两人的行事与思维总是出奇相似,作风和想法自然也经常性不谋而合。
论起来,在韶川初初对兆澈起了心思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无疑是把御星当做自己的劲敌。甚至于连御星和戮天的关系,都隐约有韶川的手笔存在。
这份了解,让兆澈在看到被好吃好喝伺候着,将一切戒心和警惕逐渐放下的帝华时,满意到了极点。
没有什么打击,能比得上在绝望中复起的希望攀至巅峰,却又被活活掐灭更加大快人心,不是吗?
帝华在见到戮天和御星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哪怕是御星好言好语甚至带了几分亲近的态度与他交谈,示意要请他回仙宫时,也没有天真地认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然而这一切在自己真的平平安安回了仙宫,又被无数灵仕伺候梳洗用膳,甚至还在广灵宫中小憩了一阵之后,慢慢被动摇。
他开始思索兆澈是不是什么都没发觉,甚至开始思考韶川和兆澈是否根本没有将自己与鬼域之眼中的帝华魔尊联系在一起。
越想下去,生的希望就越渐浓烈起来,开始潜意识挣扎着安慰自己,给自己找寻最渴求的答案。
没等期盼彻底压制住恐慌,兆澈便忽然而至。
在看到从殿外走进来的兆澈时,蠢蠢欲动的期望骤然被压倒,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和绝望。
出乎意料地是,兆澈的神色并没有半分异样,而是亲和温雅,甚至带着几分安抚地味道。他笑着走近,微弯身子扶起呆瘫在榻上的自己,神色平和温柔:“听闻你的伤至今未好,怎么跑去万象深渊去了?那地方天材地宝虽多,却到底不适合休养,你该与御星皓月他们言明才是。修炼不易,若落下了暗伤,怕是日后再想进阶要难上不少。”
帝华僵硬地被扶起,内心深处犹如掀起巨浪。
在知晓司命上神下界寻找兆澈化身时,他便猜到兆澈迟早有朝一日会重归仙界。或许在仙界之中被隐瞒的诸神众仙不知他暗中的手脚,但凡界与他分魂有过接触的兆澈韶川必然能猜出前因后果。因而,在兆澈回来之前,他必须离开。
可贸然消失,又几乎是等同于告诉仙界所有人,他在心虚,在隐瞒什么秘密。而自仙界建立起来,能值得人悄无声息离开的秘密,只有背叛和欺瞒。
所以离开前,他编了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全然解释不通的理由。
万象深渊险象环生,却到处是仙界都难寻的天材地宝。可那地方甚至比鬼界枯骨狱魔界嗜血渊还凶残黑暗,处处都是业障缠身杀孽噬心的仙界异兽,又怎么可能会是疗伤之处。
幸好他这个虽然略有几分名气,却到底无足轻重的仙人并不起眼,这才没惹的大家深究。
但他很清楚,最有可能知道他身份的兆澈和韶川一旦回来,等待他的只有魂飞魄散。这些借口,自然就成了他逃跑的掩饰。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兆澈素来脾气性子好,莫说是像他这种达到仙尊级的仙人,便是普普通通的地仙,都能得他温和地问候。故而虽然兆澈的态度惹他警惕,却没让他觉得突兀。
他唯一怀疑的,是兆澈到底有没有知道自己的背叛。
以兆澈和韶川的聪明,在猜到帝华魔尊和自己的联系后,不可能想不到当年之事与自己有关。可看兆澈这副态度,又实在不像是知道了的模样。毕竟就算是在亲和的人,也不可能面对背叛者还温煦如风。
怀疑和挣扎在心头不断盘旋,帝华只觉得头痛欲裂,却又不敢表露半分。
他垂眸沉默了良久,低声回答:“谢帝君关心,我已无碍。”
兆澈抿唇一笑,像是有几分高兴:“这便好。混天未诛,汝为仙尊,日后还是无仙界一大重要战力,万不可有所伤损。”
帝华顿了顿,颔首:“是。”
兆澈十分亲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透过他护体仙气落到身体的力道轻和平缓,昭示了二人悬殊的差距,又没有任何针对他的力量。
做完这一切后,兆澈便起身离去,好似真的只是单纯为了来看一看他。
借着兆澈离去时目送的视线,帝华又用余光悄悄打量了一直跟在兆澈身侧的韶川。
韶川的神情也无半分异样,一如往常一般视他如无物,淡漠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地高傲。
莫名地,好像先前一直占据着弱势的期盼突然高大起来,将所有恐惧都逐一清除。
他好像把这些上神想的太过强大聪明了一些,甚至就连凡界走了一圈的韶川与兆澈都没他想象中那么聪明。
不过想想也是,六界之外的域外之灵混天都能让他控制与鼓掌之内,一举一动都在计算之中。若非最后混天反被压制,当初一战仙界到底会归于谁手中尚且还不好说。
域外之灵混天曾是创世之主培育失败的帝君候选,奈何不慎吸收了域外的吞噬毁灭之气,只能放任其在六界之外飘荡。但无可否认,他甚至可能比当初的帝君还要强大。
而兆澈……即便已经成了帝君,也只是帝君选择的继承人而已。
忐忑慢慢归于平静,帝华轻抬眼眸看着朴素的广灵宫,最后一丝警惕也被悄然掩藏起来。面上渐渐浮起一丝笑意,无数阴晦地恶意一闪而过,好像从未出现。
兆澈……也不过如此……
既然什么都没失去,那这场游戏……他要好好考虑怎么赢得最终的胜局。
直到走回染琨殿,兆澈才面带嫌恶地随手幻化出一条帕子用力擦了擦手。
韶川弹指凝出一捧清水细细将他的手洗了一遍,这才满是不耐地问:“作甚这么大费周章,刚才撕破脸,也足够他大起大落了。”
兆澈回以一笑,笑容带着点难言的残忍:“不,那怎么够。”眼中的情绪连变,带上了难以言喻地怒和恨:“他千方百计将你骗去跳了堕仙台,又一步步设计你为自己不相干的事舍魂弃魄,险些无法重塑仙身。这笔账,只让他大起大落一番就死去,怎么能够?”
他要让他在重新回到自以为是的胜券在握成竹在胸后,在这一次布局只欠东风的状况下,一举摧毁!看着自己所有的部署化为泡影,然后一点点看着自己的仙骨粉碎,神魂受创。
他会亲手送他去轮回,保留下他的记忆,用仙力庇佑他轮回三世。生生世世无法魂体相融,神魂清醒,肉身却只能做个呆笨的傻子,三世天煞孤命,三世受人欺凌唾弃,三世不得善终。
三世之后,他还会送他来往六界每个极限之地,让他的神魂无时无刻不受折磨。直到最后一丝魂力被耗尽,成为一个连魂飞魄散都成为奢望的存在后,再将他送往九天玄塔,永世关押。
这份殊荣,可是连混天都得不到呢。
背叛仙界,诱骗诸神,还妄图借由域外之灵的力量掌控六界。最重要的是……敢因一己私欲伤他的亲人朋友最重要的牵挂,便是在狠厉千倍万倍的手段,又岂能足够!
凝神细思又带着点咬牙切齿地狠厉模样,莫名的让少川想起凡界色厉内荏地小奶狗。只是兆澈却并非色厉内荏,而是真正地想到就能做到。
可这份狠厉,让他生不起恶感,只觉得满心喜爱。
“我的晓晓总算是长大了,还知道亲手报复惩戒了?”
许久未听的称呼一瞬间出现在耳中,兆澈有些回不过神,老半天反应过来,臊着脸推了他一把:“胡闹!”
“是是是,小的胡闹,还请帝君大人责罚。”这时候的韶川哪有龙神之主地样子,简直就一个无赖。
被他一闹,兆澈从满心的算计报复中脱离出来,一瞬间居然升起了几分疲惫。顺应念头,兆澈慢慢倚进他怀中,舒舒服服地舒展身子靠着。
韶川伸手替他揉了揉眉心,顺手捏了捏不像凡界时那么有肉感的脸,忧心忡忡:“都瘦了。我知道你回来必然有许多事忙,可心思再重也不能不顾自己。该解决的事情迟早都会解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能先把自己折腾坏了。从今儿起,你得好好听我的话了,放任你够久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他知道一朝记忆苏醒,兆澈背负的承受的是无法想象的责任和痛楚,所以从回来到现在,他都没有过多干涉兆澈的行为。可现在来看,这样下去,这人恐怕就算是帝君之身,也能白纸折腾病了。
须知仙界之人的病,可是会折损修为耗损心神的。平时尚且无事,一旦真的病了,怕是且得折腾一阵子。
兆澈安安心心被他抱着,眷恋而依赖:“很快就没事了。待得一切事定,我什么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