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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武平县,急急找到武平县唯一的一家小医馆——百草庐。
夏弦远远望见百草庐前排成长龙的队伍,一个脑袋登时变成两个大。他本就是个急性子,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排队,何况还是这么长的一个队!
夏弦停下马车,揭开车帘子,与冰若一道扶着刁无岸下了车。这刁无岸,也是个急性子,一看这队伍,眉头便拧成麻花,愤愤道:“真麻烦!老子还是回山寨吧,那里也有小匪略懂药石之理!”
“你都说了,是略、略、略懂!”冰若虽不像他们这般性急,却也被这长龙队形惊到了,思忖片刻,偏头对夏弦道:“你带刁帮主去排队吧,我去把马车赶到合适的地方,这里人多,堵着不大好。”
夏弦抚了抚额,眼尾挑了挑:“也罢,都听梁大小姐您安排!”话毕,扶着刁无岸加入了排队大军。
冰若把马车赶到一个僻静巷子里,从这个角度,依然可以远远看见医馆前的龙形长队。这么长的队不知要排多久才能轮上刁帮主,就让他俩自己排着吧,冰若暗笑,然后爬进了车厢,往软垫上一躺,打起了瞌睡。
正睡得酣畅淋漓,一阵汪汪犬吠将她猛然惊醒,冰若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对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又是一个激灵。
冰若吓得往后靠了靠,险些滑下软垫,拉开段距离方才看清那双漂亮大眼睛的主人,一个满面灿若桃花、笑意绵绵的小姑娘,噢不对,是小白脸!
白名咧着嘴,弓着身子又凑近了些,眼神不住地往冰若脸上瞟啊瞟,冰若恍然大悟,认出了这曾经被她用匕首挟持了一路的小白脸。
“汪汪汪”又是一阵犬吠,冰若顺着声音往斜下方望去,白名手上正牵着一条健壮漂亮的黑狗!
“黑子!”冰若欣喜若狂,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再见到他,真正是感谢佛祖爷爷让他们人狗情未了!那黑子被一脸明媚笑容的白名一只手紧紧锢着,无法扑上冰若怀里。
白名的表情和手上用力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黑子委屈地不停汪汪直叫。
“你……你怎么,你怎么上了我的马车!?”冰若将目光重又纠结到白名脸上,惊悚问道。
“怎的女侠姐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嘿嘿……况且在下又没有拿刀子。”白名亮晶晶的眼睛弯了弯,勾起嘴角又道:“风水轮流转,不想今日却是在下转到了女侠姐姐车里,甚是有缘呐,你说是与不是啊,女侠姐姐?”
那白名笑嘻嘻地凑得更近了,冰若噌地脸上刷了一层红,鬼使神差地竟点了点头,复而又慌忙瞪大双眼拨浪鼓似地摇着头道:“你……你,你你下去!”
白名听了,收起笑,嘟起小嘴道:“好吧,告辞!”
可是他刚下车,冰若便又掀起帘子,朝他喊了起来:“你、你你你、把狗留下!!!”
“噢,这是我的狗,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你!”
“嘿嘿,多谢女侠姐姐!我们上来了,走,送我们去兰若寺!”
……
话说这白名,那日回到斧头帮发现飓风之后帮主不见了,独自骑马去山林寻找,遍寻不见,却被一只黑狗紧紧跟随着。
白名从未见过这只黑狗,他一直跟着自己,想必是自己身上有他主人的气味,遂白名猜得这狗儿应是斧头帮某个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小山匪养的,或者就是前几日给他赶车的山匪,抑或是那女侠姐姐养的。
然后白名便带着黑狗一起在山林里溜达寻找,因一直寻不着刁无岸,可自己已和帮里小匪们夸下海口必能寻到帮主回去,遂也没脸独自回寨子,便带着黑狗回了武平县的兰若寺。
......
“喂!你滚下去,这是我的马车!”
“哎呀,女侠怎的这般小气?好多日前,在下不也是绕路送了姐姐些许路程吗?”
......
此事此刻,白名正坐在马车车厢前的鞍子上,无比欢畅地赶着车往兰若寺奔,完全无视身后愤怒的一人一狗之咆哮咒骂。
冰若从车厢窗棂眼睁睁见着马车掠过百草庐长队,仅仅一瞬,便瞥见了夏弦与刁无岸终于排到了门槛入口,已然踏了进去。他们要是诊治完了出来寻不到自己,可如何是好?这个小白脸,出现得真不是时候!
冰若一番纠结烦躁中,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小白脸不是斧头帮的人吗?不正是刁无岸一伙的吗?思及此,忙向他喊道:“那个谁,你们刁帮主正在百草庐呢,我便是专程送他过来的,你你你,快点把车赶回百草庐!”
白名听了果是一惊,一下子拉住马儿缰绳,一个急刹,冰若倏的往前一栽重重扑在那白名背上,黑子也差点栽下车。他们后面的几辆马车也险些追尾,车夫们横眉瞪眼骂了几句越过他们。
“当真?刁帮主真在百草庐!?”
“自然是真,我梁冰若岂是行骗之人?”
“呃,梁冰若,好名字!在下也不叫那个谁,白名是也,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去百草庐!”
*
“帮主!你果然在这!”白名下了马车急急奔向那重新换过药,刚刚重新包扎好,正迈出百草庐大门的刁无岸。
刁无岸先是大惊,又是大喜,他乡遇故知般用那没受伤的粗壮手臂揽了白名,激动非常:“你小子,可算来了!”
夏弦见着这小白脸从冰若马车上下来,明显很不高兴,双手抱于胸前,斜着一双吊梢眼儿,不咸不淡道:“行了,小匪们也到了,带你们帮主回匪窝吧。”
冰若飞了个不满的眼刀给夏弦,夏弦就当没看见,将脸别了过去。
“哎?女侠姐姐不和我一起回斧头帮吗,女侠姐姐不是压寨夫人吗?”
“压你个头!”夏弦举了拳头就要揍那白名,不过身为捕快,随便打人可不好,那白玉拳头将将要落至白名的小脸,便停住了。
随后,他们四个人赶着马车去了兰若寺里的一间还算宽敞的小平房,那里住着白名的奶奶。那老奶奶面容慈祥满头白发,穿着布料不错的绛紫长裙,看上去生活也是舒适无忧。
白奶奶给他们准备了素斋,然后几个人边吃边聊,大家很快便熟识起来。
原来这白名和白奶奶是多年前逃避饥荒来到的武平县,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他们祖孙俩。然后他们便在兰若寺一带乞讨,被寺里心善的师父收留,安置在寺里。白奶奶便在寺里帮着做做斋饭,打扫寺院换得一些粮食衣物,过得虽不富裕,但也衣食无忧。
可随着白名越长越大,白奶奶就愁了,没钱让孙子念书可怎么行,难道以后当和尚吗?老白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怎么能让他当和尚呢?
白奶奶那阵子正愁着,不想他这宝贝孙子在寺外玩耍时,竟碰上带着刁铃儿在附近溜达的刁无岸。
这七岁的刁铃儿见着五岁的白名,那眼睛都离不开了,一直拽着不让他走。刁无岸见这小娃娃生得如此可爱机灵,心里也甚是欢喜,便与白名攀谈起来,了解了大概情况,便生了收养之意。
白名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家里情况,何况他见着漂亮可爱的刁铃儿那也是欢喜得紧,便急急带了刁氏父女去找奶奶。
白奶奶本不知道这刁无岸是山匪头子,见这汉子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还愿意资助她孙子读书,心里也是高兴,只是不愿意白名认其他人做爹,便让他们以叔侄相称。
刁无岸出了钱让白名在武平县念书,长大了些白名也懂事了,知道刁无岸的身份,便经常上斧头帮看他,顺便也去和刁铃儿玩耍。后来白奶奶知道这资助她孙子念书的光头汉子竟是个山匪头子,也是气得不行,但也没办法了,白名已然和刁氏父女感情深厚难以割舍。
再之后,就是三年前,据说是刁铃儿离家出走,病死在了雪雾冰原。刁帮主多年前丧妻,现下又丧女,真正是可怜之极,遂白名便搬去了斧头帮陪伴刁无岸,隔段时间再回来看奶奶。
可是白名毕竟是个读书郎,并不喜欢山匪气息,遂在斧头帮也是足不出户闭门读书,只是经常直接去刁无岸的住处陪他说说话练练武,当然,这武艺也是刁无岸教他的。因为几乎从不出门,夏弦他们在寨子里那么久,以及柳烟和刁无底那些事儿,白名都不大清楚。
当他们聊到刁无底和刁铃儿的时候,夏弦与冰若心里皆是很不好受。不管怎么样,他们与刁无底的死多多少少都是有关系的,何况最后,这刁无底还被洛风为了替他俩隐瞒而碎了尸。他们夺走了刁帮主最后一个亲人,心中真正是愧疚得紧。
傍晚时候,有人敲了白家门,白名开了门,但见是个型尚。型尚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扫了扫屋内,看见夏弦时便亮了亮,开心道:“夏弦哥哥你果然在这,我就说我没看错!展叔叔和广贪大师在钟楼那里等你!”
夏弦和冰若一听展叔叔三个字,便知是展离,二人欣喜非常,辞了白氏祖孙和刁帮主,急急随着那型尚向钟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