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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他们两家人出来过得第一个年,所以之前就商量好了,两家人在一起一块儿过。张肃明他们现在住的还是租的房子,那边地方小,东西也不齐全,自然就都到罗家这边来了。三十一大早上,张峰就开着他那辆面的把一大家子和一车厢的吃食给运了过来。
虽说有这么一件事悬在罗家人头上,不过罗家人倒也没有太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是自己亲戚固然好,不是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又不想抱大腿蹭好处,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两家人凑在一起过了一个热热闹闹地除夕,又因为今年都赚钱了,所以几个孩子拿到的红包也是格外的丰厚。除了张峰,因为他不仅没红包可拿,还要被几个长辈轮番上阵逼婚。看着左支右绌,大冬天愣是出了一头大汗的张峰,几个小的都很不厚道地躲在一旁咯咯直笑。最后还是罗国安这个姑父看着大侄子“可怜”,让人领着弟妹下楼放烟花去才把他给解救出来。
罗甜看过京都的花火大会,也看过维多利亚港的烟花汇演,可是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及这一个让她心中温暖。
这是“她”第一个新年。罗甜仰着头看着天空中盛放的烟花,心中默念道:“爷爷,你看到了没,我现在,很幸福。”
除夕夜里守岁,其实也不用守,一大家子在一起闹哄哄的,不知不觉就过了零点,早就撑不住了罗小宝零点之前就睡了,倒是他们一直闹腾到了夜里快两点才上床睡觉。不出意外,今儿早上全都起迟了。不过反正今天又没什么事儿,他们家在庆市除了大舅家也没什么亲戚要去走,一家子乐得在家里睡大觉,安逸。
将近中午,一个个肚子饿得唱空城计了,才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
“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罗甜打着哈欠走到厨房,开口先讨了个好口彩。
张秀芬笑眯眯回道:“也祝我宝贝女儿新年健康顺利,一帆风顺,饿了吧,快洗脸刷牙去,我这饺子已经快要好了。”
等罗甜洗漱好出来时,其他人也都已经坐在了桌边,一家子相互间说了一通好话,才坐下来开始吃饺子。
这饺子是张老太太昨儿下午现包的,孩子们都喜欢姥姥做得饺子,皮擀得筋道,馅儿的味道就更不用提了,一个个吃得头都不肯抬。
年初二回娘家,罗家人一大早就准备好了,哪知道刚要出门呢,电话就响了。
挂了电话,罗甜冲爹妈耸了耸肩:“齐爷爷,他说他已经上飞机了,估计下午的时候会到吧。”
“那我们今儿就先不去了?”张秀芬有些迟疑。
“去,这不还没来呢,我们去吃顿中饭,早点回来就是了。”罗国安想了想道。何必在家空等呢,反正他是没抱什么希望,还不如去大舅子家吃饭呢。
“那要不你们去吧,我留下来就是了,要是他们到的早了,我就打电话告诉你们,让大表哥送你们回来不就行了?”罗甜想了想道。
“那怎么行,甜儿你去,我留在家里。”罗月主动道。
“好了,都去,既然那边都说了下午才来呢,在家也是白等,行了,都走吧。”罗国安下了决定,孩子们也不多吱声了,总感觉她爸今儿哪里不对呢。
虽说一家子都来了这边,但是这顿中饭还是有些吃得心不在焉的,张家人全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张秀芬只得借着去厨房的工夫和张老太太略微交代了两句,然而就赶着回家了。
说来也是巧,他们刚到家,水还没烧热呢,就有人敲门了。
“来了。”罗远应了一声去开了门,被门外的阵势吓了一跳。好家伙,这是来了多少人啊。
“各位请进。”罗月看哥哥那儿没有动静,主动跑过来招呼道,哪知道她站还没站稳呢,就被一个老太太给抱住了,边哭边喊道:“姝姝,姝姝,姐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罗月彻底呆住,下意识就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妹妹,罗甜也一脸的懵逼。
来的人,好像,好像有点太多了啊!
原本她以为就是齐爷爷来的,哪知道除了齐爷爷,还有四位老人。
“先进来坐吧,外面怪冷的,哥,哥,去咱们那边搬点凳子过来,妈,妈,洗杯子泡茶。”罗甜这么支应了一通,才算把众人迎进了屋,只是刚刚抱住罗月痛哭的那位老太太还是不肯松开手,死死地抓着罗月,生怕她一眨眼,好不容易回来的妹妹又不见了。
“罗甜呐,先前你跟我说得梳妆盒呢,拿出来给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看看吧。”齐荣源叹了口气道。
其实哪里还用再看呢,单看罗甜这个姐姐的容貌,跟当年的容静姝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否则容静言怎么会如此失态呢。就是他自己,也和其他两个表兄弟一样,瞬间就红了眼眶。
罗甜冲她爸看了一眼,罗国安这才起身去了房间,生母留下的遗物一直被他收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是梳妆盒,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照片,一本诗集,一条项链,还有这一对翡翠镯子。”罗国安将东西轻轻地摆在了桌上,一一说道。
刚刚进门看到罗月的那一瞬间,容静言彷佛以为自己看见了几十年前的小妹,要说这不是妹妹的后人,容静言就是死都不信。容家其他两个要比她内敛些,尤其容静帆,这些年在国外经历了太多风雨,连最亲近的家人有时都捉摸不准他的情绪。
但是这东西一摆上桌,容家原本勉力保持着镇定的那几位也绷不住了,容静帆的妻子倪江雪瞬间就流下眼泪来,朝罗甜招了招手,“孩子,你们一点都不知道你祖母的身世吗?”这话一说,便是承认了这门亲戚。
罗甜摇了摇头。说实在的,她相信齐荣源不会骗她,毕竟骗她又没好处不是,可是要说这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相信吧,她也没这么傻白甜不是。不过有照片对照,这应该是祖母的家人没错。
容静帆大风大雨里走过来的人,一看罗甜这样子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只是他不仅没有感觉到丝毫冒犯,心中反而生出几丝对罗甜的夸奖。眼看着名利在前不仅毫不动心,反而高度警惕,这个孩子果真如荣源所说,当真有趣得很。
“这镯子的原材料是我当年无意中得到的,因为你祖母喜欢紫翡翠,所以就给她打了一套首饰,后来你祖母失踪,剩下的东西就都留在了家里,这是一对耳坠,你可以看看。”容静帆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行子,打开后递给了罗甜。
扫了一眼,罗甜就看出来了,果真是出自一块翡翠。
“还有这项链,这是当年我买给姝姝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姝姝很喜欢,将自己的照片放了进去,一直随身戴着。”容静霖也补充道。
说到这些,几位老人的神色都有些悲怆,齐荣源的眼眶也红了。“这本雪莱的诗集是表妹托我买的,这上面的字迹还是我的呢。”
罗甜这才觉得自己的一个疑惑被揭开,她就说嘛,要是这是奶奶写的,那这字迹也太狂放了一点。
“你是静姝的儿子,你知道静姝多少事情?”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荣静姝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只是看到和妹妹如此相似的罗月,他们心中还是不免酸涩难忍。
罗国安摇了摇头,“我妈生了我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那个年月也没什么好医生,就只能这么拖着,后来拖到不行了,就这么去了,我妈从来没跟我提过她的身世,我只知道她是外地嫁进来的,而且我妈也不姓容,她姓孟。”罗奶奶的墓碑上只有卒年,没有生时,也只是简简单单地刻了“罗孟氏之墓”。
“姓孟?”容静帆皱起了眉,他们家的亲眷之中并没有姓孟的,小妹为何要假托这个姓氏呢,而且为什么又从来不提起自己的过往?“这事儿只怕非得问你的父亲才能知道了。”
罗国安点了点头,他也很好奇母亲的过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罗老爷子毕竟是他的生父,他不开口,难道他还要强逼着他开口不成。“今天先暂时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去罗家村吧。”
“好,就按小妹孩子说得办。”容静言这会儿眼里就只有一个罗月,只要罗月在她跟前,她这心里就能平静下来。
容静帆和容静霖看着大妹,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妹这是心魔难过,她自己折磨了自己那么多年,现在看到了和小妹长得几乎一样的罗月哪里还能忍得住呢。
“行了,这都坐下来这么久了,还没正式介绍呢,你把家里人都领过来介绍一下,我正好也给你们说说你妈到底是谁。”
“哎。”罗国安应了一声,指着家人一一介绍了一遍。
容静帆这才指着自己道:“我是你大舅,我叫容静帆,这是你二舅,容静霖,那是你大舅母,这是你大姨,容静言,荣源的母亲是我们的姑母,算是你的表舅,至于你母亲,是容家最小的女儿,名叫容静姝。”
静女其姝。
罗甜心里突然难受起来,她下意识就想起了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剪着学生头的进步女青年。出身富裕,备受家人宠爱,若是她的人生没有发生意外,此时此刻也应该过得幸福顺遂吧,而不是化作一抔黄土,几根枯骨,至死都未曾见到家人一面。
可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当年内乱,容家决意举家迁往国外,可是临上船的时候突然发现,静姝不见了,那时候形势严峻,我们要是再不走,留下来还不知道会经历什么,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暂时先走,至于寻找静姝的事情,就暂时托付给了荣源。这些年来我们从未放弃过寻找静姝,也曾经三番五次地回国来寻找,只可惜,哪怕我们翻遍了申城,也没有找到当年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直至去岁除夕,我突然接到荣源的电话,说是找到了小妹的梳妆盒。这个梳妆盒是我当年在苏坊斋定制的,一个四个,一个给了我太太,一个给了荣源的妹妹,剩下两个就归了静言和静姝。”
“当年的事情责任全都在我,我跟静姝要上船的时候随身的箱子突然被人抢了,静姝性子烈,又仗着学过些身手,便说要替我去抢回来,哪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说到这里,容静言再度哽咽,若不是她,小妹又怎么失踪不见,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而父母直到死,都再未能看到最心爱的小女儿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