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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淡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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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粉色小人儿有一只大白萝卜高低,通身桃粉,戴着一个亮蓝的肚兜,如未满周岁的婴儿,却会走会跳。

它手里拿着一把粉色的小琵琶,二话不说,“咚”地坐在地上,铮铮弹起了琵琶。

它弹的是一曲《醉春宵》,琴音缱绻绵长。

玉璴从没听过样的曲子,不懂是什么曲子。

听着听着,便觉得心扉荡漾,面躁心热,顿时天旋地转,如醉酒一般,辨不出是梦是幻。

忽然迎面走来一位俊俏的少年郎君,墨发及腰。

如画的眉目,挺拔的鼻翼,整齐的下巴上,一张殷红的薄唇微微翘起,送来一个撩人心魄的邪邪的轻笑。

这张脸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却又好陌生,好像从来都没见过。

玉璴的心被那个邪邪的微笑撩得方寸大乱,只觉得耳热身燥,不由自主就要解衣纳凉。

可是扯了半天,腰带却似乎给一股大力拽住了,怎么也拉不开。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

玉璴头痛欲裂,随即昏睡了过去。

睡了不久,脑间骤然清亮。她一下睁开眼睛,瞧见那个小粉人儿壁立在墙角,委屈地低着头,斜眼偷瞄着站在洞室中央的猫王。

流思低头垂手立在猫王一侧,而猫王正怒目瞅着流思。

“谁让你把醉铃交给她的?还有你,谁让你出来作怪?”猫王暗压着怒火质问流思,又侧头横了一眼墙角那个低头的粉萝卜。

“你们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她只有三百年灵力,根本承受不住醉婴的琴音,要不是我及时制止,险些就心血迸流而亡。

灵猫的九滴灵血若伤了,就不能轮回了!

流思,你作为灵猫族的掌铃使,怎么也不知道轻重!

我不是说过要将沁铃交与她吗?”

“我只是想帮你……”流思低头小声嘟囔,话未说完,斜眼发现玉璴醒了,便停住口不再言语。

那小粉萝卜“嘤”的一声变回铃铛,跃入流思手心。流思赶紧将醉铃揣入袖中。

猫王转头看到玉璴醒了,强压住激动的情绪问道:“你没事吧?”

玉璴干瞪着一双大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呆呆地摇摇头。

“流思给错铃铛,你也摇错了铃铛!流思没告诉你,要摇三下铃铛吗?你不知道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乱用吗?”显然,猫王的怒气还没消。

这个不是你们给的吗,怎么能算来历不明?玉璴有些糊涂。

“至少你并不十分清楚它有什么威力,对不对。”

玉璴又呆呆点点头,和他交流到真省口舌。

“流思,将沁铃拿来!”

“哦。”流思噘着嘴,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串绿色铃铛交与猫王。

猫王接过沁铃,走到床前,像是赌气一样,将铃铛重重放在玉璴手中:“只能摇三下!这种铃铛既是唤铃也是幻铃,是灵猫族一种极厉害的神器。如果将‘致幻’招出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致幻是什么?玉璴听得云里雾里,听话地紧握住铃铛,不敢言语,仿佛那铃铛长了腿,会再跑去惹是生非。

天下怪事多,近日尤其多,还都让自己遇上了。

猫王交代完毕,忽然怀中铃铃铃作响。他没再说什么,匆忙出去离开。

流思也紧跟着猫王走了。

一连几日无事,猫王也没有再来。

玉璴的起居都有专人照顾。到了吃饭时间,会有一个猫首人身的人按时送来饭菜。

都是家常小炒,菜品素淡。一尝味道,与猫王做的千差万别。但每顿都会有天仓龙鼠的菜肴。

玉璴在洞宫待着无事,百无聊赖。

她脑袋里时常会被那些疑团打扰,偶尔也会联想到訾鑫……想到訾鑫心里便掠过一丝难过,思绪也会更加纷乱。

虽然是灵猫,猫王的招待也无微不至,可她总感觉自己像是寄人篱下,游手好闲吃闲饭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很清楚不能总待在这儿。

况且洞宫虽大,终究是洞宫,深藏地下数十丈,与世隔绝。久了自然会想出去看看蓝天,透透气。

可她又不敢乱走。

这里像个迷宫,迷了路就不好看了,反倒惹猫王笑话。

最重要的是,出去别让那个月明夫人抓去,威胁到阿朵娘亲。

想到阿朵,玉璴心里隐隐伤怀。

她多希望,即便是多挨几顿打,也不知道这个真相该多好。她也多希望阿朵真的就是自己的娘亲该多好。

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并没有多强烈的愿望去找亲生的爹爹妈妈。

这似乎有背常伦,也似乎大逆不道。但是,从没有见过面的亲人能有多让人挂念呢,即便找到后又能有多亲?

人都是往下疼,从来都是父母记挂失散的孩子多些,孩子反倒没那么着急与父母团聚。

她内心自然而然还是惦念阿朵更多一些,希望阿朵此时是平安的。毕竟养育过她的是阿朵。

走还是不走,似乎成了难题。最后她还是决定走,去找阿朵。她首先要确保阿朵娘亲是平安的,虽然她心里还在怨她。

她决定等猫王一来就辞行。

这日玉璴在石室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拨弄一两下绿植。

猫王来了。

猫王淡色青衫,极是素雅。

玉璴见他来,心里不由一喜:“你终于来了。”

“你很盼我来吗?”猫王淡淡问道。

玉璴顿觉失言,脸上一红:“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得走了。”

“是这几日的饭菜不可口?我这几日有些忙,没顾得上做饭。”猫王斜瞅着她问道。

“不不,是我不能老在这儿叨扰你。毕竟我们只是淡水之交。”玉璴忽然有些慌乱,难道不是吗?为什么明明说了实话,却好像一个说谎的孩子被人识破,心虚了?

“淡水之交?”猫王重复道。

“我之前拿你当挡箭牌,说是你的友人,其实是因为我怕死。为的是不让你家那个卞将军刺几个大窟窿。你知道我的灵力有几斤几两。根本打不过他。”玉璴一股豁出去了的劲儿,如实坦白道。

“哦,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不过我有一件要紧事要办。”

猫王忽然沉默了,仿佛元神出了肉体。

好一会儿,他才淡淡道:“今日带你四处走走吧。”

“你怎么不问我有什么要事,或者我什么时候才会报答你的恩情?”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你若不想说,问来何用?不管怎样,你这次能来就好。”猫王语气轻淡,玉璴听来却心里一暖。

“至于恩情不恩情,谁又能说得清到底是我于你有恩,还是你于我有恩。有的时候帮助别人其实根本上是在帮助自己而已。我是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报恩。”

“当然是你于我有恩,这还用问吗?我一定还会回来报答你的。”这次玉璴非常恳切。

猫王看着她,答非所问:“跟我来。”说完带着玉璴出了石室,朝一条隧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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