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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然子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寒星似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凉意,静静地瞅着她。
玉璴一时不知所措,呆在那里,像一尊木雕泥塑。光看这双能冻死人的眼睛,不用说也知道这个冷冰冰一身洁白衣衫的狂傲仙人肯定有洁癖。这么大一片鼻子里留出来的血迹染上他那一尘不染的仙衣,还能讨到什么好处。
此时他不发作,大概只是暴风雨前虚假的表面平静,实际上闷云后说不定正在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的大风暴。
这下真跑不了了。
她有些内疚弄脏了他洁白的仙衣又有些恐惧被他用惨绝人寰的手段惩罚报复,想张嘴道歉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唯恐一个字说不对就成了点燃熊熊烈焰的那根稻草。
吓人的永远是未知,她的脸不由地由红转成惨白。
狂然子默立了一会儿,看着玉璴脸色煞白,出人意料地眨了下眼,忽然伸手拉起她的左腕,腾空而起,直接将她带到空中。
狂然子的手像一个冰环,环在玉璴的手腕上,玉璴不自觉地激灵了一下。神仙都没有体温吗?
她的身体飘飘忽忽,跟着狂然子凌空飞着,须臾轻轻落在了院子上空悬着的一个高台上。
阿圣也随后跟了上来。
这个高台是圆形的,很大。能同时容纳几十个人站在上面。高台没有基柱,像悬在空中的一个巨大的白色璧玉圆盘。绕台子一周刻有凹凸不平的花纹,像是某种字符,玉璴并不认得。
一上了高台,狂然子就松手一甩,玉璴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台子上。
狂然子款步走到台子边缘,双手背到身后,眼神淡然地向下俯视,声音清清冷冷:“这个是了璧,站在这里就可以观瞻整个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玉璴惊异,急忙起身,走到狂然子身边,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向下看去。
了璧下方,是辽阔的漠北和各国生活的场景,在脚下缓缓移物换景。
难道是这个圆盘飞到了漠北上空?她抬头向天上望去,又看了看四周,分明还是在空离院里。头顶的天空和周围的树木并没有移动。
仔细再一看,好像是脚下的场景在动。
漫漫黄沙,像沙海金川,移了好久,才现出一小片绿洲。
绿洲里有一片彩色的竹林,四位婆婆正在各自忙碌。
彩竹林过去,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青竹林。青竹林后掩藏着一处青瓦白墙的高墙大院。院内有一大片茫茫胜雪的梨花林。
院子正门外排有两列长长的队。一列队伍男女都有,那长度都排出绿洲好几里了。另一列队伍,稍短一些,却都是女子。
院子上空有一个白色圆形大玉盘,盘上站着三个人。玉璴仔细一瞧,正是她和狂然子阿圣三个人。
她大奇:“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正站在这里吗?”
狂然子道:“了璧能观天上地下万物苍生。我们身处其中,自然也能被观到。我身在漠北,只对漠北的事略感兴趣,其他地方,一概不观。”
玉璴“哦”了一声,看着下面门外绵长队伍,有的人连行李铺盖卷和锅碗瓢盆都一应俱全。干脆在门外过期日子来了,一看就是打算长期奋战。还有的身边跟着仆从丫鬟,显出豪门富户的惯有架势。门外的人真的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她忍不酌奇道:“门外怎么会有两列队伍,都是拜师学艺的吗?为何那一队只有女子不见男子?”
狂然子听她问,面上更是如敷了霜,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阿圣憨厚地凑进话道:“那一列是向师父求亲的。”
“啊”,玉璴张大嘴恍然明了,随即赶紧捂住嘴,想不到这个冰坨一样的怪人还是个香饽饽。
狂然子斜了阿圣一眼,阿圣赶忙闭嘴。
这时脚下的场景已经移到了厚芝国。首先映入玉璴眼帘的就是那一座快捅上天的高大的汉白玉雕像。
雕像赫然耸立在厚芝国都城中央,活灵活现地扬着剑,仿佛喊杀声呼之欲出。
厚芝国的百姓扶老携幼地跪在雕像下面参拜,还不时地往雕像下面的池子中投钱币,俨然就是在拜一个百求百灵的神。
玉璴吸了口气,什么时候这漠北的人也拜开神了?难道他们已经找到了能对抗漠龙族的靠山?那自己也不必急着回去了。
还有,厚芝国什么时候立起的这个雕像,自己满城送信,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一定是在自己离开之后建的。
她仔细看那雕像,想辨认一下是哪位神仙。虽然她跟神仙不熟,但在话本中看到过一些神仙们的画像。
她越看越奇,那雕像手执长剑,胯下是龙角飞翅钻天驹。脸庞清秀,眉眼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正在做冲杀状。
玉璴不禁愕然,难道,难道这个雕像竟是自己?
“你已经离开厚芝国三年了,举国百姓感念你帮他们击退了强敌,保护了一国百姓,自发筹资为你塑了这座雕像。”狂然子淡然道。
“什么?”玉璴惊得下巴差点脱下来,“三年?我才离开三天啊!漠龙族的褐云前天才被我刺中龙基,不知他们是否已经退兵了还是又有强援。所以我才要赶回去。怎么可能是三年?”玉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你在骗我!”
狂然子冷哼一声,那声音像是在冰窖里冰过一般:“你道茫茫大漠,寸草难生,水比油贵,这么一大片绿水青山的绿洲又怎么会凭空出现。
因为这里是大漠的仙境,在这里过一天,相当于人间过一年。你已经离开厚芝国三天,就是离开了三年。
厚芝国的公主只因错寄相思于你,至今未嫁。你斩伤的漠龙太子褐云,现在已经是一条无尾的废龙,浑身已经散了。漠龙族飒桀龙后是当今帝神的表妹,现在正在天上的幽云宫闭关修炼,七天后出关。这个龙后是天界出了名的飞扬跋扈,她若是知道是你斩伤了她的独子,你认为她会轻饶你吗?她会轻饶厚芝国那些肉体凡胎吗?”
狂然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根钢针毫不留情地刺着玉璴的神经,她仿佛一只被乱针扎破的水袋,背后密密铺了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