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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浅也被点名出列时,就猜到自己很可能被选上了。
但看曲妈妈的表情,似乎在她和月牙两人之间举棋不定。怎么办?是主动表现,还是听天由命?她在心里纠结不已。
曲妈妈伸手摸了摸她的屁股,她一僵,努力不让汗毛竖起来。见此,曲妈妈很满意,又摸了摸旁边的月牙,转头问独眼强:“这两个丫头谁听话一点?”
“都差不多。”
“来潮了吧?”
“都来了,都来了。”
曲妈妈沉默下来,似乎还在心里犹豫。独眼强劝道:“妈妈不用考虑了,要我说,就两个一起买了,回去好好培养,相信总有一个能成才的。”
曲妈妈只是微笑,心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本来这两个女孩就是同一类型,属于鸡肋,多了锦上添花,少了也无所谓。对方也忒精,竟然还指望她两个都买——做生意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曲妈妈盯了月牙一会儿,见月牙眼中盛满了害怕,怯怯的眼神不时朝人群里看去,泪眼汪汪的,似在寻找着什么人。再看浅也,同样是一脸惊慌,不敢与自己直视,可女人的第六感却让曲妈妈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些古怪。
沉吟了半晌,曲妈妈终于做出了选择。她咳嗽几声,红红的指甲指着二人道:“那就……”却在此时,人群里的穆夜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拉过月牙护在了自己身后。
众人都被穆夜这突然的举动惊住了。独眼强皱眉,刚想发火,穆夜“噗通”一声跪下求道:“强哥,求你了,别卖月牙,她什么都不懂,又傻又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倘若把她卖到歌舞队,就等于是送她去死啊!”
这句话仿佛一个咒语,戳中了月牙,她再忍不住,失声痛哭。
庙外暴雨渐止,彩虹悬挂于空,而庙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正中央,那两个跪在地上相拥的少年男女。
浅也孤零零站在那里,望着两人拼命给独眼强磕头,求饶,企图让他改变主意。穆夜的额头因此都磕出了血,他却毫不在意,一次比一次磕的猛,月牙心疼地抚摸上他,双眼红肿,豆大的泪珠落入他手心。
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穆夜啊穆夜,我曾经以为你只会袖手旁观,却原来,关键时刻,你也能挺身而出。
浅也心里忽然一阵可笑,觉得自己在看一出折子戏,而且还是个唱作俱佳,描述一对苦命鸳鸯不愿分离的虐情大戏。
——月牙被卖去当舞姬就是送死。那她呢?她被卖走就是天经地义了?
“哎呀呀,大兄弟,没想到你的马车上还有一双情根深种的小儿女啊。”曲妈妈皮笑肉不笑道。
独眼强尴尬一笑,狠狠瞪了地上磕头的二人一眼,抬头看到浅也,把她往前重重一拉,问曲妈妈:“那依妈妈的意思,就是她了?”
曲妈妈摇头:“现在瞧这底子,似乎是这个叫月牙的更好一点。”
包括浅也在内的众人都是一愣。
曲妈妈望向独眼强,似笑非笑:“大兄弟,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这棒打鸳鸯的交易啊?我,愿意出这个数。”她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两银子!
独眼强被这钱砸的晕头转向,回过神后,立马眉开眼笑:“愿意,愿意。妈妈既然如此爽快,那我也不废话了。小六。”他转身对手下吩咐,“把这丫头的卖身契给曲妈妈。”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
浅也明显跟不上这位曲妈妈的思维,只能呆呆望着她跟独眼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穆夜还准备开口,被独眼强反手一巴掌扇到了旁边。之后,以一种无比强势的态度镇压下了他的所有反抗。
最后的结局反而是月牙被卖,穆夜被打。
虽然明知不应该,但浅也确实有了一种“解气”的感觉——也许,这是现代人的自私心理在作祟吧。
尘埃落定后,她低下头,乖乖坐回角落。岂料刚坐回去,就被人从后面狠狠推了一下。她转头,没找到推自己的那个人,却发现众人又在用那种不满的目光望着自己。
这些目光冷冷的,冰冰的,像寒风一样刺来,仿佛在说:为什么拆散的是穆夜哥和月牙?为什么被卖的不是你?你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回来?难道你没听到月牙的哭声么?你应该跟她一样大哭才对!
浅也一下子被这些满怀恶意的目光气笑了,也不知他们是出于什么心理,只能拼命安慰自己:人嘛,向来只同情弱势的。现在倘若被卖的是她,这些人估计又会转而同情起她了。她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现代人,跟这群愚昧无知的古人计较什么。
无意间,却发现苏轮也在看自己。光影重叠,忽明忽灭,他的表情嘲弄无比。
哼,每次都是这副死样子。浅也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倚到墙上,直接给无视掉。
因为做成了一笔生意,独眼强跟曲妈妈的感情更好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夸夸我,我赞赞你,熟稔的样子,让浅也彻底领教了“狼狈为奸”这个词的意义。
虽然外面雨已停住,但天色也晚了,独眼强和曲妈妈都决定在这破庙歇一晚,明日早上再启程,各奔东西。独眼强等人热情地拿出酒坛,说要请曲妈妈的姑娘们喝酒。曲妈妈自然知道独眼强心里的小九九,但因为双方有过不错的开头,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姑娘们不要闹的太过分。
这些姑娘们早已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对付男人自有一手,只消几个回合就哥哥妹妹的乱唤起来,放浪形骸的模样,看的浅也身后一众孩子目瞪口呆。
时间过的飞快,月上中天时,独眼强终于有了些醉意,他拉起一个早就对上眼的女子,也不知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女子暧昧一笑,就跟着他出了破庙。
很好,机会来了。
浅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破庙内众人。独眼强走后,看守她们的两个汉子也有些心浮气躁,目光乱转,钻到那些舞姬们的裙子里就再不肯出来。另外几人喝了酒,神智开始不清,依依呀呀说着醉话,早就不知今夕何夕。舞姬们有几个来了兴致,在原地跳起了舞,曲妈妈专心敲打着月牙,月牙哭红了一双眼。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场面就是乱,乱,乱。
越乱越好,乱才能偷偷逃跑。
浅也贴着墙壁,悄悄走到篝火旁,捡起了一根燃烧的柴火。她知道,外面此刻泥泞不堪,贸然出去,很容易会留下脚印,独眼强他们只要循着脚印,就能找到她逃跑的路线。只有想办法让所有人出去,才能掩盖住脚印。而一路行来,她也观察过了,破庙往西,有一条长长的大运河,自己会游泳,只要能一口气跑到河边,下水,摆脱独眼强就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她越发小心,几乎要屏佐吸。机会只有一次,独眼强惩治逃跑孩子的手段她见过,所谓不成功,便成仁,她已没有退路。
破庙里供着一个她不知道名字的菩萨,两旁挂着黑漆漆的破布(原谅这个平时不信佛的无知女人吧),破布连接着曼帘,曼帘后面是窗户,窗户都是木制的……阿弥陀佛,她在心里暗暗对菩萨磕了个头,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还望菩萨不要记仇。
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关注她,这才将柴火点向了挂布。
火势烧的很缓慢,而且也没连起来,孤零零地挂在那里,仿佛一条叙舌在对她做鬼脸,嘲笑她的天真。妈的,快点烧,快点烧啊,再大一点!她心里有些着急,不住转头看着那群喧闹的男女。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发现这火,她就会前功尽弃。
火势依旧秀气地烧着,温温柔柔,不紧不慢。再这样下去,她知道自己肯定得玩完,咬咬牙,索性抱着拼了的决心,走到另一条挂布旁——再烧!
谁知这次手刚抬起,那条挂布后面就有人影一晃,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光影交错里,一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她对面。
四目相对。
她拿着柴火,他面无表情。
看到这人的一瞬间,浅也的心就凉了,只觉得自己头顶升起了一个天使的光圈。可奇妙的是,她竟然一边绝望,一边继续雷打不动地烧起了挂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对,她现在就是这种心态,反正都被看见了,烧一个和烧两个有什么区别?若是条件允许,她不介意再烧第三个。
火光在两人之间烧起,扑哧一声,变强变大,与先前那股火舌重合。所谓两军会师,同心协力,只一会儿,这两股火苗就达到了燎原之势,占据半壁江山。
终于,旁边的人发现了不对劲,一回头,当看到冲天的大火时,猛地一僵,本能就尖叫道:“火……火……火烧起来啦!大家快跑啊——!”
就是现在!
逃!
浅也扔掉柴火,刚想往屋外冲,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却听身后的人冷冷道:“竟是这个打算!放火,烧庙,难道你连菩萨也不怕?!”
“滚开!苏轮!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拼命挣扎,要往外跑,苏轮加大了力气,钳制住她。两人贴在一起,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问道,“夏兰花,你说,如果我将你交给独眼强,他会奖赏我什么呢?”
浅也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