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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
苏轮正与一名男子商量诸般事宜,房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他抬头,看到阳一满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老大,出事了。”
“说。”
阳一道:“你之前不是让我查铁怀英和褚安邦偷偷接头,到底要做什么嘛。几天前,我发现他们频繁调动兵马,调的还都是自己的私兵,我觉得奇怪,就潜入了他们的府邸,结果,找到了这个。”
阳一把怀里的几张纸拿给他看,“这上面写的,是京都部分家族女眷的名字,且,所有名字都被朱砂笔划掉了。”
苏轮接过纸,一目十行,很快,他就在上面看到了时碧央的名字。
“我赶紧查了一下这些女眷的行踪,果不其然,她们都不在家,都被郑王府一纸邀请函请到大承寺上香去了。我又马不停蹄去了郑王府,却被门卫告知,郑王一家奉旨去皇陵祭祖,一直都没回来……”
苏轮一把将纸放下,“阳一,即刻带人,沿着朱门码头去大承寺的路线,搜救。”
“是!”阳一领命冲了出去。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子拿起纸,扫了几眼,疑惑道:“大人,难道这些女眷都出事了?”
苏轮没说话,径直走出书房。
铁怀英,好个铁怀英,当真是名合格的政客。
在政客的世界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纸上所有女眷,均属于中立家族,不帮铁怀英,也不帮褚安邦,恐怕借此捞了不少好处。铁怀英与褚安邦怎么可能一直任他们占便宜,于是,两人索性联手,给了这些家族一次血淋淋的教训。
想到这里,他不由握紧拳头。
夏浅也,你不会有事的,决不会有事的!
……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小渔村。
正是日升之时,渔民们撒开渔网,合力往海里抛去,突然,一个渔民仿佛看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停在了那里。
“大牛哥,你看啥呢?”
“……那个。”男人指着远处一个影子,“是船吧?”
同伴伸长脖子,“真的,好像、好像还有人在上面!”
……
……
三日后。
周岸芷与阿罗在房里说话。
阿罗劝周岸芷:“大小姐不要伤心,外面只说那船遭了水匪,船上女眷悉数失踪,没说一定是死了啊。”
周岸芷摇头,“可也有风声说,郑王府根本就没发出邀请函,这些女眷,是被人骗上船的。”
“骗?为什么要骗她们?”阿罗不懂,“放眼整个京都,也没人敢骗这么多贵女吧!您这几日出去瞧瞧,满河的家奴和小厮,都在寻找自家的夫人和小姐,光这人头、这气势,就够吓死人了,谁敢与这么多家族为敌?”
周岸芷同样不懂,“反正告诉我是意外,我是万万不信的。”又道,“听说苏轮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一直在找小夏?”
“是啊。”阿罗背身倒水,藏起眼中那抹幸灾乐祸,“不仅苏少爷,沙南王也来了,鞋子没穿,穗子还戴反了,双目通红,跟个夜叉一样。一会儿说要杀了那太监,一会儿又说要杀了那佞臣,胡言乱语的,莫不是王妃失踪给他的打击太大,疯了?”
“疯了?”周岸芷无意识地重复,联想到记忆中那个体贴稳重的男子,她幽幽叹了口气,“唉,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
……
灯芯一爆。
浅也缓缓睁开眼,入目所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坐在床头,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她挣扎着起身,脑中闪过万千画面,“孩子……孩子呢……璐儿!璐儿!”时碧央已经死了,她的女儿千万不能死!
“孩子她娘,你别急,别急。”男人扶她,安慰着,“孩子没事儿,命大,救回来了,现在正在我妹妹那里吃米糊糊呢,一会儿就给你抱来!”
听到璐儿没事,她终于松了口气,抬头,看向男人,“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没事儿,小事儿。”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叫大牛,还不知道孩子她娘你叫什么呢。还有,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乘了那么一艘红船漂在海上呢?”
望着男人淳朴的笑容,浅也道:“此事说来话长,大牛哥,容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好么。”
男人反应过来,“哦哦哦,是我心急了,忘了你刚醒,还没什么精神。”他起身,原地转了一圈,“那个,你饿了么,我给你弄点吃的来?”
“那就谢谢大牛哥了。”
“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男人呵呵一笑,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执着道,“孩子他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夏……”浅也顿了一下,改口,“夏碧央。”
“夏碧央。”顺着她的话,男人又念了一遍,“是个好名字,一听就是读过书的。”
浅也扯了扯嘴角。
等男人出了房门,她转头,看向窗外金色的太阳,自言自语:她活下来了。然后呢,她该何去何从?
转眼就在大牛家住了两日。
浅也已经能下地走路,一口气跑一百米也不是问题。看到她这么快就恢复元气,大牛比谁都开心,“孩子她娘,你身体倒是好。”
“是大牛哥照顾的好。”浅也没纠正他的错误,伸了个懒腰,“大牛哥,我想瞧瞧璐儿。”
“孩子刚睡,还是别吵醒她了。”大牛边收拾渔网边道,“我妹妹能照顾好的。没事儿,先放她那儿。”
“好的。”浅也不动声色地说道,“那辛苦大牛哥的妹妹了。”
“小事儿。哦,我锅里还煮着鱼,先过去了。”
“好。”
目送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浅也坐在那儿,掐自己的脑仁儿。
唉,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别瞎想,别瞎想,可那倒霉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拿头撞墙:不带这么玩的吧老天,才出狼穴又入虎口?人性本善都是骗人的?不然,为什么她连思考一下未来何去何从的时间都没有?这算什么,又要开始跟人斗智斗勇了?
浅也这么想是有理由的。
首先,除了她醒来的那日,大牛妹妹抱着璐儿给她看了一下,在此之后,兄妹二人就总以各种借口不让她接触璐儿。
其次,是那妹妹看她的眼神。见识过李管事那种高段位的笑里藏刀,此刻再看那妹妹的眼神,简直就是赤/裸裸写着“我在算计你”——唉,劳动人民,实在不适合这种玩心眼儿的工作……
不过浅也实在想不通,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好图的,又没银子,还带着孩子,怎么看都像一个麻烦吧?
“孩子她娘,饭好了,来吃吧。”大牛在厨房叫道。
“好的。”她应道。
吃饭的时候,大牛的妹妹继续似有似无地看向她。她喝完一碗鱼汤,放下筷子,认真看着大牛,“大牛哥,这两天真的多谢你照顾我。没有你们兄妹俩,我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你又说这种话了。”大牛挥手,“你们读过书的,是不是都这么客气啊。”
“我是说真的。”浅也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也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只能给你们钱财当作谢意了。”说着就从怀里掏钱。
这银子的来历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正是当初马车上跟苏轮三七分的赃款,这次出来随身带着,原本是打算用作跑路费的,现在看来,还是先破掉吧。
“孩子她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救你是为了这个么!”见她掏钱,大牛瞪圆了眼睛,就是不收。
浅也道:“收着吧,也当作这几日我和孩子在你家的住宿费。”
大牛一愣:“……什么意思,你,你要走?”
“是啊。”浅也笑了笑,“我恢复好了,自然就该离开。”
“可是,可是——”大牛看了一眼妹妹,“你家在哪儿,要不要我去通知,一个人带着孩子上路,不是很危险?”
“不用了,我家离这里不远。”如果说刚获救那会儿,浅也还想着跟大牛据实相告,那么现在,她是怎么也不会吐露实情了。
“哎,你不愿意告诉我们,是因为你是和孩子逃出来的么?”一直不说话的大牛妹妹突然道,一眨不眨地望着浅也,“你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怎么可能。”浅也笑,“我只是带着孩子去亲戚家,遇了海难,这才被吹到了你们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