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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唐国呀唐国,这一个鼓吹崇礼、儒、法、道的文明国家呀……
下午,旅途劳累的赤炎军终于决定在唐国西梁城的驿站落脚两日。华锦媗有幸被列为与萧玉卿等同级别的重点保护对象,故而居住在守卫最是森严、环境最是舒适的驿站阁楼中,虽然上下楼会时不时与封应蓉打照面,但无妨。
华锦媗稍作休顿后,身边寂静无人陪,终于想起了她那只月狼崽,就赶紧提着裙摆跑去找凤金猊。可后者正忙着依照驿站地图划归部署,让她稍等,这一等,就等得日落西山。
待诸位将士领着凤金猊的命令离去,就连陆宝玉都识相地退下,凤金猊这才抬手问道:“神婆,找我干嘛?”
华锦媗赶紧道:“凤凰,我来找我的狗崽子。那天晚上我们被江水冲走,可你的部下还留在原地,你别告诉我他们都忘了我那只小狗崽吧?”
凤金猊皱眉,忽然卷着驿站地图不说话。
华锦媗就急了,伸手摁着地图不让他收起,追问道:“我问你话呢,快点回答我!我的狗崽子呢?!”
“戚将军他们是有将它带回来,但是——”凤金猊敛容,严肃道:“它成长速度太快,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狗崽子。神婆,孔雀送你的这块镇宅石,里面藏着的是一只狼崽!如果我预料不错,应该是绝迹已久的月狼一族,当年被封入琥珀中才得以存活至今。虽说是狼,但很有灵性,我便让人单独关养,过些时日看情况再处理。”
“哦,来头不小呀,你要处理干嘛?你倒是快把它还给我呀!”华锦媗闻言更是急切追问。
凤金猊果断抽出地图,卷轴狂敲她脑门:“既然是狼,狼性本恶,你还要回去干什么?‘危险’二字,你到底懂不懂?”
“可是那么有来头的狼崽子,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见利忘义,想从我手里骗去的?”华锦媗答道,当即被凤金猊敲打的更凶。
“华锦媗,你有胆子再说一遍,什么见利忘义?就算我想要,我还需要从你手中骗?”
华锦媗被敲得抱头鼠窜,直到凤金猊高抬贵手才免过一劫。她甚是心酸,无比怅然,这只凤凰若是长期以欺她为乐,那以后日子还能好好过吗?她泫然欲泣,转身就走,凤金猊喝道:“还要去哪?”
华锦媗瘪瘪嘴,哀怨道:“你不肯把狼崽子还给我,我无聊,玉卿哥哥说西梁城夜景甚好,我想找他陪我出去。”
“华锦媗,你当我死了是不是?”凤金猊横眉冷对。这几日,眼见她对萧玉卿的称呼从“萧太子”逐渐进化到一口一个“玉卿哥哥”,他胸中闷气更是蓬勃滋长,磨牙道:“稍等我换身衣衫,我陪你出去!”
“好吧。”华锦媗点头应道。
凤金猊便将地图卷好搁进架子,指着地板喝她原地立正,然后转身走进屏风后去脱卸铠甲。
她偷偷窥了几眼,赶紧从架上抽出地图,将整个驿站部署一目了然后,迅速放回,然后垂首看鞋尖,等着凤金猊走出来。而他换得便装,依旧是一袭赤炎红衫,红带束发,眉尖微扬,数不尽的俊逸风流。
“走吧。”凤金猊带着她朝外走去,恰巧遇见了正准备出门的萧玉卿等人,便打了声召唤。
萧玉卿意外瞅着两人同行而来,心理不甚滋味,但仍回笑的客套几句。
同样是男人,凤金猊听出萧玉卿话里几分落寞意味,便若无其事的一笑。
萧玉卿借口说有些东西落在房中,需要折回去拿,就让凤金猊和华锦媗先走。他望着两人说笑吵闹的并肩离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位赤炎世子平日就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光华冷冽,璀璨夺目,但面对华锦媗却妥帖收起刀刃,毫不遮掩对她的好,显得那么柔和,甚至那么秀丽……
街道上,华锦媗的手被凤金猊紧紧攥在手中,亦是觉得他不仅美色实在不错,脾气亦是软硬可施,能屈能伸的好。
凤金猊忽觉她不聒噪,反倒有些奇怪的扭头望来,“怎么……该不会懒得连路都不想走,又要我背吧?”
华锦媗抿嘴道:“你要背我,我也不介意。……凤凰,还是你眼光好,透过现象看本质,深度挖掘到本小姐本质深藏的矜持、高贵、万能!不错,不错。”
“……”
凤金猊沉默,这种时候的沉默是金……华锦媗顿时凶狠的瞪来,他依然沉默,良久才冷冷一哼:“我能说是你幼时太会装,蒙得我看走眼,错得太离谱了以至于如今翻身无术,只好一条巷子摸黑走到底吗?”
“你——”华锦媗伸手怒指,气得花枝乱颤。
凤金猊回道:“事实,切勿恼羞成怒。”
华锦媗呲牙咧嘴,凤金猊嘴边顿时泛起梨涡,然后趁着她准备跺脚发飙时,神来一指——路边小摊炸藕片,恰到好处地挪开她的怒火。可刚用炸藕片应付这一拨火,凤金猊又故意再惹事,赶在华锦媗第二次发火前又及时捧出一碗糯香四溢的汤圆。仿佛,他就爱看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华锦媗吃完小吃,又被前方的锣鼓声吸引,就又兴冲冲地跑去看人耍猴。凤金猊赶紧跟上去,就怕她一个眨眼再闹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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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里,唐宜光已将含有催眠作用的沉香屑放入铜炉中灼烧,没多久,既刻薄又爱瞎折腾的封应蓉终于昏昏入睡。他顿时嫌恶地翻身下床,披着外衣走到窗台前,拿着面巾擦拭被封应蓉碰触过的手和脸。
“咚——”窗户突然被某物轻轻敲击一下。
唐宜光心一咯噔,赶紧打开窗户瞧,发现有张白纸黑纸裹着石块落在窗棂边滚动。他捡起来一看,里面勾画着当前落脚的驿站地图,还有赤炎军的部署,落款是“孔雀”二字。
他勾唇,记下后就将纸张放到烛台上烧毁,然后披着披风踏出房门,找了几个地方后,终于在驿站僻静角落的凉亭里,发现了独自对月饮酒的萧玉卿。
……这萧玉卿和唐瑶光已有数年未见,如今久别重逢,更要谈婚论嫁,反倒在这里独自喝闷酒?呵呵,唐宜光温声微笑,缓缓走上前,道:“今夜月盈如轮,久别归乡,我正寻思赏月无伴,想不到在此遇见玉卿太子,当真是巧呀。”
萧玉卿闻言顿时速度褪去眉间的惆怅,温声回道:“是呀,的确有缘。本宫这里恰巧备有酒菜,不如一并畅饮赏月,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唐宜光掀袍落座。
萧玉卿便为他斟酒一杯,唐宜光举杯对饮,两人碰杯,一阵夜风吹来,不知道谁家腊梅开得那么好,香味那么浓,花香飘洒在空气里,让人心旷神怡。
此景此情,自是得先赏风赏月赏冬香,再来论花论雪论理想……慢慢地,唐宜光话里藏话终于将萧玉卿慢慢引到一字“情”上。但——他先又故作失笑,自愧说班门弄斧了,“因为玉卿太子与我长姐指腹为婚,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十几年已已情谊深厚,名传天下,乃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故而这一‘情’字,自然比谁都深懂。”
萧玉卿才刚松眉,闻言微微一怔,愁再上心头,不由得暗自苦笑一声。“情”之一字,他原本也以为自己懂,但如今到头来却反倒比谁都迷茫。唐瑶光是他的未婚妻,注定是他萧玉卿今后举案齐眉的妻子,所以他十年来二十年来都已习惯了,习惯到脑海里突然多出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反倒慌了。
他低眉浅笑:“‘情’字就几笔,但说之容易,言之难。”
唐宜光故作不解,字句诛心道:“但玉卿太子与长姐情比金坚,可是旁人无法插足干涉的一段真爱呀。”
略是迷茫慌张的萧玉卿蓦然一愣,声音里有有些强力压制着的颤抖,就像是走在他的心尖上一样微微颤动,他像是抓住某一根救命草询问道:“宜光,你说真爱是旁人无法插足干涉。那如果能被插足干涉的,就应该不是真爱了?”
唐宜光错愕的点头:“那是自然。既是真爱,自然无坚不摧,若是能被轻易摧毁,那岂能算真爱?”然后,他就满意地看见萧玉卿有种豁然开朗的醒悟,尔后眼底浮现痛苦、挣扎、愧疚等等各种情愫,一闪而过。
唐宜光低头饮酒,眼中含笑。
片刻后,萧玉卿又恢复素日淡定,另开话题,只是心中已是清明,似乎不再有何疑惑。
唐宜光微笑,反正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他今夜并非来诓骗萧玉卿,只是负责一语点醒梦中人而已,虽然他承认自己确实目的不纯,但萧玉卿对华锦媗的情愫也并非虚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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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王城——曦月城。
声名远扬的赤炎军护送着唐宜光和萧玉卿等人逐渐接近这座王城。
华锦媗依旧坐在萧玉卿的马车中,只是今日,难得挑开车帘往外一探。她望着曦月城那三尺厚的围墙,眼神幽暗难辨,实难琢磨。而如今在旁的赫连雪总无时无刻不在捕捉她的眼神和举止,此一见状就赶紧凑上来看,可华锦媗却又故意放下车帘,惹得他直皱眉。
赫连雪只好伸手越过她的面颊,再度挑起车帘,可前方并无异样,唯有远方一座曦月城罢了。
华锦媗拿着特意用来装矜持的扇子,拍开赫连雪的手,瞟了一眼仍在下棋聊天的萧玉卿和唐宜光,低声轻笑:“雪公子,你别靠人家这么近,人家脸皮薄哪像你那番厚……会害羞的。”
赫连雪这些时日没少被华锦媗各种引言怪气的损,早不当回事,只道:“曦月城终于到了。”
华锦媗若无其事的点头,“是呀,然后呢?”
赫连雪目光深沉的望着曦月城围墙,话里有话:“七年前,唐迦若就是在这面北墙被烧成灰烬的吧。”
华锦媗摇扇的手顿时滞了一下,掩嘴笑道:“雪公子,我原先有些纳闷,按照赤炎军方向从东墙进城是最快的,可为何要特地绕弯从北墙进。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凤金猊的意思?”
赫连雪转头,居然有些无辜地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道:“华小姐,你这话可就冤枉本公子了。据说只是因为这北墙距离王宫最近,唐君主便早早派人来传话,说是避免官道行走会扰民,便请赤炎军从北墙入,届时他和长公主再率领百官亲自接待,隆重欢迎。”
“既然怕扰民,却又要率领百官亲自接待,隆重欢迎。雪公子,这话我怎么听着甚是矛盾呀?”华锦媗亦是轻浅含笑。
赫连雪笑而不答。
两人各怀心思,但这俊美美女对视一笑的画面,看着亦是如璧人般的和谐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