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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拢袖走出,与秦拂樱装作初次相遇,然后各表身份,再装模作样的闲聊,为表谢意邀请秦拂樱到花园一逛。
两人并肩退下。
只是要去军营的华凤池忽地念及自己虽三番四次推拒凤家的提亲,但深知自家小妹与凤家世子情谊深种,这桩婚事是板上钉钉,故而对华锦媗接待秦拂樱表示需要避嫌。只是不好如何开口,体贴入微的孙倩柔便说自己会到花园陪伴他们。
华凤池点头道了声有劳夫人,结婚数月,这两人亦是情谊更浓。
华锦媗早知道自家嫂子会跟来,就面色维持矜持优雅的微笑,然后邀了秦拂樱、孙倩柔入亭坐,甘宁甘蓝在庭外伺候,自己抱琴赏析,再却之不恭地伸手拨动琴弦,献艺一曲。
只是玄金二光悄然浸透在琴弦之中,随着指尖的轻拢慢捻抹复挑,乐声朗朗传开却似梦似魅。
秦拂樱手捧茶杯,眼角余光优雅地瞟向孙倩柔一侧,见她被催眠后低头深睡,手中杯盏顿时“啪”地一声重重搁下,表情亦变了。
琴声便戛然而止。
华锦媗缓缓抬起眼。
秦拂樱无暇赞美他初见孔雀女装示人的娇媚模样,口气不悦极了:“任何消息网都存在漏洞死角,拂樱楼亦非完美至极但也将近完美,即便世人皆称水月阙与拂樱楼是并驾齐驱,但我不屑与之相提并论,因为拂樱楼远远胜过水月阙!”
华锦媗幽幽道:“嗯,但听你口气……这次留言就是被你们远远抛在脑后的水月阙所做?”
秦拂樱无奈的瞪她一眼,“不错,虽是水月阙特意针对拂樱楼的死角广泛传播,但……”
“先别‘但’,他们是如何传开?”
“最先赤炎军内部传出。”
华锦媗挑眉:“赤炎军?”
秦拂樱点头:“虽说凤金猊和李相国各有忌惮,所以同意压下此事,但人多嘴杂更何况是枕边话?我查清楚了——赤炎军中有个千夫长,名唤刘瑞,三天前醉酒将蔡氏村直事讲给其妻听,而这刘氏便是水月阙早前埋伏的耳线!”
华锦媗淡道:“三教九流、市井门徒、闲妻野花等等,都是你们获取消息的来源之一。而赤炎军树大招风,越是无坚不摧就越是有人想渗透其中,不足为奇。”因为就连她都在竭力往天师宗塞耳目。
秦拂樱咬牙道:“如果单单是水月阙出手,他们可没这个能耐在我拂樱楼眼皮底下搅事!”
华锦媗幽幽地补一刀:“……但水月阙就是爬到拂樱楼的头上动土了。”
秦拂樱捏拳道:“是!江湖事就该江湖较量,但它却暗中效忠朝廷,与朝廷联手,你可知道?”
华锦媗点头。
“你怎么可能知道?”秦拂樱皱眉,但忽然勾唇失声一笑,忘了坐在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是何等冷酷聪明。
华锦媗道:“这次消息传播主要是想逼出我的双重身份,揭开天师宗和相国府的关联,于我、相国府、天师宗都是百害无一利,试想天底下谁有这番能耐挑唆并从中得利呢?”
秦拂樱蹙眉:“难道你早就知道是谁?”
“嗯。”
“是谁?”追问。
“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秦拂樱道:“因为你素来说话都是真假参半。”
好吧。华锦媗耸肩,嗤笑念道:“何人一剑挑天下,少年扬名胜古朽。”
秦拂樱沉默,良久方道:“为什么你知道是他?”
华锦媗冷道:“能一次性三刃我、相国府和天师宗,自然是聪明人,唐瑶光蠢得可笑,萧鸣岐有权有势却没脑子,天底下能让我备受威胁的人就只有一个萧鸿昼,别无其他!”
秦拂樱点头:“萧鸿昼最是棘手,如今他一出手就矛头直指你而来,你须得小心。至于水月阙那边,既然他们不顾江湖规矩直接投靠萧鸿昼……”
“那我们就用朝廷规矩解决水月阙。”华锦媗冷血一笑,然后右手小拇指勾着“宫”调一扬,孙倩柔便慢慢醒来。在她的意识里,自己只是低头刚抬起的短短瞬间而已。
秦拂樱不由得扬眉,今日面谈是真,但他顺手送琴亦是真。
——华锦媗虽是厉害术士但她决不能轻易出手,可她不识武功,树大招风难免受波折坎坷,于是拂樱楼便寻觅天下良材造了这把具有催眠音效的焦尾琴。当前局面突然失控,但秦拂樱多年以来与华锦媗联手都是所向披靡,如果这回真遇上劲敌,斗到至死方休又何妨?
秦拂樱便准备告辞离去,孰料甘宁来报,说皇帝点名召见华锦媗入宫!
秦拂樱提醒道:“原本这件事是赤炎军和相国府两两忌惮不对外公布,但如今被踢爆,他们必然误以为是对方毁约。凤金猊还会顾及着你继续缄默不提,但是李相国唯一想隐瞒的事并未瞒住,依他脾性只会是小事做大!你此行进宫,须得小心。”
“知道,那你便慢走不送,我先回房更衣了。”华锦媗说道,然后抱着琴款款离去。她特地换了一身玫红色的对襟薄裳,领口、袖口都镶了精致绣花,任谁看了,都觉得娇贵妩媚极了,只想将她捧至手心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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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堂之中,东圣君正襟危坐,冷眼凝望堂下站立的两拨人。一侧是凤火王和凤金猊,一侧是李相国和李如霜。再加熙太子一人旁听,殿内再无他人,就连侍卫都无。
——这种类似三堂会审的严峻却又低调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素来很少。
“禀君上,华锦媗已到。”老侍臣从殿门外匆匆走入。
东圣君扬手宣了。
众人眼神均有异样,但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娇媚姑娘走了进来。华锦媗一眼环顾四周,心中便有掂量,她福身一拜,然后故作畏缩地避开众人投来的目光。
东圣君更是皱眉,心中忖道:这华锦媗有数面之缘,算是自小看到大,如此娇媚柔弱又岂会是相国口中的眉心朱砂者?!
熙太子在旁暗示东圣君该赐座,然后温声安慰华锦媗别怕,解释说是因为民间漫天流言蜚语,为安民心故而召她觐见,凡事如实照讲便好,有他在无需惊慌。
华锦媗乖巧地“嗯”了一声,果真平静许多。
熙太子不由得笑意加深。
凤金猊在旁暗自朝他斜去一个白眼,安慰的鬼呀,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未来媳妇?!
东圣君让李相国将指控华锦媗的话当面复述一次,然后问华锦媗可听得清楚?有何辩解?堂堂君主刚问罢,李相国便阴森森地笑了一句,“华小姐二话不说自然会驳斥本相国是瞎说。”
华锦媗顺竿往上爬:“难得李相国您有这番自知之明呀,那咱们就无需争论下去了。”
眼见李相国就要怒得拆竿对着华锦媗吵,东圣君已无耐心再听第三次重复的话,勃然大怒,蓦然提声要他们清楚解释相国府与天师宗的关系,还有华锦媗与圣裁门的关系!
东圣国是由他全权掌控,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焚音国师都得低头三分,更何况是相国府和华锦媗?他决不允许自己掌控的土地上有未知的权利集中。
此前李相国已将华锦媗的术法能耐跟调兵遣将说了个两遍,东圣君和熙太子尚处半信半疑的震惊状态,唯有凤火王不知为何已全盘相信了,因为他觉得能被自家小儿相中的华锦媗,原本就非俗人。有些事是空穴不来风,来风必有因。
华锦媗只承认调兵遣将是源自孔雀对自己的怜惜,至于她懂术法则全是无稽之谈,若有——如此呼风唤雨的能耐,她早已耀武扬威又何必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回过头,她再反问李相国几句,那相国府与天师宗又是有何能耐?
李相国亦是承认因圣香之病求助过天师宗,故而略有恩怨,仅此之外再无其他。
——宫外的秦拂樱一边服食补气凝神的药,一边幽幽哼笑:“两个极顶聪明的人争执起来,估计都是各自承认无关紧要的某点,然后再模棱两可的否定其他……既无欺君,也能搅局……以东圣君那种脑子,估计比听李相国和凤金猊争吵还要头晕。”
诚如其言,听到最后,东圣君实在是不耐烦了,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决定下令邀请国师入宫。
华锦媗和李相国便静默下来,但心中各有打算,因为谁都拿捏不住焚音国师的态度。不过华锦媗稍微好点,因为这些时日她至少拿捏得渍连雪的态度!
白衣如谪仙的焚音国师款款而入,简单行礼后,就被东圣君急忙拉着一辩真伪。他望着堂下对峙的两人,看着华锦媗是眼神略带戏谑与玩味,看着李相国则是……一种无奈与怒意。这——倒让华锦媗也跟着戏谑与玩味。
焚音国师轻启尊口,声线悠幽:“相国府与天师宗之渊源,仅剩圣香之故!至于这丫头——”他蓦然伸手摸了摸华锦媗的头,话里有话的哄道:“这回得当君上之面喊本座一声师傅,否则本座可是爱莫能助呀。”
华锦媗思索了下,乖乖笑道:“师傅,让你操心了,是徒儿的错。”
“乖,知错就好。”焚音抿嘴笑道,然后扭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拱手从东圣君一拜,解释道:“君上,本座八年前已收她密室弟子,如今她惹下绯闻一身,本座求旨带回府中处置。”
众人愣了愣,表情均是难以置信,李相国就蹙眉更加不信,正要说话却被焚音幽幽瞟来的一记眼神给喝止住,只好做罢。
熙太子回过神,迟疑道:“国师,锦媗妹妹竟是您的密室弟子?既然如此,那她为何多年来颠沛流离?”
焚音国师望着华锦媗哼了一声:“因其顽劣,又与孔雀私教,两人术法互通,故而不为外人道也。”
熙太子赶紧追问道:“那孔雀到底是何身份?”
焚音国师道:“诚如众人所见,他乃圣裁门总门主,但……”顿了下,似是提醒华锦媗一下,“孔雀亦是唐迦若之徒。唐迦若八年前已是天下术士排行榜第三,术法高深,孔雀为其传人,显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莫怪那性子会如此乖戾冷酷了!”
华锦媗陡然眯起眼,这个焚音到底想说什么?
可焚音国师扔下这些似是而非却分量十足的话,让人无言以对,于是谢过呆滞的东圣君,伸手拽转锦媗头也不回地离开。
华锦媗就随之走,但出了皇宫之后见焚音仍无反应,便想甩手走人,哪知焚音回头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小丫头,别这么没良心。本座刚刚帮你化了劫难,现在是否轮到你来化解本座的疑难呢?”然后手一扬,就将华锦媗推入马车中,甩下车帘,四角垂着貔貅的风铃顺脚铃铃作响。
华锦媗意欲撩帘离开,哪知车厢内有股凭空出现的电流将她烫地蹙眉不已。
有人疾步追了出来,是凤金猊,身后跟着步伐沉重的凤火王。
焚音回身望着欲言又止的凤金猊,戏谑道:“小凤凰,这未婚妻都还没跨门做媳妇,你就三天两头的黏着,日后若真娶进门岂不是得手脚都拴着?”
凤金猊笑说国师别打趣晚辈,然后略是担忧地看着刚刚被推入国师马车的华锦媗。
焚音道:“放心,本座带她回国师府是有要事想叹,事态严重,不然以她性子又岂会安安静静呆在车中随本座离开?”
可是——
欲言又止,但也来不及说什么,凤金猊就被凤火王暗中锁了肩膀。
凤火王目送焚音离去,然后低头冷冷扫视凤金猊,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呀。你父王我与李相顾斗了多年,他哪句真哪句假,你父王我一听就能听出……蔡氏村那一事是真的吧?你们到底瞒了多少事?华锦媗随焚音国师回去受罚,你也随本王回府面壁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