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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想做什么,又岂是我们这些做子女,做臣子能改变?”
周元宁的话,道尽了皇家的悲哀。
或许,在外人眼中,皇帝在皇子面前,是父亲。可是,也只有他们这些皇子知道,皇帝是父皇之前,先是帝王,是天下的主人。哪怕是皇子,也不能拒绝他的安排。
周元安道,“要是真有什么误会,早点说清楚不就行了?我先跟你说了,我从来都没过你的位子。”
周元宁笑了,“孤知道。”
周元安扭捏着,“你怎么知道?”
周元宁道,“你不是最想当大将军吗?要是坐了这个位子,可不能当大将军了。”
周元安没想到,周元宁还记得自己年幼时幼稚的言语,“你怎么还记得?我都快忘了。”
周元宁道,“孤怎么会忘?”
那个时候,或许是周元宁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有元安,有文媞,有吴成,有景略,有刘娘娘,还有父皇。那个时候,是她最天真的时候,也是她最怀念的时光。
周元安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周元宁道,“别着急,早晚会有的。”
皇帝像是突然记起似的,晚上特地派了柳良海过来,嘱咐她明日去上早朝。
周元宁道,“柳公公难得来一趟,不妨喝杯茶再走吧。”
柳良海微笑着拒绝了,“老奴就不留了,陛下那里还有事,老奴先退下了。”
柳良海既然这样说,周元宁也不再留,吩咐魏福送柳良海出去。
佩秋有些生气,“殿下,柳公公是不是太无理了?殿下亲自留他,他都拒绝了。”
周元宁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吩咐下去,重华宫自上而下,都要格外小心。”
佩秋点点头,“奴婢明白,底下那些不安分的都送回宫正那里,留下的也不是惹事的人,殿下放心。”
周元宁道,“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特别是那些刚来的宫女内监,最要注意。”
佩秋有些担心,“殿下,咱们需要这样吗?”
周元宁闭上了眼,“早晚的事,你先去下去吧。”
周元宁知道,皇帝特意让柳良海来传口谕,前头必定准备了陷阱,而且,这个陷阱是什么,她还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明日,必定是艰苦的一战。
魏福送柳良海回文渊阁的路上也不安稳。一路上,柳良海都意有所指,“魏福,你跟着殿下,看见不少东西了吧?”
魏福低着头,极为恭敬,“义父,殿下似乎都防着我。”
柳良海意味深长地说,“你是陛下赐下的,就算殿下防着,你应该也有本事,得到殿下的欢心啊。”
魏福道,“义父不知道,殿下对那个叫佩秋的宫女极为看重,到哪都带着,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啊。”
柳良海道,“一个宫女而已,你也算聪明的,怎么就没了法子?”
魏福不敢答话。
柳良海看看周围,已经到了文渊阁附近,便说,“算了,都到这了,你先回去吧,别让殿下起了疑心。”
送完了柳良海,魏福回到了重华宫,周元宁早就预料到,一直在书房等着。
周元宁道,“柳良海都问你什么了?”
魏福道,“柳公公似乎对殿下的行踪很感兴趣。”
周元宁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你怎么回的?”
魏福道,“奴才说殿下一直防着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周元宁道,“柳良海没骂你?”
魏福道,“柳公公脾气一直很好,没有骂奴才。”
周元宁道,“那就好,下去吧。”
周元宁用手指轻扣着桌面,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里不停的浮现,皇帝是真的起了心思。
或许不是现在,从他把魏福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心思。再远些,若是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女子,这个局,周元宁一出生,就布下了。
周元宁实在想不明白,皇帝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真的早就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为什么要把她推向这个位子?
难道,皇帝是在给另外一个人铺路?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排除异己?
这个猜测,看起来能说得通,可是,皇帝心目中的那个到底是谁?
周元安吗?周元宁把这个猜想推出脑海。要是真是元安,皇帝何不直接把元安送上这个位子,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现在,依旧活着的皇子已经不多了,除了自己和元安,也只剩下三皇子周元修和四皇子周元延。周元延的生母是外族,皇帝应该不会属意于他。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周元修。真的是他吗?
周元宁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就放弃了思考,船到桥头自然直,即使现在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刻,她早晚也会知道的。现在,最重要,还是明日的早朝。那才是周元宁应该最关注的。
许久没有去上早朝,周元宁都有些不习惯这么早就醒过来。佩秋帮她穿朝服的时候,周元宁还眯着眼,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佩秋给周元宁系上衣带,“殿下,您该醒醒了。”
周元宁这才睁开眼,“孤再眯一会儿。”
佩秋道,“您的衣服,奴婢都穿好了,您还要洗漱用早膳呢。”
周元宁道,“帕子呢?”
佩秋递过浸湿的帕子,周元宁接过,有些冷冷的帕子,让她精神了不少,“去用早膳吧。”
今日,佩秋准备得十分丰盛,一张桌子放满了还不够,还让小宫女不停地往上端。周元宁道,“算了,孤也吃不了这么多,都别上了,就这些吧。”
这些吃食,都是佩秋一早亲自做的,哪能就这么撤了?佩秋道,“殿下,您要是觉得多了,就没个都尝尝吧。”
周元宁笑着说,“别忙活了,孤又不是不回来了,午膳还是会回来的。”
有了周元宁的话,让佩秋稍稍安心了些许。佩秋自小就在周元宁身边伺候,皇帝对周元宁的态度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现在,确实变了,佩秋不敢去想,皇帝今日到底想干什么,她能做的很少,只能做些吃食,才能抚慰自己的心。
今日是小朝,来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难得看到周元宁,这些官员都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皇帝今日一直板着个脸,听着手下大臣们的回禀。今日的重点,还是在江南的水灾上。刑部尚书的办法是好,可是,朝中一直商议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最好是文官,武官也不是不行,只是,大周边疆不安,有些本事的都派出去了,还有一些,还得保卫皇宫,能去的,官位都太低了。这个人,要有一定的威信,官位不能太低,否则,到了地方,不能服众。又不能是一部之长,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要是把尚书派出去了,京城的事就不好办了。
思来想去,还是侍郎来的方便。大周下设六部,一尚书,二侍郎。如今,有六位侍郎外放,只有六位在京中。而这六位,大臣们都觉得不合适。
有的,是因为年龄太大,过两年,就要致仕了,自己都不愿意去。还有的,就是江南出生,不能去江南。
大周讲究避让,为了防止官员纵容亲属,危害乡里,外放的官员不得去籍贯任职,哪怕是像这样,不是长时间的任职,也要回避。
皇帝越来越觉得朝中无人,连这等事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又看到站在前面的周元宁,火气更大了。
皇帝道,“太子,朕让你给文媞选得驸马呢?怎么样了?”
在场的大臣都觉得奇怪,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提到这个问题?
周元宁道,“回禀父皇,儿臣已经把京中适龄的男子都找出来了,三妹妹都不满意。”
皇帝冷着个脸,“文媞不满意,你就不能再找吗?京中没有,地方上的呢?”
周元宁道,“是儿臣考虑不全。”
皇帝道,“怎么多年,还没有长进。”
周元宁低着头,默默承受皇帝的责骂。臣子也不敢出声。等到皇帝终于说完了,才有几个胆大的开了口,“陛下,殿下也是为三公主考虑,真要随便选了,相信三公主也不愿意。”
皇帝脸色稍稍缓和,“太子,江南的事,你是什么看法?”
周元宁道,“父皇,儿臣觉得,就像诸位大臣说的,看起来,几位在京中的侍郎都不合适,是不是可以从郎中员外郎中间选?”
皇帝冷哼一声,“越活越过去了,他们是几品官?如何能管四州的事?”
周元宁道,“是儿臣考虑不周。”
皇帝道,“朕以为,你学了这么多年,前段时间,朕也把京中事交给你办,没想到,你也是糊涂的,真让朕如何放心!”
皇帝的话,不就是明着说周元宁不能承当大任吗?难道,皇帝真变了心?
大臣心中有无数的猜测,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谁都不敢站出来,就怕被殃及。
周元宁顺从地跪了下来,“是儿臣辜负了父皇的期待,请父皇息怒,不要伤了龙体。”
皇帝道,“你这样子,要是再没有人帮着,大周未来,该如何?明日,其他几个皇子也都叫过来吧,你自己看看,他们是如何做事的!”
皇帝让所有的皇子都获得了上朝的机会,是为了让那个人的才华展现在大臣的面前。果然,皇帝在为那个人铺路。若是不来这一出,其他皇子上朝,大臣肯定会有异议。这么一来,就名正言顺了,还能贬低一把周元宁,真是个好法子。
周元宁道,“父皇说得是,儿臣会和两位皇兄和九弟学习。”
皇帝道,“先起来吧。”
周元宁道,“是。”
佩秋翘首以待,终于,在重华宫等到了周元宁。看到周元宁完好无损地回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周元宁只觉得好笑,“你怎么了?”
佩秋道,“奴婢害怕。”
周元宁道,“这有什么的,你又不是没遇过事,怎么还这样?”
佩秋小声地说,“以前,陛下对殿下还是好的,奴婢才不怕的。现在,奴婢担心。”
周元宁轻言细语地说,“以后,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佩秋道,“殿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传?”
周元宁扭了扭脖子,“先给孤换一身衣服吧,这衣服实在不舒服。”
佩秋笑了,“殿下还这么娇气。”
周元宁道,“你是不知道,孤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穿这么多,头上又这么重,孤都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佩秋道,“您不去上朝才多久,就抱怨了。”
周元宁道,“也有几个月了,”看到佩秋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周元宁佯装急了,“你到底换不换?”
佩秋这才说,“奴婢这就来。”
终于能换上舒服的衣裳,周元宁像卸下了重担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四位皇子都去了早朝。皇帝并未刻意表扬哪一个,反而,几乎所有的皇子都被责骂了一番。这样一来,就连老臣都看不明白,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重华宫内,云来正把礼部尚书的密信交到周元宁的手里。
见到周元宁聚精会神地看着,云来不禁问道,“殿下,您就不担心姜尚书吗?”
周元宁放下手中的密信,“你想说什么?”
云来道,“殿下,陛下现在的心意,已经变了,姜尚书还会像之前那样,听从殿下吗?”
周元宁道,“姜思达,他心中有数,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父皇再怎么变,只要孤还坐在这个位子,姜思达,就是孤的人。”
云来道,“殿下,您就这么肯定?”
周元宁道,“怎么,你不相信孤的判断?”
云来忙说,“属下不敢。只是,殿下把这么重要的事交到姜尚书的手里,要是姜尚书和陛下讲了,殿下的计划不就不能成了吗?”
周元宁道,“云来,要是真像你说的,孤身边这些人,就没一个可信的了。”
云来糊涂了,“殿下,您的意思?”
周元宁道,“有些时候,是要保持怀疑,可有的时候,你只能相信。”
云来道,“殿下,属下还是不明白。”
周元宁道,“你真正来孤身边要晚,不知道姜思达这人。姜思达能保住礼部尚书的位子,也是孤出的力。”
云来还是不放心,“就算这样,他还是有可能投靠陛下。”
周元宁道,“最关键的一点,姜思达是孤外祖父的学生,这样的关系,他早就画上了孤的记号。他就算想投靠,父皇也要思量一番。”
云来这才明白,“是属下多心了。”
周元宁道,“不怪你多心,毕竟,现在的局势,你这样,孤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