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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宁道,“周行年要是真对那个位子有想法,就算父皇和皇子都不在了,朝臣们也不会选择他。”
云来很是疑惑,“这又是为何?”
周元宁道,“皇族最重子嗣,周行年潜心佛法,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就算偷偷养着,也上不了族谱,算不得皇家人。得不到朝臣的支持,仅凭他一人,难以登上皇位。”
云来道,“这么看来,大师是支持哪位皇子了?”
周元宁道,“孤看起来,也不像。”
云来道,“这又是为何?”
周元宁道,“周行年要是真支持,就不会故意露出马脚来,让孤知道。”
云来皱着眉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周元宁话只了一半,在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云来。”
云来道,“属下在。”
周元宁道,“去查一查穆王。”
云来道,“穆王?”
穆王是当今圣上的三弟,膝下只有一个周文姗,像他这样的皇族,会和周行年有什么联系?
周元宁道,“孤思来想去,周行年想要扶植一个新帝,必定要从皇族里选一个。大周立朝不过三代,皇族也少。他没从皇子里选,想来,也只能从父皇那一辈里头选了。”
云来还是想不通,“属下还是觉得奇怪,就算大师选择了穆王,也没必要透露给殿下吧?这不是平白增添麻烦吗?还有,去年,殿下去陈家村一事,这样的错漏,穆王为何不发作?”
周元宁道,“这也是孤一直没想明白的点。”
“属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云来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这个想法也是突然涌现的,刚想脱出口,却又觉得太可笑了,生生收住了口。
周元宁道,“想就吧,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妨事。”
有了周元宁的许可,云来才开口,“会不会,大师其实在帮殿下?”
“帮孤?”
周元宁陷入了沉思。转过头来,当所有的猜测都有矛盾,那么最不可能的事或许会接近事实。
周元宁道,“云来,穆王那里还是查一查的好,不过,曾叔公那里,孤要再走一趟。”
短短几日,周元宁又踏上了去灵兴寺的路。
周行年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殿下,您最终还是听从了老衲的话。”
周元宁道,“大师安好。”
周行年仿佛早就知道周元宁的来意,“殿下心中可是有疑惑?”
周元宁直直看着周行年的眼睛,周行年的年纪虽大,那双眼睛却很清澈,让人无端由地就陷进去,“曾叔公,孤只问一句,你到底选择了谁?”
周行年缓缓斟上一盏茶,“殿下,上次的茶,您还没喝,这次,先喝一口吧。”
周元宁接过,只闻了闻香气,就放下了,“是仙茗,甚至,比孤在宫中喝到的还好些。”
周行年也给自己斟上一盏,品了一口,“茶是好茶,不过,在老衲这,不是什么仙茗,只不过是山间的粗茶。”
周元宁道,“曾叔公何苦再打什么哑谜?”
周行年将茶盏中的茶都品尽了,才,“殿下是怎么想的?前几日,殿下对老衲可是厌恶至及。”
周元宁道,“曾叔公是不愿实话吗?”
周行年起身,行的不再是佛门中的礼仪,“殿下,老夫的这些东西,您可还瞧得上眼?”
周元宁终于饮了口茶,缓缓才开口,“曾叔公这是在递投名状吗?”
周行年笑道,“殿下觉得分量不够?”
周元宁道,“够也好,不够也罢,孤只是觉得,曾叔公逍遥了许多年,何苦要再次卷入朝局?”
周行年闭上双眼,仿佛在回忆过去,“老夫在灵兴寺,也有四十年多了,想来,今年,老夫也快六十了。”
作为高祖的幼弟,周行年的岁数比太宗还些,就算是当今皇上,也和他差不多岁数。这样的身份,让他尊贵无比,也让他处处受制。
周元宁的声音很轻,“孤记得,曾叔公年幼时,是太宗负责教导的,那个时候,父皇也在吧。”
周行年的叹息声很轻微,若不仔细,差点都没听到,“是啊,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都有你们几个了,老夫也老了。”
周元宁道,“曾叔公,现在可不是伤秋的时候啊。”
周行年低下头去,“年纪大了,话不免也多些。”
周元宁抚摸着茶盏上的纹路,手中的茶盏虽然古朴,周元宁却知道,并非凡品,“曾叔公,您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宝贝。”
周行年道,“殿下也觉得好?”
周元宁随意指了几样,“这里的摆件,都是前朝大师的手笔,孤上次来的时候,还没在意。”
周行年道,“殿下若是喜欢,老夫可以赠予殿下。”
周元宁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都是曾叔公的爱物,再,孤要启程去江南,这些东西,也用不上。”
周行年道,“是老夫思虑不周了。”
周元宁注意到,周行年将自称从“老衲”换成了“老夫”,“曾叔公口口声声的‘老夫’,曾叔公是想还俗?”
周行年道,“老夫是否要还俗,还要看殿下的意思。”
周元宁接下来的话直指中心,“曾叔公真的选择了孤?”
周行年道,“殿下不信?”
周元宁道,“并非孤有疑心,曾叔公这样的高人,为什么要踏上孤这一条船?”
周行没有直接回答,“老夫自有自己的理由。”
周元宁追问,“这样不尽不实,你让孤如何信你?”
周行年道,“老夫问殿下一句,那个叫石勇的,殿下可收服了?”
周元宁冷笑道,“曾叔公好手段,莫不是孤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周行年抚了抚胡须,“老夫不敢。”
周元宁道,“曾叔公培养了那么多暗卫,孤可不敢信您。”
周行年道,“老夫也知道,殿下现在还有疑心,不过,石勇,老夫算是送过去了,殿下若是想接管暗卫,或是想解散,老夫都可以安排。”
周元宁道,“不必了。”
周行年道,“殿下不想用老夫?”
周元宁道,“曾叔公也是聪明人,若是旁人像曾叔公这样投诚,曾叔公会收吗?”
周元宁起身欲离开,周行年拦住了她,“殿下,老夫已经给了您许多提示,这谷神庙,您可要多注意啊。”
周元宁道,“曾叔公,孤不知道您在求什么,可是,无论您想要从这里得到什么,这些东西,可求不到。”
周行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再送一个消息给殿下,殿下可愿听?”
周元宁道,“孤洗耳恭听。”
周行年道,“东江县县令孙柯明可不是一般的人。”
周元宁道,“孤知道。”
周行年道,“那么孙柯明的背后,殿下知道是谁吗?”
周元宁道,“哦?曾叔公知道?”
周行年道,“陛下还在盛年,殿下这个位子想要坐稳,可要早做好准备。”
踏在灵兴寺的土地上,周元宁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这里,是大周最有名望的佛寺,也是周行年修行之地。周行年的心思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这里,大概也在他的计谋之内。
周行年在求什么?
这是困扰周元宁最大的一个问题。
周行年缺名吗?
不,他不缺。作为高祖的幼弟,又是现在皇族里辈分最高的那位,名,他定是不缺的。
周行年缺利吗?
多年的修行,让他远离红尘。周行年明面上没有子嗣,就算有,他若是想让他这一脉荣耀,投靠他,算不上好主意。
他在京城,在陈家村,均有安排,为什么到现在,也是周行年自己露出了马脚,她才会知道?
周元宁相信云来的实力,也相信云来的手下。周行年的人马能瞒过这么多人,就明他的人比周元宁的人更懂得隐藏之术。
周行年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周元宁不知道。不过,眼下,周行年提供的消息,让她对孙柯明的猜测更近了一步。看来,等石勇动手之后,她应该就能确定了。
周元宁看向云来,“曾叔公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有什么想法?”
云来道,“属下觉得,大师像是有心结。”
周元宁道,“心结?”
云来道,“大师无故提及幼时往事,还是在殿下面前,属下总觉得有些奇怪。”
是啊,一个长辈,在晚辈面前回忆过去,是有些不过去。
周元宁道,“还有别的吗?”
云来道,“属下总觉得大师怪怪的。”
周元宁道,“你觉得哪里怪了?”
云来道,“殿下,属下也不上来。只觉得,大师对幼时的经历似乎有些不悦。”
周元宁皱着眉,“不应该啊。周行年是高祖幼,又是皇爷爷养大的,宫里也没人敢给他眼色啊。”
云来道,“或许是属下也是有过一段经历的人,所以才对这样的事过于敏福”
周元宁知道云来幼年的苦难,有心安慰,“都过去了。”
云来露出难得的笑容,“殿下不必担心,这么些年过去了,属下早就不放在心上。”
周元宁道,“不过,你的话也给了孤一点灵感,让京中的人手去查查周行年的当年往事。要不是他隐匿灵兴这么多年,远离京城,孤也不会没注意到他。”
云来道,“是,属下遵命。”
周行年愿意交出培养多年的死士,这是他的诚意。可是,在周元宁心里,培养死士,是极为残忍的事。作为死士,没了自由,只能活在黑暗,最终,归于黑暗。这样的人生,谁愿意去过?周元宁不愿意把这些强加于人,之前,云来也曾提议过,要训练死士,被周元宁拒绝了。她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也不会收下这些人。
周元宁虽然没有接受周行年的意思,可是,他送来的石勇,她依旧会用上,不过,之前提的第三个条件,她要再好好考虑。
石勇的伤还没好全,就迫不及待得想去行刺孙柯明。周元宁知道,石勇是想赶紧把事做完,能早些走在阳光下。
周元宁道,“伤好了?”
石勇很是兴奋,“殿下只是想伤孙柯明,又不是刺死,这点伤,不碍事。”
周元宁道,“好,既然你有把握,也好,去吧。”
云来看着石勇远去的身影,“殿下,你就不担心石勇吗?”
周元宁道,“担心什么?”
云来道,“殿下解了他的毒,他要是不在乎他的母亲,此刻离开,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周元宁拍了拍云来的肩膀,“是啊,若是他不在乎亲人,现在走,是最好的时刻了。”
云来道,“殿下不担心吗?”
周元宁笑了,“石勇无论是走还是留,对孤接下来的谋划,并无半分影响。”
云来道,“难道,殿下准备了后手?”
周元宁道,“石勇能听从孤的安排,自然是好的。若是他逃走,也无妨,这个任务,本就没什么难处,你随意安排人过去也可。”
云来道,“那殿下这一手,有何用意?”
周元宁道,“你且看着吧,这件事,还等孙柯明受了伤之后,才算开始。”
石勇心中还是有一丝温暖,他按照周元宁的意思,刺伤了孙柯明的右手。
周元宁得了消息,为了以示皇恩,亲临孙府,看望孙柯明。
孙柯明挣扎着想起身,周元宁按住了他,“孙大人身上还有着伤,这礼就免了吧。”
孙柯明不敢托大,还是下了床,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只是恙,殿下怎么贵步临贱地?”
周元宁指着孙柯明右手上的纱布,“孙大人,伤了右手,这可不是伤啊,这来往的公文,这可如何是好?”
大周的公文必得要官员的亲笔书写,并盖上官印。这样,若是哪里出了纰漏,也能找到出错之人,立刻改正。
像孙柯明这样的情况,伤了右手,一段时间内,怕是不能写了。
孙柯明本想掩饰过去,“昨日,微臣不心跌倒了,扭伤了手臂,让殿下担心了。”
周元宁一脸的惊讶,“不对啊,孤听,昨日,你这孙府可是进了贼人,闹得好大的动静,孤在驿站,都听到了声响。”
孙柯明道,“这些微末事,殿下竟会在意,下官实在惶恐。”
周元宁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孙大人,孤是见你不俗,起了爱才之心。”
孙柯明道,“殿下,微臣,微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