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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六,你叫我如何信你?”
很久以后我回想往事,算一算苏晋从与我相识之后对我用夏小六这个称呼的次数少得可怜,而这一次他这样称呼我的时候,我不知从何日起早已习惯了他唤我阿留,就像我不知道,夏小六这陪伴了我十八年的三个字,竟然有朝一日会变成伤人的利器。
我努力叫自己冷静的当口,他冰凉的音调再次刺入耳中:“我知道像你这样江湖之人,早已见惯了生死,但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怎么敢相信那样的境况下,你竟丝毫不顾锦儿的安危,毫不犹豫的便拿她的性命来赌,你知不知道,若掠影的动作再稍快些,锦儿恐怕就会难逃一劫?”
我不解,真得不解,明明不久前他还那样的关心我,现在却用这种我极其陌生的语气来质问我。若他真的亲眼所见了全程,又怎么会不知道在最后一刻掠影丢出短刃的时候,我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奔上前去护住锦儿,而且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保锦儿周全,我又怎么会真的拿锦儿的性命去冒险偿。
没错,锦儿并非是我亲生,但我自问这三个多月以来无论对锦儿还是对苏晋,没有一刻不是真心以待,到头来却只换得“外人”二字,刚刚还觉得及其生气的我现在却心冷无比了,不管他有没有看到我最后护住锦儿的那一幕,我也不再想解释什么,没有想到我以为的所谓信任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我慢慢松掉一直捏紧的拳头,声音平静得令自己都吃惊,“我什么也不想说了,你想怎么认为便怎么认为罢。”
他转过身来望着我:“你应该知道,锦儿对我有多重要,尤其是她母亲去世之后,她的平安对我来说大过一切,既然你是因为与我有契约才留在她身边暂时替代她母亲的角色,那你的责任便是不能让她有任何差错,希望今后你能记住这一点。”
“呵……是么?”我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日光挡在了窗外,原本好不容易觉得可以与他同处一个高度,此时却又回到了他高高在上我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那种无力的感觉。
突然就想起他喝醉那一晚对我说的一切,我一直都将那些话放在心里,如今看来那大概只不过是醉话罢了,他说想留住我,也不过是为了锦儿,我竟真的相信他对我有了感情。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在他的世界里,一直都只有锦儿和那个叫做南宫留的女子,从不曾有过属于我的位置,我与他之间,在他看来一切都只不过是基于一纸冰冷的契约,仅此而已。
我夏小六英明一世,却在这种事情上面做了傻子,当真可笑,当真可笑。
我站起身,手心的疼痛感慢慢消逝,深吸一口气道:“苏晋,我实话告诉你,若今日换做别人对我说这些,我早已经动手打人了,但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对你动手是你与别人不同,只不过是我夏小六自己看错了人,我认栽罢了。”
他合唇看了我一眼,又没什么表情的把头转向窗外,我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不愿再与他在这件事情上做多纠缠,想起自己最初要找他的目的,我开口道:“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再说,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把冷春如何处置了?”
苏晋默然片刻,转身坐回原来的位置,将凉了一半的茶水饮下一口,看都没看我便道:“她被如何处置,该是与你无关。”
不得不承认,今日发生的种种着实令我有些措不及防,有一天苏晋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是我始料未及的。
但或许是因着我的脸皮比较厚,对他说的这些冷言冷语,我此时已经见怪不怪,竟也没有怎么觉得受伤,很是冷静的道:“对,无论是于你还是于翠竹阁,我都只是一个外人,你要如何处置下人,我当然无权过问。但当初知照把冷春带来翠竹阁的时候,是我提议将她留下的,不管怎么说,我对冷春所做的一切都负有一部分责任,她现在处境究竟如何,我想我还是有资格过问的。”
我话说完之后,苏晋却没有任何反应,我刚刚松开的拳头不自觉地再一次捏紧,看着他深海一般的眼睛道:“难道不是吗?苏公子。”
他握住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震。
我心口一紧,急忙去仔细窥视他的脸,但无论我再怎么仔细,眼中的面容依然沉静漠然得没有半分表情,不禁在心中嘲笑自己生了错觉,下一刻便听到他淡然的声音道:“冷春犯的错不可原谅,翠竹阁断然再容不下这样的人,我已命人将她处死。”
我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话,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而苏晋没有变化的面容已经确定了我并非听错,可我仍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摇着头道:“冷春虽然不对,但她所犯之事也罪不致死啊?”
苏晋放下手中的茶杯,眉头皱了一皱,眼中终于显出一些不悦:“罪不致死?她差些害死颜楚,还将锦儿牵扯进来,若不是她的心计被识破,往后只怕会做出更过份的事情,你觉得我会让威胁到锦儿安危的人活在世上么?”
窗外分明朗朗白日,我却觉得眼前渐黑,身体一寸一寸的冰凉下去,“苏晋,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那好歹也是一条性命。”
“那你以前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了一条不值钱的性命,置自己至亲之人的安危于不顾的傻子吗?”
至亲之人?对呵,颜楚与他从小青梅竹马,怎么不是至亲之人。
苏晋的这些话,算是逼着我相信了冷春已死的事实,在这之前,不管他对我说过什么过份的话,我也一直认定他并非是随意轻视别人性命之人,但当我轻耳听到他从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个事实,我才终于醒悟过来,他本来就是皇帝,随随便便一道圣旨就可以决定别人的死活,像冷春那样的人在他眼中与虫蚁又有什么两样,只怕连我,在他眼中也是如此。
我看错了他,也看错了自己。
兴许是因着我脸皮比较厚,明明已经认清了事实,心里却还残存着一丝不肯罢休的劲,不由自主的便问道:“好,就算是冷春真的应该落到这样的下场,但你在做出处死她的决定之前,就没有想过先问一问我的意见吗?”
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笑话一般,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眼中带着轻视的笑意道:“夏小六,我是什么身份你应该很清楚,你觉得我做出任何决定需要过问别人的意见么?”
正如他现在对我的态度,今日的种种让我发现以往的自己十分可笑,而更为可笑的是,即便他是在嘲笑我,我他娘的竟然还觉得这样的他也是好看的。
“苏晋,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会突然这样对我?”
我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明明不久前他还对我温声细语,这一刻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令我完全陌生的一个人了。我知道锦儿对他来说极其重要,但我一直以为就算任何人不信我,他也该是信我的,只可惜我以为只能是我以为,事实往往在你做出好的设想之后给你致命一击。
“夏小六,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对我说这种话?”他看着我道。
我愣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而他似乎也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没错,我不得不承认,你长得与阿留是很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这并不代表你在翠竹阁中可以任意妄为。因为锦儿已经把你当成了她的娘亲,所以我这段时间对你的态度可能让你误会了什么,但我希望你心里清楚,你永远也不可能代替阿留,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翠竹阁,你最好尽早弄明白自己的位置。”
在这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人的心痛起来,竟会是这样无法承受的感觉,即便是那时我犯了及严重的错误师父罚我三天不许吃饭,也没有这样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细密的长线一圈圈的缠紧了心脏,我拼命的挣脱也无法跳动一下。
原来伤情的话和动情的话一样,都是那么容易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