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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巡本是国之大事,势必隆重非凡。然拓跋宏却以体恤百姓为由,只带了禾与三宝以及五十骑羽林卫,男女侍从各十人,于洛阳城出发开始巡幸各州郡。
御驾出了建春门,行至二人初遇的驿亭,拓跋宏示意车马停下,便拉了禾一并下了车。
禾见亭子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近前一看,果然是汪氏与吉祥,不禁又惊又喜。汪氏与吉祥见到二人,急忙下跪,被拓跋宏示意起身后,吉祥疾步奔向禾,拉着禾的手,兴奋道:“小娘子,我好想您啊!”汪氏亦近前,难掩心中激动道:“可算见到您了!”主仆三人相拥皆喜极而泣。
三宝见状,急忙上前轻声对禾劝阻道:“现下已然团聚,您该欢喜才是,切莫辜负了陛下之良苦用心。”
禾闻言,方觉失仪,便拭去泪水,转身去瞧拓跋宏,方觉其正满含深情地望着自己,心中不免一股暖流涌过。
御辇内,禾静静地偎于拓跋宏怀内,此刻其心内百感交集,禾从未想过今生还能遇到如此爱自己之人,何况此人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拓跋宏轻抚禾的秀发,心内爱其更怜惜其,此刻见禾沉默不语,便知其心内定是颇多感慨,便柔声道:“你我已为一体,从今而后,你只管无忧无虑,任何人与事皆不可阻你欢愉。”
禾抬眼望着宏,低声道:“妾何德何能…”宏伸手轻刮禾鼻尖,满眼爱意道:“因为你是朕的宝儿啊!”
禾抑住泪水,双目却仍现晶莹,她伸出纤纤玉臂,拦钻的腰,娇嗔道:“元郎是要让妾变个大扁鼻吗?”一语逗得拓跋宏哈哈大笑,二人郎情妾意,一路嬉笑欢言。
御驾西行五日,至陕州境内。
虽圣谕言明此次巡幸州郡一切仪仗从简,然陕州牧薛秋仪却不敢怠慢半分,早早携陕州诸官与乡绅于城门外候驾。三宝下马行至薛秋仪身旁,悄声嘱咐着。
拓跋宏着三宝将禾安置妥当,便动身出发巡视陕州水患河工。
这一夜,拓跋宏并未往禾房内来。自入了洛阳行辕,二人无一日分开过,禾似有不适,一夜里辗转难眠,直至三更响过,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是日晨起,汪氏与吉祥笑盈盈端着漱盂、面盆入内来,待其洗漱完毕,吉祥替其梳妆,边梳头边抿嘴偷笑,禾纳闷道:“这一大早的,你是遇上何等样喜事了?”
吉祥对禾吐舌,俏皮道:“陛下早早让大监来传口谕,言道待小娘子用罢膳就带小娘子出门。”
禾调笑道:“瞧把你乐得,如孩童一般。”吉祥与汪氏相视一笑,二人动作愈发利索起来。
待一切收拾停当,车马已整装待发,只待禾上了御辇,御驾便一路向东奔驰。
一路上拓跋宏少有缄口沉默,只紧紧握禾之手,禾虽心内疑惑,却亦不便出声相询。
御驾大约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三宝行至御辇旁,对内道:“陛下,鹄泽到了。”言毕便将辇帘掀起。拓跋宏替禾紧了紧袄领,便拉其下了御辇。
展现于禾眼前的是一片湖泽,冬日暖阳透过薄淡的云层,照耀于湖面之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禾一时睁不开眼,便以手遮面。宏笑着将其手轻轻拉下,指着远处道:“陕州有鹄,于水一方。”
禾放眼望去,果然于水中央有一大群白色鹄鸟,或伸展宽阔的双翼,或引翅拍水嬉戏,犹如一叶叶扁舟在水。鹄鸟时而挺脖昂首,时而曲颈低头。
禾见所未见,惊喜至极,不禁随着这些鹄鸟翩翩起舞。禾轻舒长袖,娇躯灵动,细碎之舞步伴以疾风般旋转,又恰于水边,宛若凌波仙子,一笑一颦动人心魄,宏于一旁亦是看呆了。
回至陕州行辕,已是日暮时分。宏只说接见地方官员,了解舆情,便离去了。禾被吉祥搀扶着回了住所,待洗漱完毕,只见汪氏领了随行的几个宫婢入得内来。
汪氏一脸笑意对禾道:“陛下着人送来衣裙钗饰,请您穿戴上。”禾虽满心疑惑,但见汪氏与吉祥这般喜悦之神情,便亦不再犹豫。
禾高髻之上插了七宝玲珑凤凰金步摇,一袭白色曳地蜀锦长裙,裙上以细如发丝的金线绣着并蒂莲花,袖挽白色拖地罗纱,脚踏五色云霞履。眉心浓黛直点,额色青黄细安,仿似画中行来,惊为天人。
众人正啧啧赞叹,忽听屋外有内侍来报:“陛下请您移驾东厢房。”
吉祥应了内侍,便与汪氏及宫婢们一道搀扶着禾行至东厢房。
入得屋内,只见满屋红烛,屋内以青布为幔,拓跋宏一身白衣端坐青蔓帐中。见禾入内,宏笑吟吟伸出一手,示意禾近前。
自门口至幔帐不足三丈之遥,然禾走的如此沉重,心下百感交集。禾全然知晓,皇室为鲜卑一族,北部婚礼,必以青幔为屋,谓之青庐,于此交拜,即成夫妻,这是宏为自己安排的婚礼。
宏满眼爱意望着自己心爱之人缓缓行来,待禾近前,拉其坐于身旁,却并不言语。
此时汪氏端了玉葫芦瓢近前,呈于二人面前道:“请您二位行合卺礼。”宏拿起系绿绳一端之玉瓢递于禾,自己拿起红绳一端之玉瓢,轻声对禾道:“白首不相离!”便一饮而下,禾满眼含泪,对宏深情地点了点头,亦将酒饮下。
汪氏于一旁亦是满眼晶莹,激动道:“共食合瓢,足以礼成!”言罢,接过二人手中之瓢,引众侍退去。
二人含情脉脉彼此凝视,宏伸手轻抚禾脸颊,缓缓道:“朕自幼便由皇祖母亲自教养,自五岁登基,皇祖母一路相携,方有今日大魏之盛世。朕感念皇祖母恩德,便将皇后之位予了冯氏嫡女。而今,朕做此仪式,只为令你知晓,你才是朕心中唯一的妻子。”
禾心内感动,强忍泪水,柔声道:“今生得遇元郎,已是上天恩赐。此生只求能相伴君侧,唯愿足矣。”
红烛摇曳,一夜温情。
禾待羽林卫与内侍、宫婢各个亲厚有加,随行众人皆自心内尊敬于她。只是皇帝迟迟未下封号于禾,人人不知如何称呼。
昨夜陛下如此大礼对禾,众人更觉为难。几个管事的皆来寻三宝讨教,三宝倒是机灵,对众人道:“既是陛下的娘子,便是我等的夫人。”
羽林中郎将蒋银奇思忖道:“内宫除去皇后、左右昭仪,便是三位夫人,这夫人品级视同三公,我等怎可随意称之?”
三宝听其如是言,沉思片刻,道:“此夫人非彼夫人,而今陛下微服于外,便无天家宫纬,只做称呼便可。”
虽言君心不可测,然三宝常年随伺君侧,众人皆觉三宝之言有理可信,皆知会手下之人称呼禾为“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