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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铃——铃铃铃
天微亮,花月影正在睡梦中,屋外传来一阵阵摇铃铛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类似念咒语的声音。从忽然到此一游,她早已习惯这些时不时听到的作法驱邪的铃声。一开始,她还会苦口婆心地解释这世上是不存在什么神灵的,人也是没有灵魂的,怎知别人把她当成了傻子,不然就说她是发高烧胡说。
她翻身,侧躺,把长方形的枕头捂在耳朵上,但无效果,还是很吵。
“谁啊?”她挣扎起来,眯着眼睛看向窗户。这天,天刚蒙蒙亮,屋外还有一阵阵浓雾挡住视线,不悦埋怨道,仍旧一片漆黑,“扰人清梦。”
她愤然抓起脚下的棉被,一扯,捂过头顶,继续呼呼大睡。
噗——哗啦啦
水声,风声,议论声,声声传来,扰得她的耳朵一刻都不得安宁。
这窗外继续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让她不得不爬起来,因为没睡够,揣着一肚子起床气。人还没走到院子就喊:“谁啊?半夜不睡觉?念经呢?”
“嘘——”
林荷香走在她身后,做出让她安静的手势,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解释:“小妹,你不知道?隔壁的吴家这几天正闹鬼了,现在请法师驱邪呢。”
吴姓人家在村头,花家处于村尾,山村夜深人静的,只要有一点动静,基本都是全村都可以听到。
这铃声,摇得毫无韵律,真像是一股股磨人的噪音。
她听到二嫂的解释,心里发紧。虽说她自信无鬼神之说,可是这儿的人,不是遇到万不得已的事情,也不会把微妙的希望寄放在这事情上。
“闹鬼?”花月影揉着眼睛,“怎么可能?哪来的鬼?发生了什么事?”
林荷香本来就是起夜带小圆子上茅厕的,看到儿子回来,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困意也打一处来,只想着回屋里睡觉。
“姑姑,天还没亮呢。”小圆子从对面的茅房跑过来,以为她要起床了。
“尿完了?走,咱们回去再睡会。”林荷香牵起小圆子的手,刚走了两步,发现她还站在原地,退回来拉她进屋,“小妹,这种事,不信也不要乱说话,我们回屋。”
那铃声响了一会,便消失不见,她还可以再睡一下。
天亮后,这天的晨雾比往常浓厚,太阳都没法跳出来,以往在此时亮堂的道路。现在都有些看不清。她依旧按时出门上工,好在熟悉路况,这也不碍事。
路途中,奇怪的原是人来人往的大道,今天只有她一人在走,而那些曲折小道反而有人排队等着走过去。
眼看时间来不及,她也没上前去问明白情况。
花月影刚进入茶园,早到的三个人一瞧见她,慌忙躲得远远的。好在以往也没有什么交流,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阿黎晚到了,她们一直都是提前到的人。
她找了一圈,还没看到人,刚想抓个人问话时,那些人都提前躲开,露出一些惊恐的神色。
她只好跑去木屋找管事的。
进屋时,周老伯正在园子里,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悠哉地泡茶,哼着小调。
“周伯。”
她这一喊,周大爷手被吓得把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你没事?”
周老伯不是个仁厚的人,这会没有责怪,反而用惊讶的眼色看着她。这让花月影终于察觉出这一连串的反常,不是起因于她,就是与她密不可分。
而周老伯活了五十多年,早年也是独行江湖的人,怪事见得多,不会像其他那些人有失分寸,也不会那么害怕,像是回神一样,责备她,“没事,也不要吓人,会吓死人的。”
“对不起啊。”花月影帮他清扫打碎的瓷杯,好奇地问,“周伯,阿黎呢?”
“你没听说?”周大爷喝一口茶后,他早起一个时辰,在此等了大半天,就是想着给人说道说道这事,她这一问,正中他的心意,给她一杯热茶后,慢悠悠地说起来,“那听我给你说一说?”
接着,周老伯绘声绘色地描绘前天傍晚的情景。
当时,他们正在木屋称茶,阿黎中途回山坡拿落下的草帽,惊惧地跑回来后说看到了一条大白蛇。一条一尺宽,长达二十尺的大白蛇,迅速地穿过茶园,进入后山的林子。阿黎话还没说到一半,人就昏了过去,躺在床上几天,一直说着梦话,吴家大哥请来一位道士相看,被告知是被蛇灵惊到了。
那会,伙计们听到她的惊吓声,也有几个人跑上山,却是一点大蛇路过的痕迹都没有。而这小城从未遇见过大蛇。当时,那被她打死的黑蛇也算是大蛇,都是甚少出现的,更别说是白色的巨蛇。
所以,大家看到阿黎奄奄一息地躺了几天也不好转,谣言便开始散播,传到最后成为花月影和阿黎打死的那条大黑蛇的蛇灵回来复仇。因而,大伙看到花月影怕沾了晦气,都躲得远远的。
“瞎扯,胡说。”花月影听完,心急如焚,“周伯,我要再放工几天。”
她来这里采茶一段时间,实在是厌烦,前几天找了个告病的理由,猜不到这短短四五天的功夫,她的好友就被传得中邪不久人世似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去看阿黎。
“喂,再放工,这个月的钱就要扣没了。”周老伯看着那飞奔的背影大喊后,端起茶壶,说了那么多话,口干舌燥的,想直接就着壶嘴喝一口茶,又被烫了一嘴,吐出来后,揉着下巴,盯着那个快变成黑点的背影,自言自语,“真的是晦气?”
“呸。”他朝地板碎几口,想以此赶走倒霉神。
话说,花月影一心想去探望阿黎,却连大门都不给进,开门的人是阿黎的大嫂,一眼看到是她,吓得直接关门,话也不敢和她说一句。
她在屋子外转了一圈,找来找去,只有爬上墙头这一方法。爬上去后,站在墙头看到那木屋子贴满符咒,院子中间的神坛上的香炉有三炷香正冒着烟雾。
“哎哟,要命了呐。”吴大嫂出门,看到她吓得把一盘酸菜打翻在地上,那可是她辛苦酿制了十来天的,也顾不得心疼,胡乱一通喊,“花姑娘,你命格硬,那些邪气沾不上你,但我们家阿黎不一样,她命理弱,惹不起,你快走吧,别来了。”
“什么?”花月影本来坚持要从墙头跳进屋里,听她这样说,直接站在墙头上,一动也不动。
“求你了,放过我们家吧。”吴老大听到自家媳妇的喊声,跟着跑了出来,看到是她时,差点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一脸哭腔地求道,“我给你跪了,行不?你放过我们呀?”
“别,吴大哥,我不跳。”花月影保持平衡。眼前这阵仗,她可受不起,“我就问几句话,不跳。”
“行。”吴老大抹了额头的冷汗。
“阿黎现在怎样了?”
“高烧一直不退,咳嗽,夜里一直说胡话,说被蛇缠住了。”
“看大夫了没?”
“哪有那个钱?”吴大嫂听她的说这话,语气有些不满,抢着回道,还不满地看一眼吴老大。
“去,你进屋。”吴老大这次对她呵斥一声。
在吴大嫂进去后,他说,“喝了山田里挖来的草药,不管用,想来还是惊着蛇灵了。”
花月影看他那一副样子,不用多问,也能猜到屋里是什么情形。也不再说话,转身,慢慢地跳下泥墙,快速离开吴家。
吴老大是阿黎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家里人重男轻女,即使只有他们两个孩子,阿黎也是想一根草一样在这家挣扎生存。而吴老大连续得了三个闺女,为了生个儿子,现在吴大嫂肚子里正揣着一个四个月的娃。
在这里,但凡是家境好一些的,父母开明的,也不会使唤女儿家在外抛头露面,更不会说要女孩子外出挣钱贴补家用。花月影是自愿的,而阿黎则不一样,她不出去挣钱,老父老母已无力养她,而吴老大又是一个纸老虎,她是会被吴大嫂赶出家门,甚至卖掉的。因她俩境遇相似,能彼此理解,这才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
花月影离开吴家后,直接往家里赶,踏进自家的院子时,林荷香正在厨房揉着面团,看到她的慌乱,跑过去,仔细查看了她一番,看她脸色不太好,问:“小妹,咋了?难道你也发烧,脑子不清醒?”
花月影听这话就明白过来。怪不得,二嫂大方地答应她放工几天,而自己推脱说回娘家住三四天,让她带小圆子。
当时她就好奇,二嫂怎么不把小圆子一起带回娘家。
“别这样看我,这可不怪嫂子。”林荷香一脸无辜地说,“我这是为你好,她沾了晦气,你可得离远点。”
花月影知道这里的人敬畏神明,也不多做解释,忙问:“嫂子,你可以借我点钱不?”
她的储钱盒里不到三十文钱,全部拿去给阿黎大夫,给了出诊费,也没钱给她买药。即使知道二嫂视财如命,可她也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