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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微晃,有纸鸢趁东风忙,飞过庭院。春风四月,表夫人的脸色却寒冰般。
“长嫂怎么来了,也好,既是来了,便一同用午饭吧。”
方大娘子走近表夫人,招呼她坐,表夫人今日却并不买她的面子。方大娘子扭头对田妈妈使眼色,田妈妈认真看她嘴型,似乎在说……王小娘?
田妈妈不敢确定,怕办错了事情,便又学着样子对了口型,见方大娘子点头,她这才趁人不注意跑了出去。
“我今儿来,可不是为了你们林家一口饭的,我们家的两个孩子,想着如今你还是他们姑姑,来给你们家增点喜气,这倒好,竟被你们家的小娘打了,真是笑话。”
表夫人言语不善,也不拿正眼看方大娘子,这方大娘子虽是她小姑子,可她一直不喜她的做派,正房娘子没有正当娘子的模样,成天被一个小娘压在头上。
这也不怪,方大娘子这位长嫂,娘家是南水庄的一家姓陈的富户,当初嫁到方家,是带足了嫁妆,生了一对儿女,底气也足。并且方大娘子的哥哥有些荒唐,让庶长子生在了嫡子前面,加上他风流成性,房中小娘甚多,因此也对陈氏格外宽宏。
方大娘子见自己觍着脸也不见长嫂半分好脸色,便也坐回去了,反正如今官人是没了,林家上下也就一个空架子,王小娘惹的事,让她自己出来认。
这边王小娘院子里正要用晌午饭了,便听到霖西苑的田妈妈来了。
田妈妈走进王小娘的院子,见雪白的梨花树下,摆着一张简陋的小木桌子,一碟炒青豆,两碗白饭,三两蝴蝶飞舞其中。
林玉安刚要坐下,见了田妈妈过来,便站在一旁,王小娘今日发了火,这时候还没有消气,田妈妈来,明摆着是主院那边要找她,可今日这事儿,不都是方大娘子的女儿从中撺掇起来的吗?!
王小娘没有好气,坐下便要吃饭了,田妈妈开口道:“小娘,霖西苑那边,还请您过去一趟。”
“安姐儿,坐下吃饭。”
王小娘低着头,并不理会田妈妈,只低低的喊了林玉安一声。
林玉安有些不知所措,木讷的看了一眼挺胸昂首站在院子门口的田妈妈,又看了一眼正拿着碗,自顾自的吃起饭的小娘,林玉安知道,这样只会让大娘子来挑小娘的错处,一时间左右为难。
王小娘刨了两口饭,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索性将碗放回桌上,碗搁的重了些,碰着桌面发出响声,田妈妈抽了一口气。
“安姐儿别怕,去就去。”王小娘说着便拉着林玉安,从田妈妈的身侧迈步出了院子。
闲蒲让霍妈妈就在院子里等着,她小跑着跟了上去。
林玉安发现今日的小娘格外不同,往日里父亲在的时候,小娘从不与大娘子说一句重话,寻常时候,连这个院子都不出去的,那时候的小娘总是安静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林府就这么一点大,穿过两个小门,就到了主院。
闲蒲跟了上来,田妈妈腿脚不够利索,便落在了后面。
霖西苑门口好几个丫鬟,林玉珠身旁的迟梦云香,林玉卿身边的凝花山玉,还有本就是主院的忆梅,一旁还有两个不是林府下人打扮的仆妇。
王小娘扫视了一眼,心道今日人来的齐了。方大娘子听见了动静,一张望便看见了王小娘。
“既来了,快些进来吧。”方大娘子没等忆梅通禀,扬声喊道。
表夫人已经在高堂上坐下,安静的喝了一口茶,王小娘拉着林玉安走进堂中,气氛有些凝滞。
“噗!”一口热茶直接朝着王小娘的脸喷了过来,表夫人连忙呸了几口,嫌弃的看了一眼茶杯,突然将茶杯也甩到王小娘身上。
茶水溅在素色裙子上,隆重的水渍顺着布裙漫延开,像是一副泼墨画,还有几颗茶叶作舟。
王小娘闭了闭眼睛,伸手拿出手帕擦了擦脸,林玉安刚才经过了何其相似的遭遇,见小娘一身狼狈,立时心疼的喊道:“小娘!”
她转头看了一眼表夫人,脚下往前微微一挪,想用单薄的身子为王小娘遮挡。
表夫人突然笑出声来,她眼睛有些小,笑起来成了三角形,看着有些刻薄。
“我说怎么我家娴姐儿回来哭诉,说被林府的一个小娘养的欺负了,这小娘还唱戏一样跳得老高打了她,我道是什么货色,一个庶女,这主母还在高堂,就急切着要维护小娘了!”
林玉安不争气的红了眼睛,小娘本就瘦弱,如今被这么这折腾,看着真是心里难受。这到底是她的生母,虽她一惯老实,这时候也气得睁大眼睛瞪着表夫人。
“不许你这么说我小娘!”
王小娘立刻拉住她,她的安姐儿不是这种深宅里炼得毒辣深算的妇人的对手。
表夫人喉咙里哼哼两声,“一个小小的庶小姐,也敢在堂上丢人现眼。”
方大娘子怕事情越闹越大,便拉了拉表夫人:“长嫂,你也别这样,王小娘可是我家官人的心尖子,我家官人刚去,只怕他在土下面也不安啊。”
有风涌进堂中,裹着春日晒过泥土的独特香气,到了屋里,温暖已去,吹在王小娘脸上,被茶打湿的脸虽已擦干净,可仍旧拔凉拔凉的。屋外草木摇曳,正是草长莺飞。王小娘嘴角一勾,笑了笑。
这一笑,却让表夫人猫抓一样,突然急了眼:“你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肚子里都装的什么鬼魅魍魉,你不就是想让你这轻骨头的女儿给我家裕哥儿做妾吗?”
表夫人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咬牙切齿:“你敢想,我便敢说,你心里的腌臜事儿最好别冒角,否则我非得让你知道什么叫本分!”
说着,表夫人又走向王小娘身旁的林玉安,指着林玉安道:“还有你,自己有几两中心里没数吗,也不怕压不住棺材板!小娘生的……”
“啪!”
表夫人连珠带炮喋喋不休的话在一声脆响中戛然而止。
在座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小娘,尤其是林玉珠,眼珠瞪得大大的,今日王小娘是失心疯吗,从她的青田院到母亲的霖西苑,打人打上瘾了?
表夫人捂着脸,简直觉得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她今日被一个小娘打了!?
“王小娘,你这是癫狂了吗9不快向表夫人赔礼道歉!”
方大娘子发现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王小娘哪里借了熊心豹子胆,敢当众打人啊。
“道歉?”王小娘嘴角扬起一条温柔的弧度,“大娘子莫急,虽说官人去了,林府没了倚仗,可还不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上头来,我家安姐儿,是官人亲口说的,以后绝不许人做小娘的。”
在几人都瞠目结舌中,王小娘拉过林玉安的手:“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无论是谁家,想娶我家安姐儿,都必须三媒六聘,纳采问吉,八抬大轿从大门风风光光的迎进去!”
王小娘说完又向表夫人走近了一步,突然柔声道:“别说我家安姐儿给你们裕哥儿做小娘,便是做正头娘子,我家安姐儿也瞧不上,您不用着急的。”
表夫人怔愣当场,面色发白,嘴唇发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大娘子见状,扑在桌上,哀戚的抹起泪来,抓着表夫人的手安抚道:“嫂嫂,你别气了,我家这小娘是着了失心疯,说话没有轻重。”
她就怕表夫人气的乱说什么,把她抖落出去。
她之前是隐晦的提过,说裕哥儿房里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儿,有意想把安姐儿送去给裕哥儿做妾,不过当时也只是隐晦的提了几句,表夫人是个心高气傲的,看不起安姐儿,这事便搁置下来了
王小娘站在堂中,背挺得笔直,林玉安本十分慌张,见王小娘如此镇定,便找到了主心骨,也心稳了下来。
表夫人腾的站起身,一袖子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拂在地上,林玉珠和林玉卿都吓得往一旁躲。
方大娘子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渣,林府落魄了,这样全套的茶具已经快拿不出来了,还被这样随意打碎了,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表夫人和王小娘面对面只一个拳头的距离,四目相对,电闪雷鸣间,表夫人挥手就要打人,林玉安立时扑上去,重重的一巴掌打偏了,落在了林玉安的背上。
王小娘见她的安姐儿被打,也来了火性,站直了身子便要打回去。
“放肆!”
一道不怒而威苍老的声音响起,王小娘的动作一顿,几人俱看向门口,四个花甲古稀之年的暮年老者柱杖而来。
这几位老者,南水庄没有几个不认识的,南水庄几个大姓,林家是其中之一,这几位正是德高望重的林氏耆老。
过世的林老爷名叫林仕贵,他这一脉,不知为何,越传越单薄,如今更是断了根,没了延传。如今能在林家做主的,也只有这几位林氏耆老了。
方大娘子身先士卒走在前面,对当头的这位老者行礼,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林氏一族的族长,“族长健安,各位耆老健安!”
堂中其余人也依葫芦画瓢,学着做了礼。
族长和另一位古稀老者坐在高堂上,其余的坐在下首,至于方大娘子等人,则只能站在堂中,是没有资格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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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耆老,六十曰耆,七十曰老,原指六七十岁的老人。
现在把德行高尚、受人尊敬的老人称为“耆老”,也泛指“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