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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南依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是她出事了。
只是以萧瑾这态度,她肯定撬不出什么话了。
凌南依垂下眸,没继续问话,萧瑾得空则去了侧殿梳洗。
回来后,两人相拥而眠。
因萧瑾睡觉时不喜有光亮,寝殿内外都没有掌灯,周围如浓墨铺开,遮掩了了屋里的一切。
然而,盖不住人身上的情绪。
萧瑾心事重重。
凌南依亦是。
清浅的呼吸一直在头顶,虽一言不发,凌南依知道萧瑾还没睡。
身子往上挪了挪,一抬手正好抚上他的脸颊,“你还有心事?不如告诉我吧?”
萧瑾知道她应该是有点察觉,只是事情还没说开,她无法猜透。
甚至到底是关于谁的事?
她都不能确定。
“没有,有点累了。”
萧瑾不害怕被她看出什么。
因为只要他不松口,她就永远是猜疑,猜疑的事并不能当做事实来处理。
凌南依只得随了他。
不过她不问,不代表真的没办法了。
凌南依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她要明早起来自己去查探。
她人虽一直躺在寝殿,可她也关注了外头的情况。
下午时有个人来帅府找了萧瑾。
那个人的模样别人都不认识,可是萧瑾很重视,他单独见了那个人。
风影来看她时,她有意多问了一句。
“王妃,属下远远看了一眼,并不认识那人,不过倒是发现一件事,他右手的半截袖子是空的。”
半截袖子是空的?
这样的人凌南依曾经看过一次。
去紫兴山的路上,她半夜跟踪媚夫人到竹林里。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会见媚夫人的是谁。
后来媚夫人明确告诉她,她才敢确定那个人的身份。
韩青城!
他为什么断了一只手?
凌南依只是粗略回忆了一下就连贯上了。
拿遗诏换凌夫人那天,曾有一队蒙面拿着弯刀的人出现,他们手法狠厉,刀刀见血。
尤其他们的头目,还颇为狡猾。
越过层层护卫,绕到她背后,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用玄月挡了一下才得以保住性命,可在过程中,萧瑾斩了那人半截手臂。
那踌战中,假韩青城落了下风。
他们的人都在尽力保护当时的假韩青城,谁还能有如此深仇大恨,特意赶来杀她?
当然只有被她偷了遗诏,搅乱他的计划,对她怀恨在心的真韩青城。
有人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恨意会逐渐减少。
并非如此。
凌南依对韩青城的厌恶越来越深。
除了凌夫人的死,因为她还有对小念的心痛。
她恨不得对韩青城杀之后快。
萧瑾更是。
可是韩青城来了帅府,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将人留在了帅府?
自从见了韩青城,晚上到寝殿就是另一副说辞。
凌南依不得不怀疑萧瑾态度的变化和他有关。
只是她知道的还太少,加上萧瑾又笃定的说,自己改变想法与攻打盛京有关。
故而,如萧瑾所想,她毫无头绪。
除了自己胡思乱想,她拿他没办法,因为不能为了莫须有的猜测去和萧瑾争辩。
两人心中都有事,始终没有睡意。
到了深夜后,凌南依以为萧瑾不会再开口时,头顶却又响起他的声音。
“其实本王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是问题,而不是告诉她什么!
凌南依挺奇怪。
“你问,我听着。”
总归是他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凌南依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她等着了好一会儿,萧瑾却都没出声。
什么问题值得他迟疑到这个地步?
凌南依也开始谨慎起来。
她没催他,让他自己决定,只一直静静等着。
“你到底是谁?”
男人的声音轻缓,带着微哑。
在寂静的黑夜中似乎有股穿透力,直击着凌南依的心。
她慌了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
萧瑾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纠结起这个问题了?
其实他早就怀疑了。
如果真的想计较,在盛京城时他就可以逼问凌南依。
可他没有。
他试探过一次,凌南依对他撒谎了,他很难受,甚至为那冷落了她很多天。
后来出了太多的事,他无暇去顾及,也就慢慢放下了。
但是他从来没忘记过,只是想通了一些。
觉得没必要了。
管她是谁,人在他身边就够了。
如今他突然又想知道了。
不是一点点的想!
“本王只是想知道我的王妃到底是谁?本王抱的女人来自哪里?本王爱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想活的明白一点,和凌南依之间清清楚楚。
呼吸一点点慢下来,凌南依感觉得胸膛里的东西似乎跳出了异样。
除了被揭穿的难堪,她还有一种对他隐瞒的窘迫感。
萧瑾今日也有事对她隐瞒,可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她都急的不得了。
而萧瑾却忍了几个月。
凌南依觉得自己很过分,心里埋怨萧瑾对自己的隐瞒,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又做了什么?
她的秘密从来没想过和他分享。
他不问,是他独自在承受,可是她却一直心安理得!
那么,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什么事都对自己坦白?
凌南依突然明白了。
她不该这样做,也不可以这样。
她和萧瑾夫妻一场,应当相互信任,以心换心才对。
何况秦风在明圣国已经站稳脚,更没有对他隐瞒一切的理由。
“其实我死过一次。”
她陷入回忆,将曾经的片段聚拢,先凝结成了这一句话。
萧瑾有些吃惊,却又不是很意外。
借尸还魂?
从前他是绝对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调查过凌南依后,她身上的际遇,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某个女人死了,附身在凌南依身体里?
这是他一早的猜测,得了凌南依这句话,仿佛只是验证了自己而已。
然而,不管是不是一缕魂魄,她总有过往。
萧瑾想知道。
了解她的曾经,才能算真实的拥有过她这个人。
只是她接下来的话又颠覆了他的认知。
“就是我给你研制的炸药,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一定很多,爆炸的时候我先护住了头,到现在还有当时最后的一点印象,我的身子被炸的血肉模糊,紧接着树林着火了,我想就算没有炸的粉身碎骨,也该烧的一点没有吧。”
凌南依的语速不快不慢,口气也很平淡。
像是已经抽身而出,在诉说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古老往事。
萧瑾的心阵阵发紧。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炸药。
在这里只出现过一次,用来炸平临沂山,拯救沂河濒临决堤的洪水。
只有五车,全被他运到了青州。
其他的炸药要么封在萧天夜手中,要么在他的云州。
凌南依绝不会有遇见那种大量炸药的情况。
“这个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说不清楚,总之我长大的地方和这里完全不同,那里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思想观念也不一样,我们那里的男女,只允许拥有一个配偶,不过可以自由和离,和离后也可以再成亲。”
先前萧瑾以为凌南依要求自己一辈子只能娶一个女人,是醋意太大,占有欲过强。
只是他拗不过她,服了软。
但自始至终他觉得她这种行为都有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冲动劲。
现在他大概有些理解了。
“那个秦三皇子也是和你一样?”
分明没有见过面的两人,第一次相遇仿若老友,萧瑾早怀疑他了。
既然决定告诉他,凌南依就没打算再隐瞒什么。
“对,一样。”
萧瑾又想起秦风初次看到他时,仿佛抢了他女人的眼神。
“你们曾经是一对?”
凌南依点头,“是。”
既然是一对,那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
是否成亲?
是否有过肌肤之亲?
萧瑾应该在意这些的,可是现在的他,一点打探的念头都没有。
问凌南依的过往,是想真正了解她,而不是去计较。
如今她身中情蛊,生死关头,韩青城倾势而来,他哪里还有纠缠这些的兴致。
凌南依却主动告诉了他,“我和他没成亲,也没有过亲密的举动。”
本来就没有的事,不过多一句嘴,当然要解释清楚。
没成亲算是什么一对?
那是私定终身,违背礼制,不容世俗承认的关系。
萧瑾下意识还是在心里反驳了两人。
“那时候我和秦风类似风影,负责保护一些贵人,有一次我们接了一个任务,任务失败了,最后只有我护着那位贵小姐往林子外面逃,而秦风在林子外面接应我们,我中了枪倒在林子跑不动,那位小姐往外跑的时候摔了一跤,紧接着秦风冲进来将她带了出去,他们刚刚走远,林子就发生爆炸,而我……”
“别说了”,萧瑾打断她。
被炸的血肉模糊时,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带着别人离开。
一定是段痛苦的回忆。
萧瑾不愿她去想那些事,“都过去了……”
那些事虽给凌南依带过痛苦,但是确实过去了,她也早就放下。
眼下她最在意的是现在的人生。
“后来我就在凌府的花轿上醒了过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
凌南依缩在他怀里。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眼睛,但能感受到她眼里碎碎的光芒。
一定很温柔动人。
“能到这里遇上你,真的不易,既然决定和你好好在一起,我也不会再轻言放弃,所以萧瑾,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无论再大的风雨,我们一起承担一起面对,如此才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凌南依想以心换心,诉说了一切。
临了还试图用自己的柔情套出萧瑾心中藏着的话。
可是萧瑾却越发坚定了隐瞒的念头。
“好。”
他没有傻傻的当面驳回去。
只用清冽的声音给了回应,听上去轻柔醇厚,想让她感觉安心。
实则他自己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经历过死亡,用这么来之不易的命与自己相遇,他怎么能不替她好好珍惜!
郁结渐渐消散,有些事似乎慢慢明了开来。
萧瑾低头拥住凌南依,这个说出巨大隐秘,也彻底交出自己魂灵的女人。
纱帐被撩下,床帏间红绸翻滚,又掀起一场极致的缠绵。
密集的吻一遍遍落下,今夜的冲撞失了分寸,比往日变的更加猛烈。
男人像是情到浓处,又像是刻意为之。
蛮横的想撞进女人的心里,好烙下自己炙热,让她永远记住自己。
这般热情,女人就算招架不住,也只能极力配合,与他共谱一夜的蚀骨沉沦。
第二日,天亮。
凌南依睁开眼,身旁是空的。
男人得了酣畅淋漓,早已精神抖擞的离开寝殿。
窗外种了几株芭蕉树,与屋同高,长势颇好,打出点点晨曦到屋里。
凌南依看了一会儿便起床了。
今日还有事要做,哪怕再疲惫,她也要爬起来。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是整个帅府起的最晚的那个,其他院落里的人早就梳洗完毕,连早饭都用上了。
杜嬷嬷为白梁苣添了一碗山药粥。
“公主,快趁热用了吧?”
白梁苣这些日子脾气极差,人前还好,人后几乎毫无保留的爆发。
尤其单独面对杜嬷嬷的时候。
“别叫我,我听到你的声音就烦,滚出去!”
知她为何如此,杜嬷嬷也无奈,只得轻叹一声,顺从离开好不碍她的眼。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又被白梁苣叫住了。
“等等!你回来!”
杜嬷嬷便转了回来,又恭敬守在她身边。
白梁苣拿勺子翻腾着芍药粥,“等会得空你去外头打探一下那边的情况,好不容易让她第二次发作,可别出了什么意外。”
是的,情蛊一事,白梁苣主仆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子蛊会第二次发作,正是白梁苣有意为之。
她在盛京撞破杜嬷嬷和韩青城相见后,韩青城点明了她的身份。
原来她才是他的女儿!
白梁苣惶恐不已。
她这辈子最自得的事,莫过于碧水国公主的身份。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她,其实她不是,凌南依才是,她怎么能接受!
她不甘心,对凌南依的容忍度直接降为零。
尤其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开始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让她更加厌恶。
他说了情蛊一事。
那时凌南依离开盛京,她要嫁楚王,他便想到将情蛊移至她体内,继续发挥作用。
可笑!
若真如此,楚王岂不是受他控制?
她要嫁的可是万人之上,真正厉害的男人,一个受人控制的傀儡,她嫁来何用?
她不愿意这么做。
更何况杜嬷嬷告诉她,情蛊有毒,稍有不慎可能先害了她自己。
她就更不可能答应此事了。
可是她没办法。
那个人拿身世之事威胁她,她害怕失去尊贵的身份,只得答应下来。
原本她以为自己走到了一条死路。
只能乖乖听从韩青城的话,任由他摆布自己的人生。
不想,上天助她。
楚王突然改主意了,他不想娶自己了。
她求之不得。
故而,当他找上自己,提出毁约时,她没有任何不满,痛快答应了他。
这是楚王的决定,韩青城也拿她没办法。
没了楚王,他又将主意打到齐王身上,既然楚王要离开盛京,自然会放弃攻打盛京。
那么齐王的机会来了。
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知道大翰的皇上命不久矣,齐王蠢蠢欲动。
他认为只要楚王离开盛京,大翰就是齐王的天下。
这样一来,齐王比楚王更有价值。
楚王虽不屑她,可齐王一直青睐自己。
韩青城便想到让她嫁给齐王,不过同样要种下情蛊,只是换个控制的对象而已。
这与她来说,同样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