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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都的街道上面,冷风簌簌,已是深夜,长长的街道上面不见半个人影,只依稀能听到几声狗吠,划破这寂静的夜。.
不知道何时,一道黑影忽然出现,朝着前方掠去,也不知道过来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而前面一处,有重兵把手,牌匾之上,那“天牢”二字说不出的阴郁威严。
那黑影在原处站了一会,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十几个黑衣人,他看了身后的黑衣人们一眼,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当即,那黑衣人朝着外面掠去。
“什么人?!”官兵惊愕怒吼着,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们,所有的士兵都加入了战斗,一时间,整个天牢外面乱成了一锅粥。
那黑影见状,直接绕过那些官兵,朝着天牢入口的方向而去。
天牢里面阴森潮湿,他刚刚进去,便闻到一股霉味,虽然这个地方他也来过几次,可是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偷偷摸摸的过来,而且为的竟然还是那个人。说来也是讽刺的很,他抬手挡了挡眼睛,防止眼睛被天牢内的光线刺伤,脚步却未曾停下。
两旁的牢房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关押什么人,在燕国,很少有人被判处终身监禁的,一般最迟也就是秋后问斩。所以,来天牢的人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可是当司空澜沧走到最后面那座牢房的时候,看着里面那正单手背负,怡然站立的人时,他的眉不觉皱了起来。他身上穿着破旧的囚服,头发上枯草沾染,发丝蓬松,看起来狼狈极了,可是他却没有一丝窘迫。
“你是什么人,你是来救我们的吗?”斜对面的牢房里面关押的男女老少皆是欣喜的看着司空澜沧,他们不想死,他们还有大好的年华呢。
司空澜沧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牢房里面的人,呵,一个都不少,都是他认识的人呢,几个妹妹,大娘,二姨娘,三姨娘,哦,旁边还有表兄弟呢,他可还记得当初他被赶出府时,他们一个个嘲笑、幸灾乐祸的嘴脸,呵,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话,一朝河东一朝河西,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你来这里做什么?”就在司空澜沧思索之际,突然,身后一个凝重的声音传来。
司空澜沧回过神来,看着那牢中的人,他也正回过头来看着他,那一张脸相比之前苍老了许多,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从前的那份冷厉依旧存在,只是其中好像多了其他什么似的。.
“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司空澜沧反问说道,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呢,想想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眼前这个人已经老了,属于他的时代已经结束,所以,他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而他现在却是来讨回当初他欠他的。现在他应该很气愤吧,被他一直不放在眼里,从心里鄙视讨厌的儿子竟然敢以这样的形式来看他,不对,在他心里应该会觉得是那个逆子害了他一家吧。心里头好畅快了,呵,当年他不是不要他吗?不是不承认他这个儿子吗?可是有一句话说的好,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他们现在这般就是最好的证明吧,有些东西,是如何都抹去不了的。也许,这就是他今晚来这里的原因吧。
司空青云双眼微闭,低沉出声,“这样,你满意了吗?”
满意?司空澜沧微微挑眉,冷冷看着眼前的人,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偿还那些年他所受的屈辱,就能偿还娘亲的性命么。他想的倒是简单,可是这些都还不够,因为他,他失去了多少,最爱的娘亲,最爱的女人,还有尊严。谁人能想象堂堂司空家的孩子流落在街头与乞丐争饭吃的景象,谁能想象那无数个雨天雪天他没有地方去,只能躲在街道一旁的屋檐下忍饿挨冻的景象。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拥着他的女人,抱着他的孩子们在暖和的房间里面,一家上下其乐融融吧。
“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了,而现在,这一切不过只是利息罢了。不过想来,你们也已经没有机会再偿还了,若是你们死了,这段恩怨我自然也就放下了,毕竟为不相干的人生气着实太过愚蠢。”司空澜沧撇过头淡淡说道。
是啊,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孩童,当时,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景象,他拿着棍棒,亲手将他打出了家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他不是他的儿子,那个时候,一家老小全部都来观看,那时候的嘲讽唾骂都落在他们母子的身上,而他一旁冷眼看着,却未出过手。
当时碧心哭着求他留下澜沧,哭着发誓澜沧是他的儿子,可是那个时候,他却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他不想听她的解释,也或者说,她的解释对于他而言无关紧要。他忘不了她那绝望的神情,忘不了她离开时那萧索的背影,他不知道,那一次分离竟然是永别。
天牢里面陷入了短暂的宁静,旁边的牢房里面几声呜咽传来,一声声,颇有节奏,这样的平衡一直持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娘她最后走的时候,她有没有恨我。”也许是人之将死,所以,才会想起过去那些最紧要的事情,包括那个最在乎,辜负的最深的人。
娘亲?!司空澜沧蓦地看向司空青云,眼底一道冷光划过,“这世上最没有资格提娘的人便是你,司空青云,你当年究竟是多狠心对待一个爱你的女子,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呢?”他永远忘不了娘亲在病榻上病的昏沉的时候,嘴里喊的还是那个人的名字,这究竟是爱到什么样的境界才会对那样负了她的男人倾尽身心?!他不明白,他恨。他看着娘亲在他面前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看着娘亲在他面前变成了灰烬,娘亲说,她想要走过很多地方,看不同的人,她这一生不后悔遇上那个人,可是却后悔让那个人住进了她的心,而她却如何也无法将他从身体里面抽出来。
“我对不起你娘,更对不起你。”司空青云沉默了下,忽然说道。
听着这话,司空澜沧脸上的冷意更深,他嘲讽的看着司空青云说道:“难道你是想以此来博得我的同情,让我救了你一家老小?可惜晚了,若是娘亲未死之前,或许我会放过你,可是现在,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她陪葬,你应该感谢我让你们多活了这么多年。”
“是啊,我也是时候该到地下去陪她了,她那么迷糊,没有我在身边,肯定会惹上不少麻烦事吧。”司空青云喃喃说道,这些年,他何曾有一刻心里放下过,那个像山花一般烂漫的女子时常出现在脑海中,陪伴着他的日日夜夜。
司空澜沧不想与他再多说什么,因为有些事情他知道,听的越多,心就会愈发难以坚定下来,这些年他是他活下去的力量,只要他司空家不绝,他司空澜沧就一刻也不能放松。可是若是真的司空家灭亡了,那他活着还剩下什么?
突然,外面一个脚步声走进来,“特使,外面来了许多官兵,咱们是撤还是与他们一拼?”
司空澜沧抬眼看着那走进来的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司空青云,淡漠说道:“我的事情已经了结,我们走吧,不必打草惊蛇。”说着他直接朝着牢门口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离开的身影,司空青云嘴角不绝张了张,脸上划过一抹欣慰的笑容,他真的长大了,他已经是一个足够优秀的男子,即便是日后站在那望不到顶点的高峰脚下,也绝对是难以让人忽视的存在了。这样就好,就好。
“难道你就不能再唤我一声爹吗?”突然,后面那低沉的声音传来。
司空澜沧朝着前方而去的脚步忽的顿了下来,他的手仅仅握着,爹?这样的称呼太过久远了,幼年的时候,他最是喜欢依偎在他的怀中,听他讲故事,唤他一声爹,那个时候娘亲也在,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好不温馨,可是一切都在那一年改变了,往事已矣,很多事情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一旁的牢房里面,那些司空家的女眷听到了司空澜沧跟司空青云的对话,当即有人说道、
“是大少爷,大少爷,你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大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想死,不想死。”司空家的少女们连声呼喊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当然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什么大少爷,他不过是一个孽种罢了,别忘了,是谁将我们害成这般模样,都是他,他就是一个天煞孤星,他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那怨毒的声音一如往昔。
……
司空澜沧微微闭了闭眼,他扫视了一眼旁边牢里面关押着的人,刚刚说后面那句话的人是大夫人,她最是讨厌他跟娘亲了,在她的眼中,他跟娘亲抢夺了她的荣耀与尊宠,呵……
司空澜沧回过头,看着司空青云冷冷说道:“你瞧,你的女人有多讨厌我呢?不过没关系,我也没见的多喜欢她们。唤你爹?呵,除非你死!不过若你死了,到时候,你可就听不到了。”话落,他直接朝着前方而去。
只要他死,便能打成心愿吗?司空青云看着那里去的身影,眼底划过一抹悲哀之色,想不到他竟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就在司空澜沧准备出牢房的时候,忽然里面一声声惊呼传来,“老爷……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