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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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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九十八

母亲跟我说的果然没有错,年后刚上了几天的朝,万岁爷就传令说要专心道场,一连十来天没有传人进宫,外面纷纷猜测。

这日,大人带着他的师兄张柏赫来了家,我觉得此人眼熟,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夫人。”大人走到耳房里,对我招了招手,小声道:“今儿个师兄可能要在我这里住一夜,我和他聊些事情,晚上就不回你那儿了,早些睡。”

“行,那一会儿我给您端来些好酒好菜吧,您少喝点。”我应道。

刚刚我看张柏赫的样子似乎是心里面不大痛快,便已猜出他为何今晚不回来了,他们这些读书人像是花花肠子多,其实总归下来就是那几样,高兴了喝酒,不高兴了也喝酒;失意后喝酒,得到了封赏照样喝酒,就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喝酒解决不了的,想必两人今晚定会来一个茗酊大醉。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却笑道:“知我者,夫人也,乖。”

“你惯会哄我开心。”我说完,便走出去了。

五百九十九

自从大人和姜欣住在一起之后,外院书房就成了个摆设,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回,所以张柏赫一进来就打了个哆嗦,“你这屋子怎么这么冷啊。”

宋清涟把元夕刚刚拿上来的碳火炉子往他脚边儿踢了踢,道:“一会儿就暖和了,你是在刚刚路上吹寒风吹得。”

“说的倒也是,”张柏赫丝毫没有朝廷大员的样子,拽着自己官服的下摆就蹲在了地上,把手放在了火炉上面烤,那动作就跟乡间种地的农夫一般,他边搓手边道:“还是你这后院儿好,清净,不像我……唉,我是连一天休息的日子都没有,那些个女人天天磨就能把我磨死。”

宋清涟平日里面最不耐烦听张柏赫再旁边絮絮叨叨这些小事儿了,眼睛扫到了柜子上面的水烟,于是将其拿了起来,点上了火,随口道:“那也是你自找的,见一个要一个,现在知道苦头了吧。”

张柏赫一点儿都不觉得他如今的辛苦都是因为后院儿的女人太多,反倒是严肃的反驳道:“你说的可不对,君子爱美,取之有道(宋清涟在旁边儿嗤笑一声),最重要的是家有贤妻,能够帮忙处理后院儿!你看你的妻子多好,温柔贤淑,还是公主家的千金,我呢?糟糠二字,实在是挖心呦。”

宋清涟隐约记得自己前两年似乎见过张夫人一面,那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女人,换言之,她的泼辣是摆在明面儿上的。

思及此处,他感慨道:“……你到也厉害,贵夫人管的那么严,居然还能一房接着一房的往家里抬。”

张柏赫哈哈大笑。

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今日一会并不是说这些无聊的小事,所以等酒菜上桌后,宋大人屏退左右,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开始套话了:“咱们两个好像有好多年都没有这般悠闲时候了,记得少年时,咱们几人日日都聚在一起谈论……咳,不说了,今儿个一醉方休,来喝一杯!”

张柏赫被宋大人说的也想起了曾经的少年时,他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只是张柏赫比宋清涟要早几年考上进士,后来到了杨宰相名下当个挂名弟子,反正两人身上都没有差事,都怀抱着对未来的一份憧憬,于是便合着其他年少进士一起谈天说地。

“可不是呢,一晃,居然连你都老了。”张柏赫感慨不已。

“我都多大岁数了,再不老就成个怪物了,对了,先生这几日可有来找过你?”宋大人问。

一提到杨先生,张柏赫的态度便顿时古怪了起来,那表情里面混杂着失望、不甘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冷笑一声:“师傅事忙,哪里有功夫找我呢?我倒是听说似乎年后他去了你那儿。”

“这倒是,吓得我家夫人好几日都没敢和我说话。”大人笑着故意夸大了现实。

“这人……”张柏赫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饮而下,明显就是心烦,想要喝闷酒:“师弟呀,听哥一句劝,这人前人后两张脸,人骨人肉两层皮。咱们给他办事儿,即使不是那等迂腐之辈,也万不能留下把柄,你看看我,就是个现如今的例子,这些年来,我为他出生入死、肝胆涂地,换来的是什么?!”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你给挪到了别的地方,你说你要是做错了什么,咱们也认了,什么都没有做错,按着他的规章来的,居然还能被卸磨杀驴。”

宋清涟说的话完完全全就是张柏赫心里面真正的怨怼,他并不是一个重权众利之人,这么些年,他做的所有事情虽然自认为不全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也称得上是对杨宰相忠心耿耿了,如今竟然被自己的恩师抛弃,被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所远离,这种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比揍他一拳都要痛。

“呵,放心,他也好不了多久了。”张柏赫此时终于说出了心里头的话,他的脸上并没有带笑,话语里面却透露着轻快:“知道最近为什么万岁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上朝吗?”

“略知一二。”宋大人直言不讳的说道:“师兄,你想要做什么?需不需要我助那一臂之力。”

“这倒是不用,”张柏赫拿着酒杯做了个干杯的姿势:“有你这一句话,到时候不要和他站在一起,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六百

五月份的时候,小半年都没了消息的姜皇后,忽然间又派人叫母亲进宫,母亲来我这里特意与我道别,说这次要跟着姜皇后去郊外的避暑山庄,那边禁严,有卫兵把手不能够随意进出,说不定要等年后才能回来了。

我想着前段时间母亲不还是说万岁爷的身子骨看起来不大好了么?不大想去让母亲到姜皇后身边儿凑这个热闹,万一万岁爷就在别庄的时候驾崩,说不定她还要受牵连。

大人听完之后却劝我,道:“说不定母亲在皇后娘娘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你就不要再掺和了。”

我不大想的明白他说这话究竟是为何,但他总不会骗我的,于是便着书信一封,让母亲不要为了我而操心,顺带着送去了一些我做的小玩意儿。

六百零一

年后大人便一日日的忙了起来,白天晚上都抓不着影,有时候我都要靠猜才能确定他是否来看我。

例如若我睡着时旁边的床榻还是平整的,睡醒后起来,若是有褶皱他就是回来了,没有褶皱的话,他要么不在家,要么在前院休息了。

如此过了几月,院里的迎春花开了又谢,晚夏蝉鸣响。

今儿个是大人的生日,前一天晚上我入睡前还想着要不要叫下人告诉他一声,问问他能不能抽个时间家里人吃顿饭,元宝都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问了我好几次。

一睁眼,我看见床榻旁边正睡着的那个男子,睁大眼睛盯了一会儿,醒了过来:“大人?您怎么到这个点还在家里面呢?”

他被我弄出的响动所惊醒,微微睁开了眼睛,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闭眼呢喃道:“嘘,让我搂一会儿。”

我听话地趴在他的胳膊上,一时间也睡不着,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他了,怪想他的,于是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被我这两年养的身上有了些血色,即使前段时间饮食不当,看起来也是个温雅的中年文士,而不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糟老头儿,我越看越觉得他好,就悄悄的撑着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缩回被窝里。

“呵呵。”大人闭着眼睛笑了。

我臊了个脸红,问道:“您怎么还醒着呀?”

“我可没醒,睡着呢。”

“撒谎。”我掐了一下他的脸,视线忽然落到他鬓边的一根白头发上,心里头一酸,生出了万般不舍来。

其实细想一想,大人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当年娶我的时候,他便已是中年,我们二人又过了将近十年,大人保养得十分得当,以至于让我忽略了他的年龄。

“我是不是让您很累呀?”我失落道,摸着他的头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那根白头发拔下来。

男子听了我这番话后,把我搂的更紧了,睁开眼睛道:“累倒是不累,就是这么长时间没见,想你想的慌。”

“不信,我在家里面好好待着呢,您有什么可想的,想看就看着了。”我嘴里面虽然这么说,心里面早已甜的跟涂了蜜一样。

“是呀,幸好你这是在家里面待着,不然我可不放心……”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居然又睡了过去。

我看着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儿,心疼的摸了摸,也跟着睡了个回笼觉。

六百零二

大人的生日依然是我和元宝两个人替他过的,我给他夹菜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您这生日也过的忒寡淡了一些,早知道应该叫几个戏班子来的。”

“再唱几出智取三郎吗?”他调侃我。

“得了吧,现下我就是想听这曲子,京都里面都没人敢唱了,”我半真半假的埋怨他:“你还把我书房里面的戏本子都拿走了,我连看都没地方看去。”

一提起这个,大人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那些个书你少看,都是些腌臜东西。”

元宝被大人的脸色吓得立刻放下了筷子,我却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厌恶书上写的那些男女之间的亲昵行为,在旁边儿满不在乎的道:“是是,大老爷,都听你的。”顺带着还给元宝夹了一筷子肉:“你快吃呀,丢筷子干什么。”

“谢谢母亲。”元宝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大人,这才拿起筷子飞速的扒饭。

宋大人被我这副混不吝的模样给逗得没了脾气,孩子面前他也不好意思说亲昵的举动,叹气道:“我发现我可真是管不了你了,天天和我对着干,元宝都要来的比你乖巧。”

“那可不,我家元宝最乖了。”我故意装作听不懂大人其实是在埋汰我,跟着一起夸起了元宝。

“呵呵,你呀……”大人笑着夹了一只虾,扒好后放在了我的碗里:“我不是不让你听,而是那里面说了太多,你不该知道的事情,好了,不多说了,你可知道徐秉此人?”

我摇头。

“他曾经是梅城青州人士,在衙门当差了十余年,宋三郎之案便是由他一手操办的,那戏文上安在我身上的诸多功劳十有八九都是他做的,再加上梅城破城时,他正好在外地,并没有受到牵连,所以我前几个月已经写了个奏折,告诉万岁爷前前后后的实情,估摸着到明年他就可以升官到京都了,至少也是个七品。”

“这倒是件好事儿呀。”我见他居然主动和我提起了公务,于是悄悄地问他:“那您后来在梅城和那位……”

大人在桌子底下握了下我的手,开口:“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不急。”

“好吧。”

六百零三

老皇帝比我们想象中身子骨还要差,原本太医说两年以为期,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吃了太多的灵丹妙药,居然连一年都没有挺过去,在深秋的最后一场大雨来临前,躺在少女的肚皮上没了呼吸。

马上风说出去也实在是太难听了,符白第一时间将消息封锁,但令人感到诧异的是,率先得到消息的并不是杨宰相,而是张柏赫。

那日大人好不容易在家里休息,我们两个人正坐在榻上,一个看书,一个绣里衣,张晶忽然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见了我也没有行礼,只说一句:“对酒当歌!”

然后大人连鞋都没有穿好,直接跟着她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我满脸茫然地坐在原地,心想这两个人打的究竟是什么哑谜,挠了挠头发,问玛瑙:“你说他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奴婢也看不到明白。”

我们主仆二人面对面相看无言,于是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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