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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自缢?!”白果大惊, 茫然无措地看向谢临。
谢临却只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与太子一同沉声道:“皇后娘娘她现下凤体如何?”
那小太监跑的急, 深吸两口气方道:“皇后娘娘被贴身宫女及时发现后救下,如今尚在昏迷中, 冯太医大人他们已经连夜赶去未央宫了。”
“那父皇呢?”太子担忧道。
小太监咽了口气, 抖着身子说:“陛下勃然大怒, 眼下正在未央宫中,说……”
太子心头一紧, 拧眉道:“说什么?”
小太监“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头不敢抬地颤声说:“陛下说、说要废后!奴才求太子殿下快些去救救皇后娘娘吧!”
太子心脏狠狠一跳,面色发白。
惺孙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却感受到周遭气氛的变化。面色乖巧呆在闻素书怀中, 惺孙一手小心揉着疲惫的眼睛, 困顿不安地抓紧了闻素书的前襟。
闻素书抬手捂住惺孙的眉眼,低声同太子谢昭道:“殿下,殿下快去未央殿看看吧,陛下许是在怒头上说出的气话, 当不得真,不管如何,现在唯有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才是重中之重。”
谢昭冷静下来, 握住闻素书的手:“你说的对。”
惺孙不能无人看顾, 就算闻素书再如何担心谢昭,也只能先回去将惺孙安置妥当,再另做它想。
而谢昭则在谢临与白果二人的陪同下连夜快步赶往未央宫。
入夜后的未央宫中灯火通明, 来避暑行宫已有半月过去,这还是新后寝宫处瞧着最热闹的一回。
踏进未央宫,白果敏锐地听到来自寝宫内宫女们凄绝的幽幽哭泣声,外厅里亦是听到消息连夜赶来的几位宫妃还有几位随行重臣,众人神色戚戚,却也不乏有人眼底深处带着些掩饰不迭的幸灾乐祸与喜色。
宫妃之首的宝妃倒是面色最平淡的一个,她的表情哀戚,似乎对皇后自缢之事很是哀伤动容,见到太子到来,她微微抬眸与太子轻声提醒道:“太子殿下现在还是先不要进去,冯太医他们正在尽力医治皇后娘娘,一切还是待诊治完毕后再说。”
太子即将迈入内殿中的动作被谢临挡住,眼中闪过一片无力。
他是中宫嫡子,自幼便与外祖家中关系亲近,后来母后病逝,外祖家便又送了母后的幼妹进宫,其心思不言而喻,左右不过是为了巩固世家在京中的煊赫地位罢了。谢昭接连经历了嫡母与嫡妻的前后过世的打击,对外祖执意送宁家女儿进宫一事有着难以理解的怨气,但后来宁家出事,宠爱的幼子被削发为僧,娇贵长大的少年哪里能经受住这个,不过小半载便郁郁过世,而他外祖更是因为暴毙幼子一事被他父皇趁此时机赶出了朝廷中心旋涡,区区几月过去,宁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门庭冷落,即便新后之位仍旧选给了宁家女,但一切却早已无济于事。
这个该被他称作姨母继后,命不如他母后好,一入深宫便很快像花一般枯萎。谢昭无暇去想新后为了夺得他父皇的宠爱与重视都在后宫中都做了些什么,只因她是宁家女儿,宁家嫡系一脉唯一安稳活着的血脉,无论如何,他都得保住对方。
这般想着,晋元帝沉着一张如墨般的漆黑脸色从内中走出。
他身后跟着几位擦着额汗的太医,为首的冯太医神色还算镇定,但长袖下攥着药箱但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心底的后怕。
“父皇!”太子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晋元帝摆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走到宝妃身边坐下。
宝妃见他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小心起身替晋元帝揉捏着两鬓太阳穴,垂眸不敢说话。
“说说皇后先下如何了?”半晌,安静的大殿内想起晋元帝漫不经心的声音。
冯太医小心上前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大恙,只是先前窒息过度,故而尚在昏迷中,不得转醒。”
太子闻言,心底暗暗松下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可还不待他继续放心,就见晋元帝缓缓生开眼,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道:“那你再说说,皇后的疯病,能不能治?”
冯太医额头冷汗直冒,他感受到晋元帝眼底的威压,与太子那边传递过来的不可置信的惊诧目光,匍匐在大殿前,头重重低垂在地面上,大气不敢喘地说道:“回、回禀陛下,皇后娘娘的疯病……恕微臣医术浅薄,实在是,实在是不能保证……”
皇后娘娘何时得了疯病?
看着冯太医颤颤巍巍的模样,白果紧抿双唇,眼中露出几分不解。
同样不解与惊诧的并非他一人,便是宝妃与众朝臣也不敢置信地露出些许震惊。
“既是不能治好……”晋元帝闭目沉思片刻,沉声同屋内众人道,“皇后宁氏无德,行事疯癫,难堪后宫之首,朕今日欲废除其后位,几位爱卿可有异议?”
安静如鸡的几位朝臣正沉浸在皇后疯癫的皇家丑闻中难以消化,乍然被晋元帝点名征询废后意见,几人便同时跪到地上,下意识便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晋元帝淡淡问。
朝臣中有尚且清醒理智之人,闻言便急促说道:“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天下女子之表率,若只是因病便要废黜皇后这等缘由,万民百姓恐难以接受,最是容易动摇民心!”
太子谢昭此时也恍惚站出来,撩起衣摆,郑重下跪:“儿臣恳求父皇……收回成命。”
晋元帝手指敲击在椅背,眸光落在谢昭身上闪过几分复杂,最终却只道:“既是太子与诸位爱卿替皇后求情,朕便收回废黜之言,不过皇后疯病尤甚,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将皇后禁足于未央宫中,赐其青灯一盏,佛堂一座,以养其疯癫执迷性情……何日裁,何日解其禁足时限。”
话罢,晋元帝便起身,带着宝妃头也不回地出了未央宫。
谢昭跪在原地,后背的冷汗浸湿衣物,就在方才,他有一瞬间的肯定,父皇恐怕是真的想要废黜新后——
竟是连宁家的最后一点脸面与尊严都不肯留了。
恍惚着被身边的太监扶起,又恍恍惚惚地回到寝殿中,谢昭抬眸时只能隐约看到来人焦急的神色,与开开合合地嘴唇中不断地说着什么话。
谢昭听不真切,眼前一黑,堕入黑暗。
……
“太子殿下今日身体如何了?”白果坐在外间,神情关切地问。
闻素书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勉强笑笑说:“殿下前些日子为了朝中一些事忙碌不休,本就没休息好,伤了底子,没成想昨日皇后娘娘出事,大起大落之下便把那些暗疾给激了出来……冯太医先前来看过,开了几服药,只说煎服三日,剩下的只需得殿下静心修养便好。”
谢昭虽身为当朝太子,但身子骨却是几个成年皇子里面最弱的一个,尤其是近几年晋元帝日渐将朝中事务的重担落在他身上,过劳之下便压抑地身子更加脆弱不堪,去年只一场风寒便折腾了他足足小半载,还是直到年前才堪堪将身体调理好,不想又几个月过去,人竟是又病倒了。
闻素书心底隐隐透着许多不安,想要与白果倾诉,最后却总归是没能说出口。
惺孙得知亲爹生病卧床,人比平日里都安静了不少。他知道闻素书要照顾爹爹,便也不再常常粘着对方,只自己去找玩儿的东西。有时候无聊的狠了,他便偷偷跑去主院里,扒开窗户上的纸,小心往屋里瞧,每次这么做,他都会被闻素书发现,然后再在对方无奈又宠溺的目光中,被毫不留情地送回自己屋里。
“爹爹什么时候醒呀?”惺孙眨着眼睛问身边的大人。
闻素书抱抱他,轻声哄:“等鹤儿午觉睡醒,便能看到醒过来了。”
避暑行宫里的日子看着悠闲美好,但在这之下却实数暗流涌动。太子住所与未央宫中均是压抑着浓重的乌云,晋元帝见太子身体不好,便同时免去了他先前处理着的公务,而相对的,谢临则开始忙的脚不沾地,白果几乎每日的睁眼闭眼间都难以见到对方的身影。
不过几日,太子谢昭身体悠悠转好,但对方却主动推辞了回到小朝会上,反而是专心在自己的小院子养起病来,晋元帝并不过多干涉他的选择,只是常常会叫身边的太监去将惺孙接到身边问话。
未央宫成了避暑行宫里众人都不敢提及的禁语,直到十几日后,豫王携徐侧妃赶至行宫,将先前江州知府灭门一案在晋元帝面前交代清楚,之后便自然而然地留在了行宫中。
徐侧妃是个长袖善舞的性子,虽说前豫王妃与豫王合离之前曾将他做的那些不要脸之事散播在了全京城,惹来世家与京城百姓的许多闲言碎语,但几月过去,他又亲身不怕苦似地下江州,去做那善人之举,如此一来,便在没有人好意思在他面前嚼舌根。
万幼岚自被猫抓了脸之后就鲜少会外出与她人交往,宝妃也觉得万幼岚是个不安稳得性子,故而双方逐渐泾渭分明起来。徐侧妃在宫中无甚人脉,他与豫王又是后来的,于是便看准了万幼岚这个频频被晋元帝升起位分来的贵人。在徐侧妃有心走动与送礼赠药之下,仅仅几天时间,万幼岚小院的大门就常为徐侧妃打开了。
“若我说,就成年的几个王爷里面,就数豫王殿下最是难得。”万幼岚抹着徐侧妃送给他的玉肌膏,慢慢擦拭着脸上结痂的暗色疤痕,“前豫王妃是个心思坏的,竟是这般对你,徐侧妃受了如此大的苦楚,豫王殿下更是不离不弃,你二人合该是当做对神仙眷侣。”
徐侧妃对万幼岚的话十分受用,也捧着她说:“你只在这里夸我,其实我这瞧着,任那宝妃还是惠嫔,不过都是一时风光,这风光过了头可不就是要迎来大灾大难?还是贵人这般的命好,就是不幸遭了难,却亦是幸得陛下怜惜,因祸得福。”
万幼岚初时被猫抓成那等模样,着实崩溃了好几日,但晋元帝突然为她拔级晋封的圣旨下来,却着实让她肯定了一点,晋元帝果不其然是真心喜欢她的,不然纵观后宫中,哪个破了相的宫妃还有这般待遇?至于说那只御猫没有被罚,万幼岚虽然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
徐侧妃与她互相吹捧半日,这才姗姗离开。
荣妃身为豫王生母,却到底不如万幼岚这等鲜嫩的女儿家来的受晋元帝宠爱,正如荣妃这等身份,虽有尊荣在身,却无甚君宠,早早便成为了后宫争斗中的布景板。豫王想要了解一些晋元帝的身边事,只是靠荣妃那边着实难以打通关系,如此要找一个受晋元帝重视,却还好拉拢的宫妃就成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万幼岚如今出现的时机刚好,豫王只打听到对方是被晋元帝宠爱的平民女子,便心知自己的机会已经到来。
许是心中的迫切大过理智,豫王这回做事不沉稳,竟丝毫没有发现万幼岚身份上的猫腻来。
但说起万幼岚,除却她的身份之外,剩下的容貌便有之前谢临将她消去记忆送入宫中时,曾用过一些隐秘手段将对方样貌做出了细微调整,再加之此回万幼岚被猫抓了脸,便是熟人站在她面前都要认不出来。
如此又过几日,万幼岚脸上结的痂褪去,在徐侧妃的极力邀请下,两人便出了屋,在行宫中的御花园四周赏花漫步。
彼时,白果接到宝妃在御花园附近的凉亭中设小宴的邀约。先前他是有些想要拒绝,但无奈只呆在一处院落里实在憋闷,思虑再三,白果留下宝妃的帖子,只在当日换了一身湛蓝色的清爽衣衫前去。
因着是小宴,宝妃此次并未叫多少人,只有两三朝臣家的女儿与曲华烟曲婕妤在凉亭里说话闲聊。
白果对曲华烟印象已然很淡,陡然在某一刻记起,这位年轻的婕妤,似乎曾是秦王妃李仙儿未出闺阁时的手帕交。
“静王妃?”曲华烟被白果看得略有些紧张,疑惑地偏头看他。
白果抿唇笑说:“先前没记起来,你与仙儿可是手帕之交。”
曲华烟自从入宫后,因着无宠又地位尴尬,便再没有机会同好友见过,乍从白果口中道出好友的名字,她双目霎时微微泛红,勉强浅笑着说:“秦王妃她……如今过的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续航能力不太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