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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府玫瑰火饼、奶皮饼、琥珀桃仁、提子奶酥糕、枣泥饼……各色内廷的吃食林林总总的摆了一小桌。
“呀,呀!”十七皇子在嘉妃怀里不安分的扭动着,想要伸手抓一块来尝。他这几个月来壮实了不少,嘉妃一下有些抱不动了,忙把他交给乳母。
“你想吃?还得等两年。”嘉妃点了点奶娃娃的圆鼻头,又在他脸上香了一口。“该是睡午觉的时候了,把皇子先抱下去吧。”
“娘娘,宋家姑娘来了。”侍女来传话的时候,嘉妃赶巧往嘴里塞了一块奶皮饼,满嘴都是奶香也不好开口,于是就招了招手,侍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稚这小半年没见,竟长高了不少,下颌也尖了一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裹着一件并杭月青的斗篷,婀婀娜娜下拜,“嘉妃娘娘千秋万岁。”
“这是在我宫里,不用这么多礼,快起来。”嘉妃忙道。“呀,你把雪绒也带来了?”
“嘉妃娘娘许久未见雪绒了,怕是也想它,臣女便将它带了来。”雪绒今日似乎是犯困,熟门熟路的跃上了一张摇椅,大摇大摆的睡觉去了。
侍女服饰宋稚脱去了斗篷,只见她里头穿着的是一件蒲桃青色的上衫,底下是鹰背色的十八褶幅面长裙,上边的花样竟是少见的雪绒花,寻常富贵人家觉得雪绒花随风就散,很不吉利,而且在冬日里本是不时兴这样素净寡淡的花色。
但宋稚眉眼艳丽姝色已经显山露水,眉心一点红更是带来一抹绮丽,这样的寡淡衣裙穿在她身上,自然是别有一番韵致。
嘉妃扬了扬眉毛,只觉眼前一亮。
小女孩怕冷,袖口领口乃至裙边都是镶了一圈绒毛。宋稚弯眼一笑,只让人觉得她雪玉可爱,万分惹人怜。
嘉妃心想,‘这样的样貌才配得上憬余,皇帝真是老糊涂了,多亏憬余对宋家那个长女有所了解,才在皇帝面前给推掉了。不然平白无故被塞了那般品貌的女子又出过那样大丑的女子做正妻,可怎么好?哼,皇帝只顾自己筹谋,可有真正为憬余考虑过?’
“来,”嘉妃对宋稚招了招手,“也不知你爱吃什么,便让小厨房多做了些,你且尝尝。”
宋稚其实并不知道今日嘉妃召自己入宫所为何事?林氏又是随口搪塞,不肯说实话。所以她也只能吃吃糕点,再探虚实。
“雪绒跟它父母真是一个样,又懒又皮。”嘉妃望了一眼不停摇着尾巴在假寐的雪绒,笑着说。
宋稚正在埋头喝奶茶,听到嘉妃这样说,抬起头道:“雪绒前几日自己跑出院玩了,整整四天没有回院儿,臣女担心的要命,还好最后是找到了。”
她唇上沾了一圈奶糊糊,说起话来又甜又软,嘉妃把她拽到自己跟前,拿着帕子替她擦干净唇上的奶迹。
“最后是在哪儿找着的?”嘉妃问。
宋稚轻咬下唇,面露迟疑之色,“在大哥哥的院子里,被关在一间空屋子里了。”
嘉妃眨了眨眼,专注的瞧着宋稚脸上的神情,“你府上难道还有人不知道那是你的猫儿吗?怎么会被关起来。”
“旁人说是一不留神,给关进去了。”宋稚瞧着嘉妃腮边的累丝牡丹耳坠,说。
“那你以为呢?”嘉妃又问,似乎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那既然是一件空屋子,无缘无故开它做什么?又锁它做什么?”宋稚垂了眼睫,又抬头瞧着嘉妃娘娘,“娘娘莫要生气,此事绝没有下回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模样实在是认真,嘉妃忍不住一笑。“这事儿,说不准还是我给你惹回来了,若雪绒是只普通的猫儿,大抵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
嘉妃这话说得极通透,一点也不藏私,宋稚不禁一愣。她这神色一点也没遮掩,明明白白的落在嘉妃眼里。
嘉妃暗自点头,‘当家主母,若是没有心计是万万不可的,但若是心计过深,只怕是容易走了歪路。’
宋稚偏头唤了雪绒一声,猫儿从椅子上跃下,走到她跟前。嘉妃望着雪绒身侧的那款黄斑笑道:“定是烤火的时候不留心,给烫成这样的!是么?”
宋稚点了点头,轻轻抚着卧在她膝头的雪绒。
在看到那块黄斑之前,宋稚一直以为雪绒已经被宋嫣杀害,在看到那块黄斑之后,她忽就镇定了下来。
雪绒有一日跑到小厨房睡觉去不了,它躺的地方离炉火太近,皮毛便被烤焦了一块,便留下了这块黄斑。宋稚记得这黄斑微微发黑,绝不是现在这种茶汤黄。
宋嫣虽不是一等一的聪明,但是绝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她就是有意让宋稚以为这块围脖就是雪绒的皮毛所致。而自己发觉爱宠居然被制成了一条围脖,必定伤心欲绝,勃然大怒,如果再狠狠的扇宋嫣一个耳光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嫣大可以做出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再让人‘意外’找到雪绒,到时候宋稚只会被扣上一个不友不恭的帽子。
这些,她在瞧见那块黄斑的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只是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雪绒到底被宋嫣藏在哪里。
在走回如意阁的路上,宋稚将此事低声与逐月说了。对方思忖片刻,忽道:“小姐,咱们还有一处没有去找过。”
“何处?”宋稚话刚出口,便也想到了。
“浊心院。”浊心院是宋刃所在的地方,虽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规矩,但府里头上下的人都十分有默契的避开那个地方。
“端一盅血鸽汤来,咱们给嫂子送去。”宋稚心念一动,当即吩咐说。
张惠兰终日足不出户的在房里头呆着,根本没有别处可去。宋稚只在院门口立了片刻,婢女便将宋稚引了进去。
“我是不爱吃鸽汤的,觉得有股子甜味。”张惠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也是个实心肠,若是旁人必定先收下了,到时候或者是不吃或者是赏人,宋稚反正是不会知道的。
“妹妹倒是不知呢。”宋稚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来,“只是这血鸽汤温补至极,若是倒了实在可惜,不若赏了乳母,也好补养补养她的身子。”
张惠兰自然无不可,就点了点头。
宋稚对逐月一点头,她便端起鸽汤,往俏歌的住所去了。
宋稚虽与张惠兰不大熟识,兴趣爱好也不大相同,但张惠兰久被困在府中,身边除了婢女就是宋嫣,实在是没有个好说话的人。
宋稚不是她的嫡亲小姑子,她反倒放松一些,倒是也能说上几句话。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逐月快步走进来,欣喜道:“小姐,我找到雪绒了。”
宋稚嘴里正含了一口茶,做出一副险些呛到的样子,“在何处?”
“雪绒顽皮的很,结果不小心被锁进了空屋子里。”逐月笑着说,“那空房离乳母的住处不远,奴婢经过碰巧听见雪绒在里头叫唤。”
“哦?这可真是太巧了。”张惠兰对站在身后的燕舞说,“去把门开了,把猫儿放出来。”
燕舞踌躇片刻,刚好对上宋稚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将她刺破。她连忙垂了脑袋,领着逐月去开门了。
“妹妹这几日可是急坏了吧?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在我这院子里头。”张惠兰像是站在湖边上的人,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水底下的波诡云谲。
宋稚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早知道早点来给嫂嫂送东西,便能早早的发现这猫儿了。”
她又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燕舞可是嫂嫂的陪嫁丫鬟吗?”
张惠兰愣了愣,神情十分局促,“我只带了一个丫鬟,叫做花草,今日出去帮我办事去了。燕舞是嫣儿怕我人手不够,特意拨过来帮我的。”
“噢?说到底,还是大姐姐做事周到。”宋稚意有所指的说,“我听娘亲说,母亲将大哥哥院里的事儿都从周姑姑那里要了过来,全权交由嫂嫂你了?”
张惠兰点了点头,“我一时半会还弄不清楚,总得要去请教嫣儿,反倒是麻烦她了。”
“这倒是无妨,大姐姐有几年管家的经验,更别提一个院子的杂事了。”宋稚正说着话,逐月抱着雪绒走了进来。
“呀,成个花猫了。”雪绒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似乎是极为疲倦,蜷缩在逐月怀里,动也不动。
“妹妹还是领着它回去先洗洗吧。”张惠兰道,她倒也不是下逐客令,只是暮色将至,只怕宋刃要回来了。
“好,我先把这一盅血鸽汤给大姐姐送去。”宋稚站起身来,向张惠兰告辞,“嫂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逐月将雪绒搂的很紧,若是在平时猫儿早就叫唤起来了,可今天却也一声不吭。“它有些吓着了。”宋稚摸了摸雪绒小脑袋,它低低的唤了一声‘喵’,像是十分怅然。
宋稚感受着掌心下的柔软,有些失而复得的庆幸,却也知道,下一遭便没这么好运气了。
‘定远侯的夫人约了娘亲饮茶,是不是为了宋嫣的婚事?’林氏随口的一句话,却在此刻冒上了宋稚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