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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稚全然不知茶韵回来过一趟,这些时日她在准备着去北国路上所需的物件,说忙也忙,说闲也闲。
因着心里有气,宋稚这次准备东西可一点都没拘束着,就那辆能坐得下几十余人的大马车,从马车的骨架到修缮和装饰,木材木漆以及匠人们的工钱就花了足有千两银子。
这她可没从自己的府上出,而是她当着许多官夫人和女眷的面,硬一句软一句,逼的嘉安太后从国库里掏了银子出来
虽说这点银子不过九牛一毛,可能叫太后娘娘心里不舒坦些,宋稚心里就舒坦。饶是沈白焰见多识广,在瞧见这辆马车的时候,还是愣了愣,这哪是马车,简直就是装了四个车轮的一间小屋子。
沈白焰抚着下巴站在马车前,叫正在上漆的匠人们都不敢动弹。
崔叔看看低着脑袋的匠人,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沈白焰,还是忍不住问:“王爷,您这是有什么不满?”
沈白焰偏首睇了崔叔一眼,道:“这辆马车是夫人的意思?”
崔叔点了点头,道:“是啊!”
沈白焰没说什么,背着手走了。待他一离开,崔叔觉得大家伙都不约而同的出了口气,他本想说这王爷不过是面冷而已,又不是什么凶狠暴戾之人,用不着这么害怕,可这话到嘴边,却又溜了回去。总觉得若是说出了口,就更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沈白焰溜溜达达的回了后院,刚一进门就闻到满院的奶香味,还以为谁打翻了奶罐子呢!
“我叫小厨房做些路上好存放的吃食,她们正在煮奶皮子,一层层的揭起来晾干,好让我们在路上吃。”宋稚解释道。
今日天儿热,她穿在屋内只穿一件水浸芙蓉色的纱裙,衬着一条月白色的半袖,露出锁骨下方大片透白的肌肤。沈白焰十分坦然的直视了许久,直到脸上被宋稚甩了帕子。
沈白焰伸手抓了帕子下来,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偏偏被他特意做出一种浪荡子的感觉来,叫宋稚莫名的面红耳赤。
逐月和流星在外间听到宋稚娇嗔的羞恼声,只相视一笑,哪怕是生了两个孩子,王爷和王妃的感情还是好的像新婚夫妇一般。
“你和苏峥近来可好?”流星低声问。
逐月意料之中的红了脸,睇了她一眼,道:“怎么忽然问这个?你想嫁人了?”
“我才不想,只是听说茶韵似是在卫家与她婆婆斗法呢。也不知道最后,是谁人占了上风。”流星耳朵里到底还是飘进了几句闲话。
“这个,我也听说了。前个崔叔回家,大抵是站在了茶韵这边。昨个,茶韵已经跟着卫实去庄子上了,如今她可算是天高皇帝远了,婆婆也管不着她了。”逐月每日在王府与家中往返,消息自然要比流星灵通一些。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麻利的熨着衣裳。
“吁,成了。”流星将火斗放在一旁,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在这大热天里做这个熨衣裳的活计可真是难受。
她本是可以将这差事交给小丫鬟们做的,可这件衣裳是宋恬前日不小心勾破了一个缺口,特意拿回来缝补,绣房补好之后与宋稚的衣裳一道送了回来,有些弄皱了。
宋恬又说午后过来取,流星便和逐月一道熨烫,若是催着小丫鬟们或是绣房熨烫,她们免不了紧赶慢赶,怕会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逐月见流星一脸的汗,笑道:“快去洗洗,你这样的怕热,还好今年夏日能陪着王妃一块北上,倒也算是避暑了。”
流星用帕子随意擦了擦汗,又恐身上出汗有味,叫主子们闻到了,还回房间冲了个凉。
王府里原先的几个丫鬟打外墙走过,听到流星房里有哗啦啦的水声,为首的那个便不屑的‘嗤’了一声,嘲讽道:“二主子就是二主子,白日里也要冲凉,真以为自己金贵了。”其余几人纷纷附和不停。
这几个丫鬟原先也是在内院伺候的,为首的那个叫做慧心。不过因自恃身份,喜欢吆五喝六的不招流星和逐月的眼,便被贬到了内院花园里负责洒扫。
其实沈白焰原先根本不往内院去,这几个丫鬟纯粹是摆设罢了,可人家非把自己看得比天高。
逐月和流星并不是不知道这几丫鬟常在背地里说她们俩的闲话,不过只要不在眼前惹人心烦,逐月和流星也就随她们去了。只要自己过得舒坦,其它人嘴皮子说破了也是白搭。
流星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抱着脏衣裳去洗衣坊,半道上又遇见慧心几人。
流星见她们几人獐头鼠目的聚在一块,却又不干活,忍不住要拿起大丫鬟的架子来斥她们几句,“又聚在一块说什么闲话?还不做事儿去!?”
虽说这几人在背后对流星不怎么尊重,却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慧心不情不愿福了一福,心里忽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抬首的时候露出一脸谦恭的表情来。
“流星姐姐可是要拿衣服去洗?我帮您送去吧。”慧心说罢,就要伸手去拿。
流星一贯不喜欢这种口蜜腹剑之人,抱着衣裳避了开来,道:“不用,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活计就成了。”
慧心用力讨好却被流星拂了面子,恨不能狠狠甩流星两个耳刮子,但却只能福了福,在流星走后狠狠的啐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爬了床才做的大丫鬟!”慧心这话多少有些过了,其他的丫鬟都悻悻然不敢搭话。
只要有人的地方必定少不了这勾心斗角之事,纵使流星和逐月是宋稚一手一脚培养起来的心腹,总也有些人觉得她们是靠着一些见不得人的本事才能立足。
说起这种事儿来,宋翎可比宋稚还要烦恼,这几日他连后院的懒得回,要么就在书房对付一夜,要么就和儒儿凑合一宿。
林氏新给宋翎纳的那个姨娘,从成了姨娘那日起就开始独守空房了。终于是忍不住了,回林氏跟前伺候了几日,宋翎就被林氏叫过去斥了一顿。
今日林氏给宋翎和玉书赐了一桌酒菜,非要宋翎回来用膳,宋翎拗不过她,只得去了玉书的屋子。
玉书今日身上穿着的那件衣裳和曾蕴意的衣裳极为相似,白底墨纹,清雅极了。
宋翎进屋的那一瞬间不免一愣,显出几分迷茫来,当他的视线落在玉书脸上的时候,又回归到了平静和清醒。
“都尉,坐吧。”玉书紧张而激动的说。
宋翎没有给她难堪,还是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刚饮了半口,宋翎就知道这酒里放了些别的东西,林氏此番举动太过分了些,莫不是把自己当做了牲口?
他重重的将酒杯砸下,叫玉书不禁浑身一颤,“都,都尉是不喜欢喝酒吗?奴婢刚泡了一壶茶,都尉且尝尝吧。”
宋翎睇了她一眼,见玉书神色惊惶,分明是强撑着应付自己,不由得心生困惑,问:“你分明害怕我,为何还要去求娘亲,好让我来你房中?”
玉书垂下眸子,一张白脸红成一个桃子,道:“老夫人买我时便明说了,不是做普通丫鬟。而是,是给您做妾室。家里也收了老夫人的银子,奴婢拿了好处,却不,不做事。这,这不成啊。”
宋翎倒是没想到这姨娘是个这么单纯的性子,心里的厌恶淡了几分,便伸手拿了她泡好的一杯茶。
茶倒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添。宋翎今日倒是真没吃晚膳,瞧着满桌的菜,多少也有了些胃口,刚想提筷子夹那道酥炸鱼柳,便见玉书夹了鱼柳放到了自己跟前的小碟里。
宋翎抬眸看着她,玉书腼腆一笑,有几分自豪的说:“老夫人告诉我,您喜欢吃这个。”
宋翎着实无语,就算是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知道这玉书是林氏身边派过来,可也从未见这般直肠子的人,大大咧咧就说了出来。
不知为何,玉书这样性子倒叫宋翎忆起另一人来,也是不喜欢遮遮掩掩的说话,不过她们俩一个腼腆,一个……
宋翎猛地回了神,见自己眼前的碟子已经快堆满了,宋翎忙挡了挡,道:“好了好了,你也吃吧。”
玉书小心翼翼的挨上了凳子的一点点,夹了一根豆角,慢慢的吃着。
宋翎见不得她这可怜相,虽说自己并不想吓着她,可两人之间身份有别,玉书这么战战兢兢的,宋翎总不能放下身份哄着。
宋翎吃罢晚膳,刚放下筷子,玉书也赶紧把筷子放下了。
“你再多吃些吧。儒儿今日的功课我还没看,我现在要去看看。”宋翎本就不曾打算留下来过夜。
玉书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混杂着庆幸和失望的矛盾表情,宋翎看她浑身上下不过一对贴耳的银耳钿,便拽了自己腰际钱袋放在桌上,道:“给自己打几副首饰去吧。”
宋翎说完便走了,留下玉书一人立在屋中,半晌之后,她才敢伸手去拿那个钱袋子,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来,樱唇微启,道:“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