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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方才睁开，看着这张纸条，然后慢慢地放下来。他知道，这张纸条上，一字一句都在控诉着，控诉着父母根本不在乎她。
钟磊走向女儿的卧室，轻轻地推开门。
他看到钟盈盈已经睡着了，被子裹得死死的。
钟磊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紧闭着眼睛的钟盈盈接着从被窝里拿出手机，继续打游戏。
钟磊退出了女儿的卧室，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喃喃道：“对不起……盈盈……对不起……蓉蓉……”
这一天，也是许蓉蓉的生日。
他都忘了。手机日程上的五颗星，还是年初许蓉蓉给他标注的。但是他都忘了。
深夜，杜尚琴踩着湿漉漉的街道回到出租房里，拧开房门，她脱了鞋子，便倒在了床上。
床板较硬，杜尚琴“哼”了一声，就这样仰躺着，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自语道：“我真的是太厉害了……在他们跟前……他们就算再怎么瞧不起我，我也要说……因为……我不能瞧不起我自己，就算是说多了……也就是酒后失言，说多了呗……对，就说是喝多所以才那样说的……对对……”
接着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杜尚琴准时来到办公室，一进门，发现大家都不在。
办公室里还是和昨天下午一样，空无一人。
杜尚琴不知道大家都去哪里去了，昨晚遇到丁香沚她们的时候，她也没有问，那个时候只是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所以大家都出去了，第二天也就正常上班，却想不到今天还是空无一人。
杜尚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进了办公室。
走到窗口的时候，杜尚琴忽然看到窗口一个人身影一动，杜尚琴顿时吓了一跳。
那人回过头来，却是钟磊。
杜尚琴连忙点头问好：“磊哥早！”
钟磊喝了一口水，轻轻地点点头。
杜尚琴看了看周围，道：“那个……磊哥，昨天我发送的信息，您……收到了吗？”
钟磊听了，微微一怔，掏出手机：“信息？什么信息？发到哪儿了？”
“嗯，”杜尚琴点头，看来钟磊根本没有看到，“我用微信发的。”
钟磊点开微信，昨天的微信里信息接收到不少，事情又接二连三，钟磊根本没有来得及看。
钟磊点开了杜尚琴的对话框，看到了图片之后，脸色立刻一变，转过身来：“这些照片，你从哪里得来的？”
“那个……”杜尚琴吸了一口气回答，“我亲自跟踪了万城的负责人唐正德，才拍到的。”
钟磊看着他：“这些照片，你不拿给韩立轩看，却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杜尚琴听得糊涂：“嗯……谁？”
钟磊：“韩立轩。总编室主任。”
杜尚琴“哦”了一声，“总编辑呀……我为什么要把照片给他？”
钟磊将水杯一放，走到了杜尚琴跟前：“你和韩立轩是什么关系？”
“什么？”杜尚琴不解，不过从钟磊严厉的目光中她明白，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便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那次足球场的时候呢……”
“你在说什么谎？你面试的时候没有见过吗？”
“不，”杜尚琴直视着钟磊，“是刘晓燕刘主任面试的我。”
“是吗？”钟磊将信将疑，“不是韩立轩选你的？”
杜尚琴摇头：“不是，是刘主任。”
钟磊看着她的双眼。
杜尚琴的双眼清澈而坚定，毫无杂质。
钟磊低下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道：“汇报一下。”
“汇报？”
“就是简单描述一下这些照片。”
“哦。”杜尚琴指着一副朱增祥等三人同框的照片，“这位是万城购物中心的代表唐正德，他是住建规划局局长方天浩，他是……”
“朱增祥。”钟磊接话道。
杜尚琴点头：“对，就是他。”抬头看了眼钟磊，见钟磊紧盯着照片，应该是很感兴趣，便继续说道，“一个万城购物中心的经理，在这个风口浪尖，被全民通缉的时候，他居然会见了两个政府人员，这是怀疑万城购物中心和政府以及更上层的机关有勾连证据。”
钟磊摆摆手：“实习生啊，听着，你如果要这么说，就要拿出更加切实的证据来，光是这种照片完全不可以！”
“更加切实的证据？”杜尚琴说着，卸下自己的背包，然后掏出了昨天的报告《万城集团执照核准受惠之谜》的文件来，送到钟磊眼下，“请您再看一遍。”
钟磊接过来，翻动着，杜尚琴继续说道：“万城集团的企划案索要的那块地，本来是一直被驳回的，一共拖拉了差不多两年，但是一间新公司成立之后，不到三个月，建筑执照就被批准了，而且，在申请执照的过程当中，银行无担保地提供了数十亿元的贷款，而在那块土地上建立起来的建筑，就是万城购物中心。您不觉得很奇怪吗？帮忙换地又借钱给他们兴建建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呢？您现在还觉得是在看小说吗？”
钟磊抬眼看向杜尚琴，接着一歪头，示意她跟他进他的办公室。
差不多同一时刻，刘跃辰、丁香沚、孔露露、梁寄松、冯明亮和周斯文、启东锐在广电大楼二楼集合。
“人都到了吧？”刘跃辰看了看大伙，每个人都脸色严肃，便点点头，“走吧。”
由刘跃辰和丁香沚带头，几人乘坐电梯，直上二十五楼。
二十五楼到了，电梯门一开，大家鱼贯而出。这时候，另一扇电梯门也开了，陆震起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大家匆忙的脚步，不禁一愣，低声道：“怎么都回来了？什么事这是？”便跟在后面。
一伙人风风火火，由刘跃辰带头，闯进了钟磊的办公室。
“钟磊，我们大家有话说。”刘跃辰从来都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丁香沚看见杜尚琴在钟磊的办公室里，并不意外，因为本来她就是留守人员。
“怎么？”钟磊从那份《万城集团执照核准受惠之谜》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看着刘跃辰，又看了看丁香沚。
刘跃辰对丁香沚道：“小丁，你说吧。”
丁香沚道：“磊哥，我听说台里要开除我们这些合同工，还说，若要保护好我们这些员工的话，就不要做万城的追踪报道。”
钟磊将大伙看了一圈，道：“事情和你们听说的，并不一样啊。”
丁香沚道：“没关系，我们是想说出我们的意见而来的。”
孔露露道：“虽然我这个编导，只能以自己的身材和脸蛋引以为傲，但再怎么也算是个媒体人，也是有底线的，不该脱不能脱，不该做的不能做，哪怕是被开除。”
梁寄松道：“要是被开除了，我就找别的事情去做呗。”
冯明亮道：“就是，活着的人，怎么的都能活。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呢？他们已经不能说话了，我们不帮助他们说话，谁来帮助呢？这是一个做人的问题，换句话说，让我们不去追踪报道，和我们草菅人命又有什么区别？”冯明亮年轻热血，语气叫冲，不过倒也说得让人热血激荡，“大不了，我就不干呗！总之，磊哥，作为一个男人，我们不能阳痿啊。”
丁香沚道：“反正我这次本来就打算要辞职，这十年来，电视剧的素材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但现实生活更加像是电视剧啊。所以，请让我们继续深入地追踪报道这件事情吧，在新闻机关工作的好处，我也算是领教了，我没有什么可怕的。所以，你就用不着担心我，请继续报道吧！”
“请继续报道吧！”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用担心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