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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继续点击下一张，一边点，一边说，“这是市中心教堂前的小公园，这是图书馆，这是咖啡厅……嗯，那里面的红茶很好喝。”
杜尚琴看到方艳梅的肩膀在频频抖动着，她开口道：“你可能并不知道，他带过至少五个女人去过上面的同一地点。”一面说，杜尚琴打开手中的文件夹，“你认为，那些地方是你们俩专属的地点，但是……”杜尚琴拿出一张张彩色打印出来的纸张，上面全是照片，女主角各不相同，但是男主角都是许志坚，而且所有的场景——什么海边的灯塔啦，图书馆阅览室啦，小众的咖啡厅啦——也都一样。
杜尚琴：“这些就好像是生产线上的规范一样，是固定的路线，是固定的套路。”
说着，看着方艳梅，看着她的反应。方艳梅已经低下头，脸上虽然努力地“面无表情”，但是看得出来，她在心疼。
钟磊：“方艳梅，你对于许志坚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情人。”
“就连给你们买的香水都是一样的。”杜尚琴说着，又拿出了一张彩色打印纸，上面全是各色女主角拿着奢侈品香水拍摄的照片，“这个香水很熟悉吧？我见到你之后就明白了，许检察官其实是送同样的香水给所有的女人，这样的话，你知道的，他无论去哪个女人身边都不会在气味上露出马脚。她们和你都一样，都是受害者的家属，有妻子，有妹妹，有姐姐，他接近那些无依无靠的女人，说会帮助那些人减刑，这是许志坚的一贯手法。”
方艳梅眼泪扑簌簌地留下来，那是因为她明白了谎言和幻梦的终结。
杜尚琴：“方艳梅，你只是她们之中的一个而已。”
方艳梅的双肩终于一抖，情绪激动地开口了：“抱歉……真的……很抱歉……呜呜……”
杜尚琴：“你的丈夫，花了五年的时间试图揭开真相，你明明可以帮助他的，却不理不睬，对吧？”
钟磊看了看痛苦不止的方艳梅，又看了看杜尚琴，他知道采访对象这时候的崩溃，后面就会无话不说了。
……
四十分钟之后，告别了方艳梅，从幼儿园走出去时，杜尚琴对钟磊道：“磊哥，感谢你今天让我参与。”
钟磊看着她的笑靥，先是一笑，然后故意板着脸说道：“虽然你只是凑巧，不过，也能看出来你做事情比较认真……比如，你是怎么知道香水的事情的？”
“不好意思……”
“道歉是你的习惯吗？走吧，去写稿子剪片子去吧。”
“嗯？我……我也一起吗？”
“废话！采编能力，你现在只是‘采’，我还得看看你的‘编’，走吧！”
杜尚琴笑得更加开心了。
当天夜里，《前线》节目开播。
钟磊：“一名男子闯入电视台并持刀威胁记者，这名男子主张我市一名检察官对他的妻子性骚扰，而那名检察官则声称遭受诬陷，并出手推搡了上门采访的记者。在看守所的男子试图自杀，得知了该检察官真面目的妻子，最终留下了一直强忍着的泪水。过去五年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令人惊讶的真相，请看本台记者杜尚琴为您带来的报道。”
画面切换。
杜尚琴在画面里是出镜记者：“现在记者所在的地方是花州市人民医院，有一名陷入昏迷的男子正躺在其中的一间病房里，这名有三项前科的男子在几天前在看守所中试图自杀……”
此时此刻，在《前线》的办公室里，《前线》诸编导看着电视屏幕，梁寄松拿着零食分给大家，又递给杜尚琴一块，感叹道：“杜尚琴，你现在是《前线》最快上镜的记者了，破了丁香沚姐姐的记录哦。”
杜尚琴看着画面中的自己，低声道：“谢谢。”
“天啊……我的人生为什么这么悲惨……”说这话的人是周斯文，他到目前为止，尚未上过电视，也算是破了《前线》记者最慢上电视的记录了。
孔露露道：“这样看来，被刀刺了一下倒是很值得呢。”
冯明亮道：“你看这样子……唉，怎么就挤下了赵凯然后上电视了呢！”
启动瑞道：“还有，这普通话还有这姿势……跟路人一模一样嘛。一看就是没有训练。”
杜尚琴这才明白大家都是在酸她，不禁低下头去。
周斯文装作受伤的人走过来：“我都两年了……你才不到一个月……不敢相信，就连你……连你都……呃！”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好像捂着自己的伤口一样。
站在杜尚琴身边的梁寄松拍了拍杜尚琴的肩膀：“别听别人的话，继续看你的节目吧。”
杜尚琴轻轻点点头，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困难还在后面呢。
……
第二天一大早，韩立轩从电梯里出来，向办公室走去时，接到了电话，一看是许志坚的。
“嗯？我们的许大检察官啊，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啊？——什么？昨天的节目？我昨天因为有约了，和……你说什么？抱歉！我是说……这……很抱歉！”
一分钟后，韩立轩闯进了《前线》的办公室，吼道，“钟磊！钟磊在哪儿呢！给我出来！”
“韩总编啊，您有什么事吗？”陆震起喝着咖啡，不紧不慢地问道。
韩立轩火来了：“我还有什么事！出了大事了！总之……钟磊人呢？”
陆震起道：“钟磊不是在休假吗？忘了？早就申请了啊！”
“你们可以不用跟我汇报，就可以一意孤行这么做事吗？”
陆震起点头：“您批评得对啊！就是说啊，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都对他头疼啊！”
韩立轩：“你们要是还敢这样……你们就试试看！等到钟磊来了，让他来找我。”
“喝杯咖啡吗？”
“不要！”
韩立轩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梁寄松走到陆震起身边：“不过，磊哥去哪里了啊？”
“休假嘛！就是休假，刚说的。”陆震起露出谜一样的微笑，然后走开了。
刘跃辰看着杜尚琴的座位：“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也不在呢。”
梁寄松道：“是啊，她也不来上班了么？”
此时此刻，在花州市人民医院的一间病房里，病床上躺着尤自昏迷不醒的侯晓东。
钟磊正站在他的病床前。
“真的很抱歉，”钟磊轻声道，“很抱歉没有相信你……你不是垃圾，我才是啊。没有好好听你的话。”
杜尚琴站在他身边。
钟磊看了杜尚琴一眼：“但是，幸亏有了一个相信你的记者，虽然为时已晚，但是我终于做成了新闻……”钟磊这时对杜尚琴点点头，“……给他放吧。”
杜尚琴拿着平板电脑走到昏迷不醒的侯晓东跟前，弯下腰来，播放视频——
“抱歉……抱歉……”平板电脑的画面中，是方艳梅对着镜头痛哭流涕，“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我丈夫……我不知道我丈夫有多么辛苦……”
钟磊拿过一把椅子，让弯腰的杜尚琴坐下来。
“……我很孤单又痛苦，所以才会犯了错误。”视频中，方艳梅继续说着，“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
……
在地下通道里，周斯文坐在角落里，看着周围的流浪汉们，拿出笔记本，开始写稿，他觉得，只有这样写稿，写出来的文字才有力量——
“流浪汉们喝着酒，说着自己辉煌的过去，有趣的是，他们都主张自己被欺骗了。被朋友的谎言欺骗，导致生意失败，被老婆的谎言欺骗，自己的儿子原来是别人的儿子，被兄弟欺骗，被属下骗，被儿子和女儿骗，被小姐骗，被电视骗，被世界骗……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被欺骗，所以自己的人生被毁灭了。”
周斯文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继续写道：“一天前，我所在这个位置的主人去世了，接到报案后，前来移走尸体的警察，只是抱怨他太沉了，只是他留下了我们不应该忘却的故事。这个位置的主人，也曾经拥有深爱的妻子和儿子，在街上的流浪汉，其实也曾经是我们的邻居，朋友……”
会议室里，《前线》编导们在审周斯文的片子，看到周斯文卧底流浪汉拍下的画面和这些文字，陆震起率先鼓掌：“不错啊，很期待下一集呢！”
大家也都鼓起掌来，都向周斯文投去赞许和认可的目光。
周斯文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也给自己鼓掌。
刘跃辰道：“只要尝试，就能成功，加油！”
冯明亮道：“周大师，今年的记者奖，看来要颁给你了啊。”
丁香沚道：“周大师，你知道我意外地觉得感动吧？这是一个很好的题材，而且你把握住了呢！”
梁寄松向周斯文竖起了大拇指。
周斯文激动得都快哭了，忽然一笑：“说真的……我也觉得我做得不错呢Ｙ嘿……”
大家听了，不禁都笑了，刘跃辰道：“还真有自己夸自己的哈！”
孔露露道：“这么辛苦，也的确应该夸一夸了呢！”
忽然，启动瑞从门外走进来，风风火火地说道：“周大师，你看生活频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