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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爷子的那句要均分家产的话说出来之后,最先坐不住的大概就是秦大爷他们那一房。
秦大爷虽然年纪比秦遇时爷爷年纪大,但是对分家这事儿可精明了,他轻咳一声,说道:“其实呢,自古以来我们国家都是长幼有序,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当大的,承担的事情比年纪小的,肯定要更多一些。”
所以言下之意,当长辈的就应该得到更多。
秦大爷这话一出,秦遇时爷爷当即不咸不淡地怼了回去:“是,长幼有序这个道理我明白。那如果按照大哥说的,按照对这个家的贡献来分的话,我觉得我拿大头是没毛病的。”
老爷子说完之后,秦大爷的脸色可以说非常难看了,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为家里做过什么,大家都再清楚不过。
不过在钱这件事上,秦大爷可不会因为被老爷子说几句就放弃可观的财产,怎么样都要多得一点的。
秦大爷说道:“我们倒也是想给家里做贡献啊,但是我们有这个机会吗?这个家一直都是被你管着的,你给过我们机会吗?”
秦大爷估计还在为当年父亲将家中的大权给弟弟这件事上,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和弟弟关系不融洽。
现在有机会分家,那在分家前,也要奚落一番的。
“秦家以前在宁城多风光,但是这些年,越来越走下坡路,不知道父亲知道秦家要沦落到分家这个地步,会不会气到从坟墓里面跳出来?”
前面两个老爷子在吵着,宋攸宁在后面听着,然后小声跟秦遇时说:“不是他们要分家的么,怎么现在又把责任退给爷爷了?”
秦遇时就知道分家的时候会是这个局面,说道:“因为人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放大别人的错误。”
“可也不能……太过分了……”
“要是他们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局面。”秦遇时摇头。
秦遇时跟宋攸宁说了这话之后,将手从宋攸宁的手上拿了开来。
在宋攸宁想问他干什么的时候,秦遇时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轻咳一声,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作为秦老爷子的孙儿,那必然是没办法看到老爷子在这件事上受委屈。
秦遇时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大爷爷,有几句话我帮我爷爷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不好意思。”
说不好意思的人,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首先,分家这件事,是爷爷根据大家的意见得出来的,他老人家总不能捂着耳朵不听大多数的人意见,您说是吧?其次,秦家这些年并不是不如以前,而是低调了很多。如果还像过去那么高调,指不定哪天家里的谁就被调查了,这一点,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遇时不光声音沉稳,就连说出的话,都是有条不紊,分条陈述。
“最后,分不分家其实对我爷爷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相反,他反而能够轻松地享受生活。”秦遇时很淡定地说出了分家之后他们秦家的某些人在没有整个秦家的支撑之后,可能会寸步难行。
“至于家产……均分是为了避免亲人之间的感情。而且,大爷爷您家里人不少,所以一点都不亏。”
秦遇时说完之后,朝自己爷爷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
秦遇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他们还不按照平均分配这个来,恐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秦遇时的这番话,有人小声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分家的,我倒是觉得一大家子的人在一起,挺好的。老爷子先前说的也对,团结就是力量。”
当一个人说了不愿意分家之后,还是有人附议,表示并不愿意分家。
老爷子听着有人说不愿意分家,到底是有些欣慰的,那说明他这个大家长,做得还是相对成功的。
过了会儿,老爷子见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说道:“这样吧,愿意分家的就分,不愿意分家的,就继续留下来。分呢,还是刚才说的,均分。这个宅子我会按照市价折算成钱。”
老爷子看看客厅,满脸的舍不得,“也还好有想不分家的,要是大家都想分家,我可没有那么多钱拿出来分,就只能把房子卖了。”
老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拄着拐杖环视整个客厅,“这房子……有感情了,舍不得卖掉的。这些年来翻修了好几次,你们还是嫌弃这里旧,接二连三地搬出去,偌大的秦宅,就只有我一个老头子住……”
说着这些的时候,老爷子声音都是颤抖的,在感怀,在怀念。
“其实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我们完全可以拿出来开诚布公地说。这个年头啊,能帮你一把的,其实只有兄弟姐妹了。外人……”老爷子摇摇头,“外人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但是情分这个东西,需要还的,你们确定能还得起?”
说这些的时候,老爷子的目光往那些说要分家的人身上看过去。
似乎是话里有话。
但……他们没有接老爷子的话茬儿。
他叹息一声,说道:“我身体不好,想去休息了。剩下的事情就让雁回和律师来处理,就这样吧。”
说完,老爷子拄着拐杖往客厅外面走去。
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
上一次老爷子这么落寞地离开,还是在年三十没办法融入这些小辈当中的时候。
现在他这么落寞的离开,是因为他们铁了心要分家这件事。
后续的事情,他不想参与。
也没有精力再参与。
后面的事情,宋攸宁其实都看在眼里,看着家人与家人之间的算计,看着他们拿着钱离开时的高兴心情,好像从此以后走的就是康庄大道一样。
所以最后的最后,宋攸宁心情其实也有点不太好。
等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秦遇时将宋攸宁从家里带出来。
其实不光宋攸宁心情不好,秦遇时的情绪也不高。
毕竟对于分家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亲眼见证了家族的分裂。
“你不高兴什么?”秦遇时揉了一把宋攸宁的头发,“其实这些事情都正常,你别放在心上。那话怎么说的?想走的人留不住,装睡的人叫不醒。”
宋攸宁看着走在最前面,高高兴兴拿着钱离开的秦大爷,仿佛看到了老年的薛峥嵘。
“你还好吗?”宋攸宁反手握着秦遇时的手,想安慰一下他来着。
“我能有什么事?”秦遇时反问一句,“其实分家也算是好事,你知道秦琛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吗?”
“欠钱?”这事儿宋攸宁的确是不知道。
秦遇时点头,“秦琛的钱都是罗琼管着,工资全部上缴。一个男人手边没什么钱,就想办法去赚点外快,赌博,听说一开始赢了点,后面就一直输。”
宋攸宁瞪大眼睛,赌博这个东西,不是一沾了就脱不了手吗?
“欠了多少钱啊?”
“目前来说几千万吧,但是赌场利息高,没个十天半个月,就能翻几倍。”
“那……他可以找秦司白……或者找你们借钱?”宋攸宁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肯定先把欠款还清了,然后再也不接触赌博。
“你懂什么叫家丑不外扬吗?”秦遇时道。
“难道不是一家人么……”
“爷爷刚才也都说了,只要他们愿意跟家里说一声需要帮忙,怎么样都帮。但是他们不开这个口,爷爷也不好强行将钱塞到他们手中。”那样反而会遭到他们的埋怨,觉得被施舍。
听着秦遇时说这些,宋攸宁又紧了紧秦遇时的手,说道:“要不……我现在把你的卡还给你吧,万一哪天你觉得自己手边的钱不够用,你也搞那些事情……”
秦遇时本来情绪不高,听到宋攸宁这么说,顿时笑了出来,说道:“你还不至于像罗琼那样。”
所以,秦遇时也不至于去赌博。
“而且,你应该到目前还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钱吧?”秦遇时问。
其实那天宋攸宁说她亲生父亲给她留了好多好多钱当嫁妆时,秦遇时就知道宋攸宁这姑娘其实根本就没有在意过他有多少钱。
可能,他要是一分钱都没有,她估计也能和他在一起。
“钱不钱的不重要,”宋攸宁说道,“其实我挺不喜欢你先前说就算是夫妻也存在利益关系这话的,如果夫妻之间也存在利益关系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关系是纯粹的呢?如果你想和我存在利益关系,那就……”
“那就什么?”
“离婚。”宋攸宁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
刚刚说完,秦遇时就把宋攸宁的嘴巴给捂上了,并且是以非常粗鲁的方式,直接伸过手臂,一把扣住宋攸宁的嘴巴。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懂了?”就像宋攸宁不喜欢听利益关系这几个字一样,秦遇时不喜欢听到离婚这两个字,“我能接受你所有的负面情绪,接受你的无理取闹,接受你吃醋生气……但是那两个字,以后别再提。”
有些事说着说着,就成真了啊。
那不是秦遇时愿意见到的。
宋攸宁见秦遇时那么严肃,那也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她指了指秦遇时的手,示意他将手拿开。
嘴巴得到自由之后,宋攸宁先是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对秦遇时说:“你要是不说那些话,我也不说这些话。”
“嗯,这些话那些话以后都别说。”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估计也只有当事人能听明白。
就在秦遇时要带着宋攸宁去停车场的时候,看到走在前面的一行人忽然蜂拥而上,好像是出什么事情了,
“出什么事了?”宋攸宁问了一句。
“过去看看。”说着,两人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走进,才看到秦大爷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乱做一团,也不知道说叫个救护车什么的。
秦遇时拨开人群,说道:“你们先退后,秦琛你打电话叫救护车,你爷爷都倒在地上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可不,一行人只知道围观,连个救护车都不知道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就想看着秦大爷去死。
秦梵知后觉地拿了电话叫救护车,秦遇时蹲下来,试图将秦大爷的手从胸口拿开,解开他衬衫的纽扣好让他呼吸顺畅有些。
但是,秦大爷的手死死地凡在胸口,而他手中,紧紧地攥着刚才分家拿到的支票。
看到秦大爷这样,秦遇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还在客厅里面跟老爷子据理力争,就是想要多拿钱。
钱是拿到了,但是命,也快要没了。
秦遇时力气还是大的,将秦大爷的手往下拉,露出胸口的位置,解开他领口至胸口的衬衫纽扣,给他做紧急救援。
十多分钟后,救护车开到秦宅来,将秦大爷抬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说:“你们派个人跟车。”
这事儿,肯定得秦大爷自己儿子或者孙子跟,其他人跟过去不太合适。
但是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跟车。
秦遇时也没客气,一把将秦琛给推了出去,说道:“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
亲孙子不跟着,难道让秦遇时这个侄孙子跟着?哪有这样的道理?
秦琛能把秦遇时气到说脏话,也是非常厉害了。
最后,秦琛顶不住秦遇时与众人的压力,又看了自己老婆一眼,极其不愿意地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留下这边各怀心思的人。
秦遇时看了他们一眼,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他在律所虽然没有接什么家庭经济纠纷的案子,但是别的律师会接,听他们说一家人为了遗产争得头破血流,翻脸不认人的事情时,会觉得那些人真有意思。
现在,他看着这些人,觉得真有意思。
先前老爷子说得对:是人是鬼,分一次家就能看出来。
秦遇时觉得此时老爷子在房间里面,估计心都已经凉透了。
秦遇时没说什么,主要是无言以对,他穿过人群,走到宋攸宁这边,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车子那边走去。
他将宋攸宁塞进副驾上,自己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启动车子,踩油门,一刻不愿意停留地从这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