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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青石板上放着两张竹床,竹床上用白布盖着两具僵直的尸骸。
苏玫的眼神斜斜地在竹床上一掠而过,脸上仍然是一副痴傻的表情。
林婉儿坐在院中的青石桌后,面色铁青,她的面前跪着脸色惨白的宝娟。
吴嬷嬷将苏玫拽了过去,用力将她压低身,跪在宝娟的身旁。
“宝娟,你说说看,昨天夜里朝梧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宝扇和宝画都死了,而你和三小姐却能安然无恙?”林婉儿的声线象锋利的刀刃,透出森森的杀意。
“夫人,这院子里有鬼啊!”宝娟浑身瑟瑟发抖上下牙磕磕作响!
“放屁!”林婉儿大怒:“怪力鬼神之事,实属乌有,你居然造谣,给我掌嘴!”
“夫人啊!是真的啊!”宝娟叫得十分凄厉:“昨夜里,我侍候三小姐洗漱后,我就在她的屋里侍夜。因为李嬷嬷才死,我心里害怕,睡不着。半夜听见院子里有人喊‘有鬼’,我害怕得要死,没敢出来看,直到今天早上起身才看见宝扇和宝画的屋门敞开着……宝画倒在院子里……”
“给我掌嘴!”林婉儿跳了起来。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啪!啪!”手掌打在脸上的声音十分清脆。
苏玫垂着头跪在一旁,双手笼在袖中,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戳进了掌心。打在宝娟脸上的每一下,都象是打在苏玫的心上。
终于,林婉儿道:“停!我再问你一次,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夫人的话!”宝娟的脸又红又肿,嘴角流出嫣红的鲜血,她口齿不清道:“宝娟所说,句句属实!”
“把这个造谣生事的丫头给我拖出去打死!”林婉儿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地叫了起来!
“夫人我冤枉啊!”宝娟抵死挣扎着。
突然从院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够了!夫人,你还嫌这些日子,府里死的下人不够多吗?”
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压过满院子的杂音,清清楚楚地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林婉儿的身体颤了几颤,头上的步摇发出细碎的撞击声,她垂下头,脸上的盛怒慢慢敛去,换过一张十分温良的面孔,缓缓地转过身去,用一种十分动听的圆润的声音道:“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顺着众人的目光,苏玫朝着朝梧苑的门口望去,只见门廊下,站着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人,他面容清俊,眼眉朗朗,虽在盛怒之下,却依然显得十分从容优雅。
苏玫在心底低低地叹了口气,心道:难怪这具身体生得如此貌美,原来是有这样一个容颜俊美的老爹啊!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公主吧,而且还令公主伤心早逝。
一想到因为这个便宜老爹的始乱终弃,而且对继室虐待苏玫又放任流之,才令得原主过着十分凄惨的生活,苏玫心里对苏定邦的好感顿时消弥于无形。
她垂下眼看着地面,心里将苏定邦和林婉儿都划归了一派。
四处的仆妇们纷纷跪倒在地,向中年男子行礼:“给老爷请安。”
苏定邦摆摆手,大步向着跪倒在地的苏玫走了过来,走到苏玫身前,苏定邦俯身打量了一会苏玫,伸出一只手将她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苏玫紧紧地抱着宝娟只是不松手,象只八爪鱼似地缠在宝娟的身上。
苏定邦拉不起两人,只得又放开苏玫,任由她跪在地上。
苏定邦回头看着林婉儿,颇有些恼怒地道:“苏玫虽然是个痴傻的,但是毕竟是苏府的小姐,她身体不好,你一大早带人来这里兴师问罪,所欲为何?”
“老爷有所不知!”林婉儿说:“昨夜里,朝梧苑里莫名其妙死了两个丫头,府里各种谣言四起,若是不从根上断了这些鬼神谣言,定然使府里人心大乱……”
苏定邦冷冷地哼一声,打断林婉儿的话,他走到放在一旁的竹床前,伸手撩开白布仔细打量宝扇和宝画的尸骸。
四周站着的佣人们纷纷侧身闪避,发出惊叫之声。
苏玫没有抬头,猜也能猜到定然是两人的死相狰狞,让人一见便退避三舍。
苏定邦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将白布重新盖了回去,转过头向林婉儿道:“这两个丫头面黑唇青,分明是感染了时行流疫,暴病而亡。”
“时行流疫,暴病而亡?”林婉儿惊得呆住。
“不错!”苏定邦点点头,也未见他提高音量,但是声音却盖过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声音:“最近大梁城里流行时疫,染疫者往往数个时辰便会暴毙,这两名婢女分明便是感染了这种时疫。”
“老爷您这话说得……”林婉儿猛地站直了身体,大声地抢白起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苏定邦猛一挥手,打断了她。
只听苏定邦道:“夫人不常在外面行走,不知道这种时疫也很正常!”
他冷冷地冲着站在一旁的亲随道:“顺安,你速速带人将这两名丫头火化,骨灰抛入江中,不得有误!”
顺安向着苏定邦一躬身,便带着些家丁将两张竹床抬出了朝梧苑。
林婉儿冷笑起来:“老爷的模样,莫非是怕朝梧苑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会流传出去么?”
苏定邦叹口气,面上现出疲惫的神情,他坐倒在木椅上,用手捏了捏眉间道:“夫人,你一大早便来这朝梧苑兴师问罪,想必也累了,你也速速回去休息吧!其它的人,也都散了吧!”
这话一出,当即院子里的仆役们如蒙大赦一般,纷纷快步离开了院子。
林婉儿脸色白了一白,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脸色渐渐缓了下来,向着苏定邦俯身行了一礼道:“老爷,那我走了。您也须得珍重身子。您小半月没有回府,老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呢。”
苏定邦摆摆手:“嗯,回头我去陪娘说会儿话,你也先别告诉娘我回来了,让她白白地等着!等我忙完,自会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