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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起,水雾迷茫中,那个躲在芦苇荡里的黑汉子终于松了口气,直到花惹秋等人都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上,他才从自己的腰里掏了个馒头,狠狠地啃着。
花见羞见花惹秋等人离去,她才走进莫云白,柔声道:“这一带,水盗出没频繁,你不会武功,一个人行走在此间,实在是凶险万分,一不留神,说不定被害了性命,不如和我们一起前往前面的邠州城,等安全了在各自打算吧?”
如此大美人相邀随行,这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但莫云白却忙举手拒绝:“不可,不可,小小儒生怎能和众女子同行?”
花见羞方要张口说话,这黑汉子一个跳跃,猛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只把在场的五花门女弟子吓得一惊,全都拍着自己的胸躺。
黑汉子跳跃出来,拉着莫云白和一众人站在一起,大声吆喝:“有什么不可?有王姑娘这样美名驰扬的人保护你,定是你修也修不来的福气,竟然还推脱。”说罢,黑汉子竟然还一厢情愿的对花见羞拱手道,“王姑娘,这位小哥家境不好,又是个老实的读书人,初入江湖,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请王姑娘代为照顾。”
花见羞没说话,可是五花门其他女弟子都起哄了:“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在坑我们吗?你自己手里的烫手山芋,怎么能扔给我们呢?敢情我们是做保镖的呀?”
五花门的女子怨声载道,也是实话实说,只是花见羞向来和善,所以也不对门下弟子多有理会,对着黑汉子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声“好”字罢了,最后,直到黑汉子作揖相谢后,她们这一帮人才缓缓离去。
江水流域,蜀地叠嶂,在这夜空下,黑汉子腰间挎着大刀站着。
不错,行走江湖的人,不但不该带着朋友上路,也不该带着牵挂上路,还不该在热闹非凡的地方逗留。
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安静,需要一个人上路。
他要一个人去那个自己曾熟悉的地方,也只有去那个自己曾熟悉的地方,才能心安。
邠州城是一个很热闹的城镇,这里有天下最美艳的花儿,也有天下最美妙的女人。
美丽的花儿有千万朵,但美丽的女人只有一个人,这个女人就是刘彟的女人,是刘彟五十多岁才娶回家的女人。
只是这个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见羞。
花见羞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有花一般的称号,还有比花更娇艳的颜色,无论是市井乡野,还是庙堂之上,都可以听到她的名字,然而如此一个美妙的女人,在刘彟死后,却再也没嫁过。
她甘愿守寡,一个人呆在五花门里,说什么也不肯再嫁。纵然有识之士前来以求佳偶,但她都视如浮云。
自己那个老男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给她地爱却是诚挚可惜的,纵然娘家王氏已经销迹,但刘镬对她的恩情,岂是一词‘夫妻’能说完!?
今天,花见羞回来了,她还是和以往出门一样,一进邠州城这座城的城门,城里就沸腾起来了。除了男人,还有女人,他们好像忽然间全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一般,出现在城门口,看着她花一般的人。
如此之多的人围观花见羞,只把走在众女子中间的那一个唯一的男人羞的满脸通红,像是刚出浴没穿衣服的姑娘,红润的肌肤,娇羞可惜。
“花见羞!”
“花见羞!”
人群疯了一样向花见羞坐的花轿周围挤,但是都无一例外被距轿子之外,因为在十步开外的地方被一道像是施了魔法一样的花瓣困住了。
也正是如此,五花门的女弟子门才会畅通无阻地一步一步沿着向南延伸的街道走去。
“花见羞!”
“花见羞!”
轿子落在一栋古色古香的大院子前,花见羞下了轿子,而对于街道的繁华与吵闹已不在理会。
花见羞唯一可以呆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因为这个地方是刘彟生前最常来的地方,所以她必须呆在这里,呆在这里做五花门的一份子,成为当今五花门不可或缺地一个人。
古色的院子,干净整洁。
院子的大门开着,花见羞一众人走了进去。
五花门是江湖中不可缺少的一股势力,从花舞姬到万花子这一代就已经不凡。
像是前往寒荒参与三十年一届的名剑英雄大会就有五花门,而能前去寒荒的中原帮派,也不出五个,除了终南山上的武月派、浙江一带的七毒教和西苑的崆峒,还有就是峨眉山上的峨眉派了。
然而在整个中州帮派排行榜上,五花门就排在了崆峒和武岳派之前,虽然五花门位居西野,但也是中原不可或缺的一个中系门派。
十年前,花舞姬前往寒荒,死于名剑之争英雄大会上,虽死的其所,但也实在是损失惨重,这花舞姬一死,万花子生为她的大徒弟,于是也就顺理成章的接任了五花门的门主之位,虽然她一向勤学五花门内的绝技武功,但一遇到门内除门主而不传他人的武功绝技,就难以精进,后来迫于无奈,为了保护门楣,就在五年前闭关修炼了。
在闭关之时,她更是将门中“花蕊掌法和柳燕花剑谱”传给了花见羞,但不曾想花见羞天资聪颖,却在她闭关一年后尽数参透,招式全部领悟,令得她闭关五年,花见羞用五年的时间,名号响彻天下江湖。
花见羞本姓王,而“花见羞”是江湖人赐地美名,然姓王叫什么,据说单字一个“臻”为名,自从她十七岁那年嫁于刘彟,她的本名就不该留在世上,因为她太美了,所以都叫她花见羞。
一走进古色古香的庭院,在庭院就迎头走来一男子,男子生的英俊极了,当她看见花见羞便脸上笑了开花。
本以为花见羞会给他打招呼,会问他为何身在此处?却不曾料想到花见羞对他视而不见。
所以,他便几个大步后退,来到花见羞的身前,挡住了花见羞的去路,这时候,花见羞才停住脚步。
男子才故问道:“姑娘为何这般无礼,对在下视而不见呢?”
这时候,五花门有个女弟子赶忙大声喊道:“来人啊!”
此刻,正有一五花门女弟子迎头而来,脸颊苍白,支支吾吾言语:“弟子拜见师叔!”
从这女弟子的眼神和举止可以看出,她这一句师叔叫的不是别人,叫的不是花见羞身边的女弟子,叫的正是花见羞,花见羞且道:“这人为何在此地?”
花见羞一问,这女弟子便垂头,道:“他说他是来找师叔你的啊,我们说你不在,让他出去,可是他就像是个无赖,说什么也不走,说一定要见您,本来吧,我们想赶他出去,可谁曾料想到他竟然把我们十多个弟子抓了起来,还说一天见不到您,他就关我们一天,我们要是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花见羞一听,脸色阴沉了下来,且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道:“公子,这是我的地方,请问你在我的地方绑了我的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男子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潇洒道:“几年前,在城外乱坟岗见了姑娘一面,就夜不能寐,便在城里城外打听了一下,人人都在传说在邠县里有天骄之女,生的花容月貌,名叫花见羞,再下寻思是你,于是就找来了,今日一见,这花见羞正是姑娘你,我真是太高兴了啊。”
花见羞道:“你乃非受邀而来,请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五花门,再说我乃区区一未亡守寡之人,怕是扫了公子的眼。”说罢,竟然闪电般消失在这庭院之中。
“姑娘!”
“姑娘!”
一连叫了好几声,但无应答。再想想,方才花见羞的身法瞬间变化,犹如梦中瑶仙,顿然着实佩服的很。
花见羞此刻就站在古色院子的院柱后面,也把这男子的惊慌全看在眼里,心中也是疑云团团,不知所措,或许她也想问问这男子究竟是谁?又是如何认识自己来着?细想之下,便想到三月前的清明节,城外的乱坟岗。
乱坟岗,孤坟座座,唯独一柳树成荫之地,甚是惹眼。
只见柳树青丝之下正有一座新坟,一未亡人头披白物正跪在坟前,正值伤心处,一堆人马哒哒而来,待得马蹄声近时,一旁跪着的丫鬟和老妪劝说花见羞远方来人,不似善类,该是离开,却不曾想花见羞从怀里取出白色头巾,平铺在地上,中指咬破,写下一首《吟夫颂》,这首诗词气节高尚,品行有致,读起来悲伤之余荡气回肠。
远来的这队人马到了,全部立足于此。
有两人声声私语:“过了乱坟岗,便是汾县,现在天色尚早,公子是否休息片刻?”
那公子便道:“此乃先人卒埋之地,还是不要停留,以免打扰它们的清净。”话语修罢,琴声忽起,公子大惊,循声而望,那花见羞正双膝跪地,纤指抚琴正中。
生来听琴所爱之故,使得熟悉当世名曲风流,但耳下闻得此曲,有一览众山小之意境,虽是追悼,但句句旋律鸣动人心。
寄曰:清风过处,柳树腰,断折天下是离愁,我当自恃明月夫,你当抚琴白素手,耀日三载不离榻,陪你过冬秋。
琴声尽了,花见羞眼泪的泪水已挂在脸庞,然那少年公子三两步上前,却忽然道:“敢问姑娘这曲出自谁的手笔?”
未亡人伤心不语,一旁跪的丫鬟轻声低唔:“这是我家夫人方才刚写的,我虽然不懂什么文章,但从这琴声中可以听出这首曲目一定是很好的曲目。”
站在花见羞另一边的六七十岁老夫人却也信而颔首:“这也许就是我家姑娘曲艺高妙之处,她的曲目不但懂曲目的人听了说好,这不懂曲目的人听了也会说好。”
花见羞却素面清风,一副波澜不惊,擦拭泪滴:“再好的曲目也治愈不好未亡人的亡夫之痛?”
公子这是往哪去?”丫鬟问道?
这位公子道:“北方战事近两日平息,在下正从幽州前往洛阳,路经宝地闻见姑娘琴声如痴,便寻来,现在才知姑娘是在祭奠尊夫,实在是冒犯。”
花见羞便从地上站起,且道:“未亡人在祭奠丈夫头七,丈夫前不久深陷战场,不料受歹人陷害,前两天妾身才接到前方战士们回报,领回了尸身,下葬在此。”
这公子闻听有冤情,且道:“是谁所害,姑娘可曾知道,倘若知道就告诉我,我便在日后为你讨回这笔血债。”
花见羞心知肚明自己的仇家那可是有很大家族背景的人,又见眼前少年偏偏,担心牵连与他,便在此刻隐瞒了自己知道仇家的实情,叩首谢了谢且道:“多谢公子热心,未亡人还不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
公子一听,眉毛一锁:“若是如此,那便只好等日后调查清楚了在做报仇的计量。”说罢,这公子便看向墓碑上的字迹,深沉叹了气:“刘镬。”说完便和花见羞依依不舍的作别,翻身上马就缓缓消失在山头的另一边。
这一次,这位公子已不是从公务的,而是为了私事,上一次在乱坟岗已经对花见羞的美貌的容姿久久不忘,日久成了相思,这次见到了让他意外的是花见羞不但琴棋书画精通,并且还会武功,更让他想不到的确是这个在乱坟岗跪在墓碑前自称未亡人的柔弱女子还会武功,并且据他自己在五花门这几天观察与耳闻,依然知道现在五花门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做主,看着这个女子也是奇女子,这便喝完吃饱,大脑发麻,一向自制力很好的他,居然忽然间拉专见羞的纤细嫩白小手,便深情了起来:“姑娘,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告诉姑娘吧,自从第一次见到姑娘,我便回到洛阳城失魂落魄,夜不能魅,就盼着有朝一日再见姑娘一面,一解相思之苦,姑娘万万别赶我走,在离开姑娘我会死,不是饿死,就是在床上病死。”
花见羞被他这么一说,脸颊闪过一抹晕红,彷如秋日荷塘中的莲花,粉色迷人:“公子,请慎言,今日你也吃饱喝足了,该离开了。”
公子见了,忙道:“姑娘,别啊。”
花见羞立刻神情变得十分冷漠:“公子,未亡人已联姻过,夫家姓刘,以后请称我为刘夫人。”
公子道:“姑娘!”
花见羞:“花慈,送客!”
此刻,门外匆匆忙走进来一个五花门弟子,且道:“师姐,花慈师妹按你的意思,此刻正在东边侧方照看被狗儿咬伤的莫公子呢?”
花见羞道:“那你给我送客。”
这位女弟子便道:“公子,请走吧,我师姐不高兴了。”
公子见花见羞神情坚决,心中嘀咕:姑娘如此狠心拒绝我,一定是对刘家还有深情,我不可惹怒了她,伤她的忠夫之心。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横,嘴里不大情愿说道:“既然这样,刘夫人多多保重,他日之期,本公子再来找姑娘一说深情。”
自从公子方才一阵过分深情言语,这花见羞便已有些恼怒,身子一转,脸摔在了地上了一般,不再理睬他,而他也只有像是吃奶的婴儿离开了妈,伤心难过的迈着沉重不想走的脚步走了。
对的,带着自己的二三十个随从走了,走向门口,走向了消失,不见了踪影,一队人形消失在县城的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