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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梓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俞府,等身边的丫鬟进屋里来唤了她三五次,谢梓菁才恍然回过神来。
“少奶奶,少爷身边的流明回来传话,说今日东宫事忙,二少爷要轮值,所以不回来了。”丫鬟传了话,半天等不到谢梓菁的回答,抬头去看,就见谢梓菁呆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怔怔地望着窗外,脸色惨白,看着竟是有病气。
“少奶奶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传大夫!”丫头惊了一跳,不明白怎么好好一个人,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回来。”谢梓菁眼睫颤了颤,将丫头叫住,“路上颠狠了,胃里有些不舒服。小事一桩,不许声张。我歇歇就好了。”
“是。”丫鬟看了看谢梓菁的脸色,有些迟疑地应道。
将丫头打发出去,谢梓菁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屋内,恍惚间,她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恶心至极,又无比可怕的噩梦。她太蠢了,蠢到相信这世间的人都是好的,都是有底限有良心的。蠢到相信有的人真拿自己当亲人,蠢到以为自己这点善意人家真的在意。
她亲手把自己推进了恶鬼的陷阱。
“表姐,俞文远可是未来的靖勇公,俞家不会容忍一个与人苟合的少奶奶,更不会要一个不清白的国公夫人。若是我那个古板的大伯父知道了你没了清白,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让俞文远休妻?发配你到庄子上自生自灭?还是直接让你病死在俞家?”
“俞文远呢?他若是知道你的丑事,他会怎么对你?表姐,听我的,我还能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一生,不听我的……”
俞筱恶毒而阴冷的笑容深深地刻进了谢梓菁的眼里,刻进了她的心里,“不听我的,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你谢梓菁是个**荡妇,就算我二房一败涂地,你也会身败名裂,俞家会让你生不如死!”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谢梓菁垂下头,看见被自己硬生生掐出来的血痕,红得刺目,疼得钻心。原来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怀里还有一包俞筱交给她的毒药,俞筱……不,应该说二房,处心积虑设计她,就是想借她的手,灭了大房。何其可笑愚蠢的主意,又是何其阴毒狠辣的主意,她们笃定了她不敢违背,也不敢反抗,更笃定她不敢主动将自己被**的事情说出来。
更何况,对她动手的人还是俞文达……谢梓菁一想起俞文达的模样,想起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触摸就是一阵恶心,她扑在塌边一阵干呕,似要将心肺都呕出来。
俞文达……俞筱!谢梓菁眼眶通红,她盯着眼前的地面,滔天的恨意从眼眸深处迸发。这群人玩弄她的人生就如同玩弄一只小猫小狗,他们以为自己能轻而易举地掌控她,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
哪有这么没有道理的事……谢梓菁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襟,闭上眼,伏在榻上。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与俞文远过自己的日子,荣华富贵、名利权势都不是她想要的。可她们就是不肯放过她,硬生生将她拉入这场乱局里。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她为自己的蠢付出了代价,有的人也该为自己的狠毒付出代价。
三日一晃即过,转眼来到俞府家宴这天。从家庙回来之后,谢梓菁在俞筱和许氏面前总是一副怯弱畏缩的样子,让她们以为自己将这个自小安静文弱的人拿捏得死死的。许氏因为俞恩祥阴郁了许久的心情难得开朗了起来。
俞府备宴,谢梓菁惯例是要帮着徐夫人操持的。虽说是家宴,可族老悉数前来,又牵扯到分家析产一事,所以场面倒比寻常宴会要隆重些。
谢梓菁前前后后忙得脚不沾地,却又在园子里被俞文达给堵上了。得手一次之后,俞文达算是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当着丫鬟的面就想上前来拉谢梓菁的手。谢梓菁后退一步,看着俞文达,险些没绷住脸上的神情。
“都是你身边的丫鬟,你……”俞文达以为谢梓菁是不好意思,痴痴地开口说道,谢梓菁眉心一皱,忍着心里的恶心说道:“大哥怎么还在园子里耽误?前面叔伯们可是都到得差不多了,大哥也该过去应酬。”
“用得着我应酬什么?谁不知道他们今天来是干什么的?”俞文达恹恹地说道,他看着谢梓菁完美的面容,目光痴迷,“今日之后,你我相见就更难……”
“大哥快去吧。”谢梓菁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恶心和怨恨,勉强一笑,说道:“缺席了总是不好,天长日久,总有相见的时候。”
俞文达以为这是谢梓菁在向自己许诺,顿时又看到了希望,“是……你说的是……来日方长,只要你我的心不变,总会有相见的时候。”
俞文达被谢梓菁哄走,谢梓菁收拾心情,自顾自忙碌去了。所有恩怨今日终将有个了结,是非曲直,到了阎王爷跟前,自有人与他分辩。
逍遥王府。
一大早慕晴泠就有些坐立难安,越是临近俞府家宴开席,慕晴泠一颗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一样。连连打发人去俞府守着,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来回她。
萧岚洺今儿哪儿也没去,眼见着慕晴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拿着本书半晌也不见翻一页,有些好笑道:“你这也是关心则乱,老太太是谁?这些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更何况还有俞国公他们在侧,不过一场家宴,不会出乱子的。”
慕晴泠烦躁地扔开手里的书,说道:“我今日心总是慌得很,总觉得要出事儿。都是你,若不是嫁了你成了外人,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干着急!”
萧岚洺被这无端一口锅砸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道:“云桥,门外看看去,青天白日地可有飞霜下雪?”
屋子里的几个大丫鬟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好了。”萧岚洺嘴上喊得冤,实际也没当真,他倒觉得慕晴泠这毫无道理迁怒的样子格外生动可爱。“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就让常林带几个府兵过去守着,给咱们老太太撑腰长气势,若是有人生事,当场拿下,可好?”
好什么好!慕晴泠连话都不想说了,拿帕子扔他。两人正在打闹,外间云笺进来了,脸色不愉,慕晴泠看了一眼,好奇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云笺皱着眉头说道:“还能是谁?就是那个王妈妈,之前王妃您在俞府,这人就时常过来打探,如今王妃您回来了,这老妈子更是收不住了,天天往院子里探头探脑,逮着个洒扫的小丫鬟都能打听一阵。”
云溪也跟着说道:“确实是这样,咱们院里的人几乎全都被这老妈子结交奉承过。王妃你当初让咱们别管她,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这么久了,她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动静,只是一味探听王妃和俞府的事情,不伤大雅,却又烦人得很。”
“你留着这个人想干什么?”萧岚洺问道,慕晴泠揉了揉额头,说道:“原本就是看她奇奇怪怪地,想着观察一段时间,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谁知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倒把她忘了。”
“在王府当差,打听你的事情还能说上一句想媚上,想往上爬。可她打听俞府干什么?”萧岚洺也有些好奇,“反正今儿也说起了,不若将人提进来问问。弄清楚也好处置,不然这府里总有个人四处窥探,不像个样子。”
“现在?”慕晴泠一心挂着老太太那边,还真没心情搭理这个王妈妈。萧岚洺揽着慕晴泠的肩说道:“就现在,就当打发时间了。说不定你这边料理清楚了,俞府那边也尘埃落定了。总好过你现在这样干着急。”
“去,把那个什么王妈妈带进来,本王与王妃亲自问她。”萧岚洺扬了扬下巴,让云桥她们出去带人。
不一会儿,王妈妈跟在云笺身后进了正屋。一进屋,王妈妈就跪了下去,声音抖个不停,给慕晴泠和萧岚洺请安。
慕晴泠本以为她是害怕,可仔细一看,这老妈子脸上竟是带着几分激动。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俞府家宴开席。
俞氏宗族的族老宗亲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几个年老有德的俞氏长老与老太太、俞恩荣坐了主桌。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家宴是为何,吃饭是假,家宴之后开祠分家才是最主要的。俞家这次分家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场面一时也有些凝重。
外间除了老太太,坐着的都是各家的当家老爷。除了主桌由俞恩荣作陪,俞府的几个少爷都分别去了各桌。
原本三房的俞文安应该陪在后面几桌,可他如今盛名在身,俞文达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在这个诚显眼未免有些扎心,所以俞文安跟俞文达掉了个头,俞文安与俞文远应酬在前,俞文安寻了个末席坐着。
里间,女眷们也开了席。这些夫人们说起话来倒没有前面爷们儿那么顾忌,好几个心软慈和的太太还特意寻到许氏,出言安慰。殊不知这些善意安慰落在许氏耳朵里,都成了幸灾乐祸。
不过许氏现在也没心情同这些乡绅村妇计较,她与她的好女儿谋划了这么大一个局,就等着今天,尘埃落定!许氏一颗心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前厅去看着守着,亲眼见证地方家破人亡的场面!
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漫长,许氏与俞筱心头都不由得紧张,她们看了谢梓菁好几眼,而谢梓菁却只一派沉静,看不出丝毫异样。
“娘,会不会谢梓菁那个贱人怕了?没动手?”久等不到前面的动静,俞筱接着喝水的动作,轻声在许氏耳边说道。
许氏也拿不准,心头如打鼓一般狂跳,“再等等,若是那贱蹄子当真敢反水,我定要她……”
许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杯碗盘碟摔了一地,还有人惊叫慌张。
内间,各家夫人们听见动静惊疑不定,可徐夫人还没出声谁也没有动作。许氏和俞筱对视一眼,嘴角志得意满地笑容还没勾起来,就听见外面跑进来一个丫鬟,惊慌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中毒,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