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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管家这话一出,除了徐夫人所有人都傻了,徐夫人正要开口斥责大管家胡言乱语,她这个国公夫人好端端的在这儿,谈何毒杀,还有大公子,许氏失心疯了不成要杀她自己的儿子。
紧接着徐夫人浑身一个激灵,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好端端的在这儿不假,许氏也不可能失心疯要杀自己的孩子。
靖勇公府……可不止她这一个国公夫人,而俞文达,更不是府上的大公子。徐夫人勉强稳住自己,转头看向俞恩荣。
在她之前,姜家女才是最名正言顺国公夫人,每逢初一十五她都要去祠堂恭恭敬敬上香祭拜,对着牌位叫一声姐姐。而那个未满三岁便夭折的孩子,族谱上排在俞文达之前,是真正的俞家大公子。
所以……现在有人状告许氏,毒害了这两人?徐夫人如坐针毡,若此言非虚……这么多年,俞家竟是被这样一个女人执掌?
俞恩祥呢?他又知不知道?
“你,你说什么?”主位上,俞老太太满脸震惊,双唇抖得不成样子。一旁的俞恩荣震惊之后,更是安耐不住胸中怒意,站起来怒吼道:“荒唐!简直荒唐!是谁,是谁敢拿我亡故的妻儿生事!”
大管家匍匐在地,他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可官差都到了府上了,岂能作假?因涉及勋贵命妇,此案直接到了大理寺,还有宗室皇亲过问,谁又敢在这上面胡说呢?
“国公爷,官差已到前厅,他们说,人证物证具在,万万做不得假。姜家那边也已得到消息,现在……是一定要拿二太太去大理寺了……”
俞恩荣往后一步,跌坐在椅子上,竟是久久不能回神。大管家急得不行,只盼有人出来拿个主意,正在这时,只听俞文远声音微颤,吩咐道:“跟外面的官差说一声,真相如何尚未定案,我俞家的女眷万不可受此羞辱。让他们先行回去复命,我俞家……随后就到。”
大管家赶紧应是,退出去应付官差。俞文远话音落下,福寿堂里令人窒息的气氛才被打破,老太太拄着凤头拐,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俞恩荣更是面如金纸,脸上一时茫然失措一时怒火滔天。
“夫人。”俞文远看着徐夫人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夫人现在去,去请二太太,收拾妥当之后,咱们同去大理寺。”事关亲生母亲,俞文远也不是表面那般冷静,一个请字宛如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渗着几许狠意。
徐夫人心跳如雷,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慌不得乱不得,朝俞文远点点头,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不,不能去大理寺!”俞恩荣此时恍若惊梦,跳起来喊道,可徐夫人却当没听见,径直出去了。
“爹?!”俞文远看向俞恩荣,不明白他在闹什么。俞恩荣双手紧攥,皱着眉头道:“去了大理寺,京城尽知我俞家出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俞家……”
“爹!”俞文远简直想要上去给俞恩荣一拳头,看能不能打醒他。“先不说母亲和大哥的冤屈是真是假,外公虽已至仕,却是当朝元老,来日仙去,配享太庙!出了这等事情,大理寺岂能瞒他?!您想将此事按下来,外公肯吗?你这样做,又对得起母亲和大哥吗?爹您如今还在想些什么啊!”
俞恩荣满心慌乱,他素来看重俞家大家风范,若非他满足于俞家表面和乐的假象,也不至于让许氏在俞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这些年许氏的所作所为,他到底是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还是为少麻烦得过且过,糊弄过去,只有他自己知道。
“混账东西!”俞恩荣被俞文远一顿抢白,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腰杆硬了是吗,敢跟你爹这样说话!我……我打死你这个不肖子!”
俞恩荣抬起手就要往俞文远脸上扇,俞文远梗着脖子不闪不让,眼看就要挨上一记,俞老太太一跺凤头拐,沉声道:“住手!”
老太太鬓发散乱,几番悲痛刺激下,人非但没有倒下去,倒是越显清醒起来。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脚下微微有些踉跄,她看着俞恩荣,缓缓说道:“外面的事一团糟,你不去管,倒在家里耍威风。你打,我倒要看看你这一巴掌下去,来日还有没有颜面去见你夫人和孩子!”
俞恩荣放下手,垂泪道:“母亲!我也是……也是为了俞家着想啊!”
俞老太太苦笑一声,“竟不知我与你爹是作了什么孽,养出来的儿子一个不如一个……你也不用替俞家担心,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俞家,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文远。”老太太唤了一声,俞文远赶紧应声,只听老太太吩咐道:“备车,老身今日亲自带许氏,上大理寺应诉。”
大理寺公堂。
从天津一案起到现在,俞家的戏码是越来越精彩了,俞家老二牵扯进谋逆案,流放还是斩首尚没个定论,如今又有苦主告上门来,直言当年二夫人许氏毒杀靖勇公夫人和俞家大公子,人证物证齐全,竟没个疑点。
先靖勇公夫人是姜家的女儿,姜老太爷虽至仕却颇受圣上礼遇,姜家几位老爷又在朝中得力,此事一出,直接惊动了大理寺卿,官差去靖勇公府拿人之际,亦将消息传回了姜家。
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大理寺的公堂坐齐了好几位惹不起的祖宗。姜老太爷和太夫人自不必说,俞家那边老祖宗亲自带人到大理寺应诉。
跟俞家的人前后脚的工夫,逍遥王和逍遥王妃也到了,满堂寂静,主审的大理寺官员只觉得如芒在背,手中的惊堂木怎么都拍不下去。
慕晴泠本不想趟这浑水,她与老太太亲厚,可到底是外嫁之人,别的不说,她的大舅舅不见得希望她参与此事。可千算万算,算不到今日俞家一场家宴竟然风波不断,俞文达莫名惨死,王氏又扯出早年旧案。
得知老太太亲自去了大理寺,慕晴泠说什么都坐不住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不亚于往老太太心口插刀子,她如何受得了呢?
慕晴泠到了大理寺也不多话,径直去了老太太身边,陪老太太坐下。俞府家眷除了老太太,便只来了俞恩荣夫妇,毕竟是大理寺公堂,场地有限,姜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就坐在俞家人身旁,两相一碰面,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说起来,慕晴泠的表字还是姜老太爷赐的,按品级,慕晴泠是超品王妃,除了宫里的几位,她见谁都是不用行礼的,可慕晴泠仍朝两位老人见了礼,也不多言,只专心陪着俞老太太。
堂上坐了这么多惹不起的大佛,还有萧岚洺这个王爷在这儿,大理寺卿少不得也来了前面作陪。主审官硬着头皮敲下惊堂木,总算是升了堂。
堂下,王氏跪在地上,听见升堂之声倒也不惊不惧。主审官喝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一一道来。”
王氏早已将事由说了一遍,如今主审再问,也是看在听审的人太多、来头太大,索性让大家一起再听一遍,所有不解或者疑惑,当堂问清楚。
事到如今,王氏已无退路。这些年她做梦都想将许氏碎尸万段,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她又岂会退缩?那些往事,如同刀刻斧凿一般印刻在她的骨血里,莫说一次两次,便是十次百次,她也能事无巨细地说出来。
靖勇公府。
老太太带着人去了大理寺,府上当家做主的人一走,下人们明面上不敢说,可背地里少不了议论。
谢梓菁本不知道这些事,俞文达已死,她满腔的恨意去了一半,整个人空落落地,坐在屋子里发了半晌的呆,直到外间的喧哗声将她拉了回来。
“外面出什么事了?”谢梓菁走出房门,招来一个小丫鬟问道。那小丫鬟也是一脸惊慌,磕磕巴巴地回道:“外面……外面的大人说有人告二夫人杀人,老太太跟大老爷带人去了大理寺。”
“杀人?杀谁?”谢梓菁追问道,那小丫头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哪里听得杀人这些事,谢梓菁一追问起来,她倒先哭了,抽抽噎噎地话都说不清楚了。
“罢了,你下去吧,去请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不拘是谁,让她过来。”谢梓菁让那小丫鬟去叫人,自己则站在门口,望着院门外怔怔发呆。
不一会儿,老太太身边的珍珠跟着那小丫鬟过来了,见到谢梓菁连忙上前行礼。
“珍珠,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梓菁问道,珍珠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今日的事情不说知道个十成十,却也七七八八差不了什么。听见谢梓菁问话,珍珠略一犹豫,还是照实回了。谢梓菁一听当年姜夫人和大公子的死竟然跟许氏有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珍珠以为谢梓菁被吓着了,连忙安慰道:“二少奶奶,如今府里乱的很,二老爷还没回来,文达少爷出了事,如今二太太又……您可千万挺住,等老太太、太太她们回来,府里少不了操持的地方。”
谢梓菁脑子里隐隐约约似有什么念头闪过,却始终抓不住。她想了想,又道:“事隔多年,官府却说人证物证齐全,有何物证?”
珍珠摇摇头,“小的也只是陪着老太太在厅上听了一些,其余的并不知道。如今老太太他们去了大理寺,想来案子审清楚之前,咱们也听不到更多的消息了。”
谢梓菁点点头,却还自己沉思,既是状告毒杀,所谓物证莫非是……谢梓菁福至心灵,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等老太太回来事情还多着,你们更要小心伺候。”
珍珠应了声是,转身回福寿堂去了。
“你也下去吧,我累了想歇会儿,你看着门别让人进来。”谢梓菁吩咐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关上房门。
事隔十多年,便是当年有人费尽心机保存下来物证,许氏若要推脱也是有的申辩。谢梓菁打开自己的妆奁,从一个小格里取出一个药包。
时间隔得太久了,当年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许氏能兴风作浪这么久,自有她的倚仗和笃定。仅凭多年前的人证和物证,怕是咬不死她。
谢梓菁看着手中那个药包,禁不住笑了笑。这人世间的事,当真是一环扣一环,因果报应。许氏算计来算计去,可能算出也许定她生死的这最后一刀,会出自她手。
“文远……”谢梓菁攥紧了手里的药包,眼中隐有泪光,嘴边的笑意温婉动人。
“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