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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小心,万一这些人不轨……”侍从们阻止着,不让杨彪走下河道。
杨彪却推开侍从,怒吼道:“走开!”
杨彪便略微提着裙裾,快步走下河道,立即双手扶起其中一个民人,说:“二三子快快请起!”
民人们纷纷起来了,向杨彪投去感激和崇拜的目光,有些人甚至双眼里闪着泪光。
杨彪大为感动,说:“杨某何德何能,受二三子如此大礼啊?”
一妇人抹着眼泪说:“杨公给咱们修了这么多水利,让咱们的田得到了灌溉,以后咱们就能衣食无忧了。若不对杨公心存感激,那我等还如何为人?乡党们说是不是?”
“是矣。”整齐又响亮的回声里,又掺杂着几声呜咽声。
杨彪咂了咂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良久,望着这些尘土满面、短褐穿结的人,杨彪嗫嚅道:“老夫策划了如此之多的土木,劳民伤财,二三子不怨恨老夫乎?”
一年轻的孝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笑道:“杨公的土木都是为了我等兴建的,是为我等好,我等岂会不满呢?”
另一个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女孩,也俏生生地说:“是啊,而且杨公还给我们发工钱、发粮食,以前可从来没有给役夫付报酬的事,杨公可真是大善人啊!”
杨彪看自己策划的工程,居然连这么年幼的孩子也派了徭役,而这两孩子还对他这么感激,杨彪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太不是人了。
“多亏了杨公,不然我们连粮食也没有,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是啊是啊,杨公真是大善人啊!”
百姓们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杨彪默然听着,也不说话。
“诶,杨公你怎么哭了?”女孩子眼尖一些。
杨彪连忙举起宽大的袍袖擦拭眼泪,说:“无事,无事。”
又想起了马超的话,杨彪问:“二三子之中,有以前世家的僮仆吗?”
一妇人道:“杨公,妾身就是。”
杨彪看过去,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说:“你可有儿女乎?”
妇人揽过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说:“杨公,这就是妾身的二儿子。”
杨彪闻言,有些疑惑,说:“那你的大儿子呢?”
妇人脸上露出哀伤之情,说:“妾身没有大儿子,只有大女儿。女儿现在还在世家家里作婢子,因稍有些美貌,还不知被那世家公子玩弄成什么模样……”说着,妇人的泪水就如泄洪般流出,低声啜泣。她的儿子也低下了头。
杨彪羞愧得无地自容,又想安慰两句,就说:“那你不是还有丈夫吗?”
“丈夫?丈夫早就被世家的恶奴打死了。那年妾身有孕,丈夫偷了主家的一只鸡想给妾身养养身子,被发现后就被活活打死了,恶奴们用的是铁棒,呜呜呜……”
河道里立即弥漫开一阵哀伤的气氛,杨彪在默然中垂下了头。
妇人哭了会,又抹了抹眼泪,说:“不过现在好多了,好歹妾身身边还有儿子,刺史和将军给妾身授田三十亩,妾身已经种下粟和黄豆,还嫁接了桑树,来年就能收获粮食和养蚕织布了。”
杨彪方才略抬起些头,妇人又摸了摸其子的头,充满憧憬地说:“等妾身的儿子年过十五岁,刺史和将军还会再给他授田三十亩。到时候只要将军不嫌弃,妾身就把他送到将军的军中服役,妾身寻个汉子再嫁,再给儿子寻个新妇,以后他的儿女可以衣食无忧,就不会像妾身的儿女一样,做世家的牛马了。”
其他人也都从哀伤中走出来,咧开嘴笑:“是啊,凉州有刺史、将军和杨公这样的好官在,咱们何愁过不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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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彪又同民人们说了会话,大多数都是民人们在说,杨彪在听,但他仍然觉得并不乏味,听得津津有味。
辞了修河道的民人们,杨彪重新上马。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怅然若失了。
侍从说:“主公,快到黄昏了,还是快些回金城吧。”
杨彪坚定地说:“不回金城了。”
“那去哪?”
“回去,去找神威将军锦马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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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彪离去后,马超这才想起来他还有迷惑杨彪之事没完成,心里有些焦急。如果不支开杨彪,那他征伐韩遂之事就很容易为其所知悉,进而使整个计划暴露。在三辅的皇甫义真十万步骑,和河西的韩遂,就会对他形成两面夹击,而他也将被迫两线作战,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如希特勒一样,因为两线作战、战线太长、补给不足而惨败。
正当马超为此事忧虑时,又看见金城的方向上的官道上,几骑正向他驰来,那正是杨彪又回来了。
马超有些嘀咕,不知这杨彪为何去后又返,难道是又来与他争辩世家一事?
杨彪飞驰到马超身边,下马,又是快速地行礼。不过这次不同,他居然对马超一揖到地。
马超仍然愤于世家,冷冷地说:“杨公有何贵干?”
杨彪诚恳地说:“方才将军所言,确切时弊,确实是世家兼并压迫过甚,而使寻常百姓陷入绝境。在下幡然醒悟后,自觉心中有愧,不!是有罪。”
这话让马超意外极了,没想到杨彪身为大士族出身,竟然也会反省自己。不过马超想,这倒也是正常。杨彪能不畏董卓、李郭,在那样险象环生之下还一心忠于汉献帝,最终保护汉献帝东迁更是历尽磨难。要说杨彪没有高尚的道德品质,马超是不信的。
马超点点头,说:“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杨公不愧是名士,与那些毫无良心的世家大为不同。”
杨彪道:“在下观如今西凉世家仍然挟持着众多奴婢,此有悖人情天道,希望将军用强力剥夺凉州世家的奴婢,也不必再给世家等价的赔偿了。”
马超更为吃惊,说:“这么做,世家岂不对吾恨之入骨?”
杨彪平静地说:“若将军不敢做,那此事就由在下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