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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下,只见河面反射着银辉。但那银辉却不是月光,而是垂下来的柳树枝条上,缠着的数颗明珠在放出光华。
光华柔和轻缓,远远看来,有如星辰一般,而明珠正下方,便躺着一个白衣少年。少年十六七岁年纪,容貌看着俊朗,但面色苍白,仿佛性命已然丢去了三分。
“原来正在借家族秘法催动丹田里的药劲,如此的话,性命总算无碍了。”羽烈坐在一旁,看着绿毯之上的少年,轻吐一口浊气。
羽轩问道:“风岳不是正昏迷着吗?”
羽烈笑道:“看似昏迷,其实灵台清明,于外界之事全然知晓。而在此状态下,便能全意疗伤。如今伤势虽重,但内外药力相济,明日便可彻底醒来。”随即转身而走,口中却轻轻自语道:“只是看他伤势……却像是一种无形剑气伤的。”
羽轩问道:“爹爹知道是谁干的?”
羽烈摇头道:“只是以前见过类似的伤口,但却猜不出是何人或何派动的手,要究其原因,只怕还得等风岳醒来。”他在一旁搭好了帐篷,随即把少年抱入帐中,又对羽轩道:“风岳伤势不轻,又要好好疗伤,不宜多走动,今晚便在此将就一下吧。”
羽轩点了点头。
待到翌日中午,正是河流最急之时,他立在河中青石上,周遭紫气氤氲,把整个身躯都遮掩了去。又见水花激扬,那却是羽轩一掌一掌地都迎着水流击去。水流很快,只打了一十一掌,便站不住脚,摔在了河中。
羽烈坐河畔的青石上,说道:“河流连绵不断,因此力道也连绵不断地送来。你若不能做到将掌力打出七成,还留三成在体内,便不能一直对抗水流。所谓的湮灭刚劲,其实并非追求一味地刚猛无匹。其中刚柔二劲之间的心随意转,才是这套武学的妙处。”
羽轩微怔,不觉独自在河中站了许久,脚掌泡得发软。蓦然只见帐篷里走出了那个少年,茫然地看着周遭。羽轩见了,招呼了一声,他这才轻轻地念叨了一下:“这是……在河中练掌力?”
突然羽烈在身后笑道:“看来恢复了不错,不到一天便能走动了。”
少年回头,怔了怔,随即笑道:“羽叔?”
羽轩走上岸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受了这么重的伤?”
少年面色一沉,随羽烈父子一起坐到青石上,说道:“是雷昂,他忌惮我到玄兵谷后,会与他一起争夺‘三宗试炼’的遗藏。”
羽轩听后愕然,问道:“你不是在军中么,怎么牵扯到玄兵谷?”
少年道:“这古夏帝国中,除皇族之外,还有尹、秦、风、雷四大族。各族都掌握了国中许多资源,是以族中的优秀后辈层出不穷。而为求家族存续,便往往令后辈子弟进入南域的几大宗门修炼。而那雷昂便有幸拜入南炎府中,修炼了一手‘幻劲指’的绝技。”
羽烈听了,暗自点头道:“‘三宗试炼’么?曾有所耳闻,那是南炎府、暗渊阁与玄兵谷在葬神界内的试炼。葬神界既是当初云家故地,那么那些遗藏,多半与古神府关系匪浅。”
羽轩听后,也问道:“那什么是三宗试炼?”
风岳摇头道:“自从上次老师外出,收我为入室弟子后,我还未曾回玄兵谷中修炼,是以其中许多隐秘还不曾知晓。连这‘三宗试炼’的秘事,还是当日我被打落河中,听得雷昂与雷治对话得知。那雷昂极是自负,以为我受了他五招幻劲指,便必死无疑。”
羽轩听了,惊讶道:“那个雷昂有这样的手段?”
风岳恨恨地道:“非是我追杀妖狼,耗去了六七成元气,漫说他一个雷昂,便是加上他那个半废不成器的兄弟雷治,他们也伤不了我!”说到这里,突然止不住体内气息激荡,口中溢出点点腥红。
羽烈眉头微皱,沉声道:“不可动气,复仇之事来日方长。”
风岳点了点头,重新调息。羽烈道:“等会儿,你随我一起回竹园好好休养。”但风岳却摇了摇头道:“羽叔,此行我还有两个侍从,昨日遇袭之时,我让他们先走了。若我再不回去,只恐他们会去向雷昂寻仇。”
羽烈听了,眉头又皱了皱,默想了片刻道:“好吧,不过我得在你身上种下灵印,一但灵印有失,我立时能去救你。”说着,手掌抵住风岳后心,不过片刻之间,便种下了一枚淡金色符文,纹路有三分像龙。
吴城在古夏国中已历数百年,城中有古街,古街道靠近一处豪宅。宅内有水榭楼台,奇石假山。而那假山之后,是一处单独修成的小楼,并不与其它的楼阁靠得近,是以鲜有人到此。
但此时阁门前却一片愁云惨雾,有数个一般服饰的仆人在瑟瑟发抖,面上发白。
只见那一众人侍立了许久,方才见到不远处便行来一个高瘦男子,五十岁不到的模样,面皮白净,颔下无须。他身上衣袍华贵,腰间以锦带束住。
那一众仆人见了,忙以急步迎上。有人口中哆嗦道:“妖狼前辈放黑狼食了洪六,只有我等侥幸逃得性命,还乞家主救护!”
那人点了点头,道声:“你们回去吧。”他人却入了那处楼阁。
楼阁二层,便是妖狼暂居之地。那妖狼的年纪也当有五十六七岁,肌肤黝黑。他面上有一道六七寸长的陈年刀疤,似蜈蚣一般,极是可怖。那妖狼道:“你来找我,是查清了我弟子的所在”
那个男子便是洪家家主,名唤洪木。他点头道:“我派出的人已在山脚下找到了他,他双眼充血,面相可怖,然而身上无伤,似乎不是被人击杀的。”但洪木见到了一只黑狼还在那里大口小口啃着尸体,血流满地,不禁眉头大皱,口中却仍在道另一件事:“虽然如此,当时你那弟子跟羽轩在一处,而羽轩却安然无恙……你须得好好想想,你那弟子出来之时,身旁可带了什么东西,落在了羽轩手中?”
妖狼闻言,目中光芒微闪,说道:“没什么贵重物,只一些低品质的丹药罢了。”
洪木听了,也不疑有他,转身就要走出阁楼,妖狼却突然问道:“羽烈究竟是何身份,他当真不是修士么?”
洪木微怔,说道:“在吴城之中,还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但想若他也是修士,又能在我面前显得气息仿佛与常人无异,那他修为只怕胜过你我百倍不止。但若真有如此修为,古夏帝国的皇室也会待之以上宾礼,岂会容得你我如此欺负他儿子?何况如此人物,你我耗其一生都必能见到,又怎会隐居在这区区小城之中?”
妖狼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多虑了。”目送洪木出了小楼,随即见他面色沉凝,心头却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吴城之北,那里有一座风家别院。院内景致虽不比洪家豪奢,但却自有另一番大气古朴的景象。
在院内石亭之中,风岳道:“适才忘了跟你说了,当日妖狼受了我一掌一剑,伤了经脉,没有一个月时间休养,断然无法运使元气,若要痊愈,至少也得百天。若非当日有洪家插手,又被雷昂暗下偷袭,我便能取了他的人头回去复命了。”
羽轩问道:“你如今还有军命在身?”
“最后一次任务了,此间事了,便得回玄兵谷了。”风岳点了点头,走出石亭,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突然仰面朝天,催动修为,顶上一道气息冲起十多丈。
随即,羽轩在石亭里微感胸口滞塞,惊讶道:“竟有灵臻三四重境的修为?”又见风岳修为一经催动,周遭青色劲风盘绕,使得衣袍猎猎。随即右手五指微曲,形成爪状,说道:“妖狼最擅长两种武学,一种唤作‘青狼爪’一种唤作‘风狼印’,你仔细看着!”
只见风岳身形一纵,飞起丈许高,手掌抓出,劲风撕裂假山一角。那假山上碎裂的青石飞起,被劲风裹着,悬在空中。随即风岳又说道:“前一招是青狼爪,接下一来招就是风狼印了!”只见他手掌朝空中虚握,只听一声轻响,青石粉碎,细小石块落得满院都是。
羽轩一惊,眉头紧皱,问道:“妖狼催动这两种武学,也有这样的威力?”
风岳沉吟道:“他修为比我低我半筹,功法也不如,或许威力会小些,但也绝不可小视了。”当下他一面说,一面比划,把青狼爪、风狼印招式与破绽都一一解析清楚了。
羽轩心下疑惑,又问道:“这既是妖狼的绝学,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风岳道:“妖狼是杀手,我已在信中说了。两年前被人追杀至边疆军营外,不得已把这两部武学典籍献给我二叔,请求庇护。但二叔仅是看上他御兽师的身份,于这两部典籍其实并不在意。而此行来追杀妖狼,二叔便让我仔细参研。否则即便能击败妖狼,也绝不会只耗去五成的元气。”
羽轩点了点头,把破解风狼爪的招式练熟了,便出了风家别院。但一走进竹园,便见林中站着一个白袍身影。那人背对着羽轩,手掌虚空轻拂,遍地的竹叶陡然飞扬而起。
随即,那人袖口一张,袍袖里蓄了劲力,再轻轻一拂,那万千竹叶仿佛如利刃一般,只听震天价的大响,面前大片翠竹纷纷崩碎,一片狼藉,震得羽轩呆呆地站了片刻。
过了片刻,他见一道白色身影走来,便想也不想,高声叫道:“前辈!”
但那人嘻嘻一笑道:“什么事啊,还叫起‘前辈’了!”只听这声音空灵悦耳,有如环佩相击。
随即羽轩定了定神,只见面前却是一个少女,衣裙如雪,容貌出尘,可不正是羽惜?于是微微一笑道:“咦,这不是我家的小公主吗?”
羽惜哼了一声道:“要不你以为是谁啊?爹爹和娘亲有事都出去了。”
羽轩点了点头,抬起手时,突觉掌心有一片树叶,上面写道:“空劲要诀,在于‘蓄’字。”
“空劲?湮灭空劲?”羽轩看后,在心里一笑:“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