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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仿佛就是这般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走,一直走。
她不记得走了多久,都遇见了谁。好像走了有半生那么久,又好像见了千万人那么多,她一路走着,断断续续的想着。但大半时间都还是心中一片空白。
等到她眼里重新有了清晰的人影时,已经不知是在哪里。
而那道人影显然也被突然闯入的她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穿着简单布衫的姑娘,头发也束的随意。
“你,你是哪里来的野鬼?为何气息如此怪异?为何…为何如此美丽?”姑娘观察了半晌才终于小心翼翼开口。
白染顿了顿,看到她。
摇头:“我不是鬼。”
声音沙哑的吓人,也吓鬼,姑娘瞪大了眼,不明白如此美貌的面相下怎会是这样一副声音。
“你是人?不会吧!”姑娘惊叫出来,忙上前拉住她,“你可知这是地府,人一旦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白染给她拉的晃了一下,幽幽道:“有人在这里等我,我来见他。”
“等你?是什么人?”
白染又摇头,缓缓看她一眼:“你是谁?”
姑娘眼神黯淡了一下:“我叫央央,以前是这里的孟婆。”
“现在不是了么…”
“不是了…”
白染僵硬的点点头,再次上路,不是游魂,却似游魂。
央央却又拉住她:“你不能再往前面走了,前面什么都没有了。你若要寻那个等你的人该往黄泉走才是。”
她眼神空洞:“已经见过了。”
央央愣了一下,蹙眉想了想便道:“我不知你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作为曾经的鬼差,我还是要劝一劝你,实在不必太过在意今生些许遗憾,凡人这一点是最好的,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总能有个转世重来的机会。”
她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央央打量了她两眼,又叹一声:“单看你容貌我想多半还是为情所困吧?”
她依旧僵硬的嗯了一声。
“凡人情事早些年我也看了不少的。虽还真未见过像你这般…啊,虽未见过你这般美貌的女子,但我曾见过一个极俊的男子。”
“嗯。”
央央泄了气:“你不信我么?真的是个极俊的男子。那时候我还在孟婆庄里,有一天就看到他从外头走进来,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齐玉的女子。可惜我那时候没有见过他要找的人。”
白染缓缓转过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央央。
她看了她两眼,目光又低沉下去:“他已经找到了。”
央央显然吃了一惊:“找到了?真的么,如何找到的?”
一声叹息轻不可闻,她摇摇头:“皆是往事。不提也罢。”
央央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禁几分消沉,看着青蒙蒙的天空,只好独自哀叹一声:“希望他要找的那个齐玉能够如他所愿,永远都不放弃希望吧。”
“什么?”她的语调终于有了一丝的转变。
央央啊了一声。
白染看着她,轻咳了几声,声音恢复了些许:“那个人,他还说了什么…”
央央想了想:“我也记不大清了,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地府的孟婆换了好几任,仿佛都曾见过一次这个男子。我那时候刚进孟婆庄,难得碰到这样的事情便同他多说了几句。”
“仿佛那个叫齐玉的女子一生过的很是不幸。他说她总会想不开,总会放弃希望放弃生命,有时候他不在她身边看着,她便就一下子什么都不顾了。”
白染愣愣的看着足下黄土,耳畔又响起他那句,若我们真是夫妻,你为何要与我分离?
“是啊,不是他在一旁守着,齐玉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央央惊讶看她:“你知道齐玉?你认识她?她是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这般模样?”
经历了什么?
白染苦笑一声:“什么都没经历。齐玉本就是那样的人。她从一出生,就注定是承受不起的人。她以为她这么多年都挺过去了,其实全是梦幻泡影。”
央央听的直摇头:“那这个齐玉也太辜负他了。那人真是一副很担心她的模样啊,我想他生前定是极爱重她的,否则怎会到了地府黄泉还要等她。”
白染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若仙界也有这样一处阴间,若神仙也有这样一场轮回,那么齐玉也是会等他的,不论多少万年。”
是啊,就是这样。若仙界也有这样一处阴间,若神仙也有一场轮回,哪怕要在亿万道身影里去寻,她也会一直找下去,等下去。
无尘,你问我既是夫妻,为何要与你分离,你哪里知道我心中的绝望呢。
她告别了央央,再次上了路。央央为她重新指了方向,她走了许久,又走回到黄泉路上。
这条路上依旧满是风沙,可这回她却在那一众鬼魂里又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苦婆婆?”她落下泪,手指僵硬的扶住那道苍老的身影。
苦婆婆看见她,一下子急了:“你怎么也死了?啊?姑娘?”
她落着泪摇头:“婆婆,我没死。可是您…”
苦婆婆摆了摆手:“我老婆子能活到这个岁数就很不易啦,早点投胎没什么不好。”
白染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婆婆,我送您最后一程吧。”
苦婆婆摇摇头,朝她淡淡一笑:“傻姑娘,这是什么路,你送我做什么。你若真的没死就快回去,我给你留了酒,就在那个街角呐。”
“婆婆…”
“我这辈子都挺好的,就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说我的酒苦。我是真喝不出它苦来…”
“婆婆,我舍不得您…我…我真的舍不得…”
苦婆婆狠狠白她一眼,却又紧紧握了她的手:“我一个糟老婆子,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姑娘,我看了你整十年,你没真心笑过。婆婆得劝你一句,人这一辈子,得有点坚持的东西,那些你死也放不下的就去找回来,不管找不到得到。”
“你现在还这么年轻,总会有许多人劝你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可婆婆我这辈子没信过这句话,天塌了也好地陷了也罢,我就信自己,没什么事情是真正无法挽回的。就算是人力不可为,天上不是还有神仙?”
“可若是最厉害最强大的那个神仙,他也无法挽回?”
她恍恍惚惚的听着这段话,灵魂深处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却又不能。
“婆婆不是说了吗?那就信自己。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得先信自己呀傻姑娘。”
先信自己…先信自己…她微微张着嘴,不可置信的怔在原地。
在这阴冥鬼蜮,她忽然感觉到无边的寒冷,不自觉现出满身的火焰,她心脏剧烈跳动着,慌乱的逃离了。
为何会这般慌乱?为何?为何!
她捂着快要炸开的头腾身而起,一步跨出幽冥。重新回到暖阳下的七玄镇,可她还是神魂皆颤。
长街街角,那里摆满了苦婆婆的酒,七玄镇没人爱喝苦婆婆的酒,她留下来这些的旁人一滴也不会动。
白染一路踉踉跄跄的回到那个蚌壳般包裹自己的小房子,在颤抖的泪中饮着苦酒,一坛,一坛,直到大醉。
大醉之后,她才颤抖着,终于明白了他们的话。
她扑通一声倒在榻上,维持着那个姿势,人事不知。
这一夜,美梦和噩梦轮番轰炸着,笑容和眼泪交替肆虐开,那颗种子也终于生根发出芽。
三界之外,九幽之中,一身青衫的陆童托腮看着这一幕一幕的悲欢,眼神平淡。
或许这是好事,或许这是坏事。不过都是一念之间。
若你放弃,或许再过个几百年也就真的彻底放弃过去重新开始,这不能说是不好。
若你坚持,呵,坚持了十几万年仍然求而不得的大有人在,这样真的就好吗?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
“陆童啊陆童,不能如此,你承了人家满腔情思半生喜悦,若是有一天连你都这样丧气了,那他们这群人,可该怎么活啊…”
她笑着,闭上眼,掉下一小颗泪。
九幽里的一个恍惚,神魔心中的一缕情念。
而那里,人间,东极界的西域七玄镇。
那个素衣白裙的女子,右手食指,一朵金色的火焰袅娜的燃烧着,火光中映照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一半哀寂,一半决绝。
百年沉梦,半生行走,万千罪孽,业火焚身,还有这十年苦酒。
前半生她犯下的所有罪孽,十倍的奉还了。
可天道无情,世无真神。
她够了。
那一年她第一回偏执爱恨,奋不顾身随了他一道转世,又转世。救他,又害他。成全,又毁灭。
师父说她既傻且怂,盲目执着又糊涂放纵。
行吧。但她如今,不认。
我本就又怂,又傻,又执着又放纵,还盲目也糊涂。但纵使千般不是,有恩我报,有债我偿,有罪我赎,自问这一生行到此处,再无愧于任何人。
为什么只属于我的这一点幸福,却始终要葬送在一场肮脏的欲望之中。
天道不变,人心不改,无尘,这个道理我们都懂的太晚了。你的绝望没用,我的仇恨也没用。你把绝望放下,我也把仇恨放下。
我只求再一次的机会。我要你,回来。
这一场,咱们两个用累世的机缘、彼此的性命成就的两心无间,谁都无法抢走,谁也不能放弃。
无尘,咱们重新来过。
我要这一切,都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