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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元境从来没有多少深不可测。
走到这里的无尘知道,那后头的,一重又一重的,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可亓幽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他看着无尘未有半分变化的表情:“我想来问一问你,她是如何陨落的。”
“你是如何知道她已陨落的?”
“我送她的那粒四象佛珠,后来碎了。”
眸中神色变化几分,无尘微微皱起眉。
亓幽在无尘这样的目光里疑惑了一会儿:“你…”
无尘调转了眸子。
“你不记得?”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亓幽忽然笑出声:“你不记得,你不记得…”
无尘看着他笑了一会儿,转过身:“回须弥山吧。”
“你可知我为何去了须弥山?”亓幽咬着牙,喊住了他。
“为了白染。”
无尘答了他,依旧是没什么情绪。但他止了步子。
亓幽在他这声答复里无言以对。
沉默了半晌终是眸中一片死寂:“我会回须弥山。”
无尘嗯了一声。正要离去,却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你与她在一处的那段时日,她可好些?”
她可好些?
他什么都没有提,也没有半分在意,只是到最后问了这么一句。
亓幽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袖袍轻挥,从记忆中调出那一小段画面来。
那是他刚刚到人间后不久。
不想见她终日借酒浇愁,亓幽同她念了两日的佛经。
然后她才终于觉出困意,想要休息。
可当真没有多久,便又是睡梦中的痛苦挣扎。
待亓幽赶到的时候,白染缩在锦被中,在塌上隆起小小的一团,面上尽是泪痕。
亓幽握着她的手,用灵气去安抚她的元神。
后来她渐渐安静下来,可紧闭的双眸中依旧是落不完的眼泪,她紧紧捏着亓幽的手。
亓幽听到她说:“离风,我从来不该任性。我从来不该争求。”
他擦去她的眼泪,轻声道:“我是亓幽。”
可白染还是陷在漆黑的梦境里,她说:“亓幽…亓幽,我便应当与你在一处。若是我早早就在你身边,若是我们成了婚…你别让我遇见他。我就不会遇见他。”
“我便无论如何不该遇见他…”
后来白染醒过来,满目茫然的看着坐在身前的亓幽。
亓幽看她的眼神那般幽深:“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若不曾遇见他,即便一生不知何谓两心相许,但至少,他总还活在这世上。只要他能活在这世上,我快不快乐,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又有什么重要…”
这是她方才不曾说完的话。
画面消散。亓幽看着无尘的眼睛:“她后来至少没有再饮酒了。”
那眼睛如一方古井。
无尘摇了摇头,转过身,缓缓抬步离去:“她后来又饮了十年的苦酒。”
两万年无人照看,释玄宫里的佛莲也依旧盛放,白日里常常会在那一方天空中映照出点点金光,散出缕缕佛韵。
可自那一日后的许多日子满天宫再未有神仙见过那些景象。直到后来禹余天多处宫殿重新修葺整合,再有那小仙侍目瞪口呆般传出声音来。
原来这释玄宫的佛莲早就不知在何时尽数败落了呀。
败落了,自然就再没有佛光。
两月后是新帝登基,三月后是万界大典。
千头万绪的事情压过来,迟晚晚晓得白墨应当会有些疲累,却没想不过数日他整个已经消瘦了一圈。
身后半步,迟晚晚忍不住伸手虚虚比划了一下,轻叹一声:“你再这么瘦下去,这腰身快赶上忘湫了。”
白墨顿住脚步,皱起眉回头看他一眼,却并不是单纯的瞪他,那眼神竟有些复杂,复杂到迟晚晚一时愣住。
忖了片刻依旧没什么结果,迟晚晚摇了摇头:“虽说如今事情繁重些,但大多不过流程上的琐碎,我瞧你这些日子比在万荒宫吃的还多些,怎么反倒憔悴成这个样子。”
他话音刚落白墨便晕了一晕。
“你瞧瞧。”迟晚晚忙一把扶住他,“再有几日两个孩子就到了,到时候看到你这副模样,不知道要多少难过。”
白墨定了定神,甩开他。
迟晚晚怔了片刻,追上去:“小墨,你究竟是怎么了?”
白墨一路捏着眉心回到碧云阁。
“我睡不着。”
“啊?”
白墨看他一眼:“我睡不着。”
迟晚晚反应过来,吃了一惊:“你多少日没睡了?”
白墨低下头,微微椅着坐在榻上:“再没睡过。”
他只肯说半句,迟晚晚却也一下子听得明白,只是关于这桩事,他其实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我去为你寻一些安神的丹药?”
白墨低下头,摇了摇。
捏着眉心揉了一会儿,他忽然有些烦躁的扯去外袍倒在榻上。
“你出去吧。”
迟晚晚抿了抿唇,弹指熄了满屋烛火,转身轻声离去。
却在他走到门口时,听白墨轻轻叫了一声。
“等等。”
迟晚晚转过身来,看到床榻上,月光下,白墨睁着的,憔悴无神的眼睛。
“嗯?”
然白墨只是疲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迟晚晚又走回来:“怎么了?”
白墨轻叹一声,没有回答他。但是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无力的牵住他。
心尖狠狠一颤。迟晚晚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他。
喉咙仿佛有些干,他停顿片刻:“你若睡不着,我陪你吧。”
迟晚晚僵在那里,手心渐渐渗出汗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终于听到白墨一声浅浅的嗯。
禹余天原分内外两重宫苑,内里自然是天宫后妃所处,外头才是各位帝子们的居所。
可近来新上任的禹余天总掌事之恒却越发看不懂这位即将继位的殿下。
他说日后禹余天都不需要那些地方,内里留一处作为寝宫便够。
之恒满头大汗的暗示了半天,您这意思是日后都不打算纳妃了?
无尘想了想,又命他建一处新宫,挨在他的寝殿旁边。
新宫叫什么名字?
“你去打听打听,原先灵族公主白染在族地的宫殿叫什么名字。”
这不难打听。
没过半日之恒便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在纸上描着什么东西。
“殿下,白染上神原先的宫殿名为玉净宫。”
无尘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停下笔。
“外域原先那些宫殿也尽去了。造两座新殿,按照这个布置。”
之恒垂首称是,又小心翼翼道:“您原先的重华宫可也不留?”
无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之恒只觉神魂一颤,低低的弯着腰,却是还有个事情不得不问:“殿下的寝殿,礼宫那边拟了些名儿,您看看?”
无尘皱了皱眉,接过之恒递上来的玉简。
大殿上又安静下来。礼宫不过呈了五个备选,无尘却仔细看了许久。
这是都不满意了,之恒思忖了片刻:“若殿下觉着不好,之恒再令礼宫换过。”
无尘摆了摆手。说不清是什么神情。
之恒额头上又沁出汗来。这位年轻的至尊明明将周身的威压敛的极深,可他每每与之近前相处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心惊胆战。
“灵犀。”
淡淡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之恒一惊,忙抬头四顾:“何人在此!”
半空中忽然浮现一条漆黑的线。之恒皱紧了眉,却恍然见到一副诡异场景。那处空间好似薄纸一张,被什么人一刀裁开,两条缝隙拉开之后,对上他的是一双赤色的冰冷蛇瞳。
声音是从那地方传过来的。
“叫灵犀宫。”
“这…”之恒大骇,忙转过身去看无尘。
却见他朝自己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片刻后,蛇瞳一转看着之恒仓皇的背影,暗了暗。
千丈长的蛇身早在一万多年前便只能掩藏在虚空中。
双眸中染上赤金之色,无尘轻轻一指点去。转眼间,它便化为了丈许长。
碧色的蛇身冰冰凉凉的,游到无尘双膝之上。
无尘低头,伸手在它身子上轻轻抚过:“为什么不化形?”
小染低垂了头,声音闷闷的:“殿下不在了。后来大染也不在了。小染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化形。”
无尘的手顿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后问它:“为什么是灵犀宫?”
“大染说的。叫灵犀宫。”
无尘忽然笑了一声:“你也很喜欢她?所以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小染抬起头,瞳中漫上一层水雾。
禹余天这一方地方,这么多日无尘从来没有去锁住空间壁障,小染自然是能看到。
它这两万年又明白了许多事。但总还有那么些,是它不懂的。
“我也很喜欢她。但这个名字是殿下取的,这是殿下喜欢的字。”
无尘怔了片刻,目光淡下来。
后来之恒得了命令,灵犀宫,和长依殿。
他忽然觉出自己对这位新主子的了解还不如一条蛇来的深。这可怎好?他察觉出浓浓的危机,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要好好下下功夫。
只是无奈这位七殿下昔日在天宫中着实没有什么存在感,后头两万年更是销声匿迹,像之恒这类的小神仙,他们甚至都是在数月前方得知当初那位被元崖定了谋逆之罪的七殿下,他竟真的逆天归来了。
三界万族,没有一件事是由得他们这样的存在左右。
之恒是无尘随手提拔上来的,他心思通透,从也不去考虑那些。他只明白一点,天地总是要换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