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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震撼诸神的登基大典后,从此这三界又有了主儿。
灵犀宫一侧的玉净宫里,一应是按照白染旧居布置。
只是无尘没有来过。一次也没有。今日是她做他天后的第一日。他孤身进来。
玉净宫的正殿上是端端正正一个道字。寝殿里的明心二字却显出几分柔和。
无尘缓缓走过这些地方,又在明心殿的锦榻上坐了一会儿。起身时将掌心的念珠轻轻的放在枕边位置。
而后他走出去,将这里层层叠叠的封闭起来。
登基大典结束了,接下来紧跟着的,便是万界大典。
两万年血腥洗礼,神仙们都带了戾气,实非歌舞升平,然九霄云殿上那一跪如此这般彻底,生生便叫该有的不该有的统统清醒。
如果有这样一位存在,秉承着天道,显化出来的一个念头便可叫诸神陨落,那么他只要不杀你,那都是慈悲。
更何况他只是敲碎你本不该生出来的傲气。
于是上至禹余天,下至无色天,三界神魔,千百仙佛,一夕之间就仿若生出无比和谐牢靠的情谊来,辩法交易、论道演武、赏乐品酒,终日不歇。
在这样万族归一的美好景象之下,是新登帝位的至尊和掌御天机的神君日夜不休的赏罚和手段。
辩的是天道缘法,易的是三界机缘,论的是梦幻泡影,演的是贪执虚妄。
掌心翻覆间,是风云变幻,也是雷霆雨露。而在这之中,却也有少年和姑娘,天真娇俏,奉为纯善。
便如那一日,痴痴追来的魔君千方百计入了碧云阁的门,硬生生将迟晚晚拖出去,瑶池边上痛饮三坛,大醉大悟:“我没想她原是天帝之女,难怪你始终不许我同她亲近,我们终究是…神魔有别啊…”
风临一双眼里两颗泪将落未落,很是沉浸。
迟晚晚白眼一翻:“你这幅德行的,就别扯什么神魔有别了。”
风临一僵,眸中的泪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开,胳膊往迟晚晚肩上一勾,挤眉又弄眼:“苟富贵,无相忘,我看你如今是投了明主了。那什么天机殿主才多大点年纪,你眼光倒毒辣。”
后来迟晚晚差点没给他就地踹到瑶池里头去。
魔界两万年,对这对兄妹有心的自然不止一个风临,然因在外的大半时光皆有迟晚晚在一旁挡着防着,除了那条鱼,至今没有哪个成功对他两个下了毒手。
故此万界盛典之上,魔族几位痴情的就都拿了名额找了来。
自从那日得了玉面银鱼族的圣麟,予安便又回归到缅怀伤痛的小情绪,再加上迟晚晚那句一万年的刺激,不过数日便是不胜其烦的唤了之恒来:“哪个什么仙子圣女的再来为这样的事聒噪,就告诉她们,当今天庭的大殿下原是个断袖!”
之恒颤颤巍巍的将这话回禀了无尘,他发誓他看到天帝的手抖了两抖。
然而人心险恶,予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番话明明被无尘压下来,却又不知从哪里传出去,第二日他的玉安宫外便路过好几位翩翩少年。
玉安宫这里防不胜防却好歹晓得防一防,广陵宫那头却是傻乎乎宫门大开误会颇深。
按白茶的意思,我以为你们都是陪我来玩儿的,没想到最后叔叔告诉我你们都想将我拐走。
行吧。这样的事最后还是只能迟晚晚来出手。
迟晚晚的办法很简单。
诸位没近瞧过也远观过当今天帝的那张脸了,他的两位殿下选夫君的标准,首先一条便是要在皮相上比他们爹爹再俊上一点。
唯一的帝子传出断袖之癖,三界女子本就没了指望,却还没等三界男子高兴上几时,便就闻此噩耗。
甚好。现下连广陵宫也安宁下来,此后再有拜访,十有八九是真正与她凑个伴玩笑热闹了。
夜里头迟晚晚十分欣慰的往白墨肩上靠:“不瞒你说,原先我总觉得无尘一个男子长成那个样子也实在容易生成祸水,现下看来拿来挡桃花倒是一绝。”
白墨近日疲累,一下下的揉着眼睛:“你不若将我一并算进去绝了后患。”
“嗯?什么意思?”
白墨皱着眉将他推开些:“白日里大长老来过了。”
迟晚晚立马紧张起来,手臂一撑坐起身:“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娶妻。”
白墨没看他,两指捏着眉心:“所以我说你不若将我一并算进去。”
迟晚晚还是没明白:“怎么算?”
白墨放下手,终于淡淡扫了他一眼:“没什么。睡吧。”
迟晚晚是半夜时分脑中才灵光大闪反应过来,当即将背对着他的白墨一把掀过来:“姓白的,我在你眼里就这般拿不出手,竟也要用无尘去做幌子?”
白墨不知道第多少次给他吓醒,咬着牙终于回给他梦里那句话:“你疯了不成!”
迟晚晚给他吼的老实了几日,惆怅了几日,最后又将一腔心思放到无尘身上。
大体说辞围绕时光不饶人,天道有轮回,也皆是缘尽终有时,你还是行行好赶快将那念珠化了吧。
论道会上他这样念叨,演武场上他这样念叨,就连与几位佛陀小聚品茶他也要这样念叨。
心境稳固如天帝,最后也是怨毒一笑:“听说灵族的大长老为白墨选中了佛族女弟子华英为妻,我觉得不错,你若再聒噪下去,我就要赐婚了。”
迟晚晚再三权衡最后咬牙切齿的撂下一句:“算你狠。”
世上不缺至情至性,更不少满腹算计。一日论道毕,无尘夜里回了灵犀宫时便看到一处娇艳的火红襦裙。
当今天帝望上去的确清冷威严,但或许只是情深一处?于众芳中到底撷了一朵去,重明鸟族的姑娘们多少心有不甘。
两万年过,又添了多少颜色艳丽,天资绝伦,又可配这一身红衣。
就这样,灵犀宫的重明殿内这两日来了不少本族子弟拜见。
也没人在意如今严曼儿虽居于天宫却并未正式封妃赐号。
红衣的姑娘从重明殿出来,迎面就碰上天帝。
粉面含羞,盈盈一礼,再掐着嗓子告罪一声,眉眼低垂着,又缓缓挑起。
可无尘看了看她的红衣裳,当夜就推开重明殿的门。
“礼宫那边拟了封号,曼华,你可喜欢?”
严曼儿转过身跪伏一礼:“多谢陛下,曼儿很喜欢。”
“要独居一宫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十根纤纤细指捏紧又放开,几个字在喉咙里翻来覆去的说不出。
无尘坐下来:“那就独居一宫吧,明日我会吩咐下去。”
她蓦然松懈下来,可眼角又擦上晦暗的红:“是。”
大殿里安静了一会儿,无尘看着她,思绪瞟了很远,远到两万年前的委羽山,他那时似乎总也奈何她不得,如今却调转过来。
他想了一会儿,目中擦过大片的火红,他想问一句,为何你如今再不肯着红衣。可话到嘴边,无尘起身将她扶起来,对着她的眼睛,闪烁出最后一点光芒:“你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念可情动,一念可情灭。
严曼儿认认真真的说再不敢有任何欺瞒。
可无尘眼中的那点光还是散了。
没有人可以在神面前说谎。他松开手,又走出那扇门。
她的伤疤忽然就蚀骨般的疼痛起来。
第二日的天机殿内,白墨拿着枚玉简忽然抬起头来:“你要给她什么位置?天女?天妃?还是大天妃?”
无尘看了他一眼:“天妃吧。”
午后迟晚晚百无聊赖的过来寻人,将忙碌了一上午的白墨拖了出去。方一走出大殿,刺目的日光照耀过来,白墨就眯了眯眼。
而后模模糊糊的看到她从前面经过。面色苍白,峨眉紧锁。
严曼儿目光撞上他,停了一瞬灰暗下来,双膝一弯便跪下身。
白墨淡淡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她还记得离风的话,也还记得当初白墨对她说的话。她有罪,她视线模糊着呢喃出声。
迟晚晚负手站在那儿,微微挑眉。
白墨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用跪我。在我这里,你没有罪。”
迟晚晚目光转了转,没说什么。
等不远处的严曼儿抬起头来时,这两道影子已然离去。
她心口疼的厉害,起了身,踉跄着,推开身后赶上来搀扶她的仙侍。
万界大典持续了有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里是魔界几位殿主满头大汗的述职,也是将离行尸走肉般的放权。
魔界本不成什么气候,却也不能轻视,好在有迟晚晚在这里,许多事情无尘早就有了措施,此番布置下去,单凭他们如今的实力地位根本无分毫可推拒。
相比来说,地府复杂些也单纯些,如今的冥王看上去不大正常,但据说过去也是一位狠角色。无尘同白墨两个仔仔细细商议了一日后,倒也有了策略。
但凡涉及什么政事,无尘不说不问,迟晚晚绝不多嘴。然这一回却是轻叹一声:“你们不能小瞧了阿离的业火,那才是地府镇压万鬼之源。”